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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行殊同途

    看了看身后暗夜中瞧不见人影之处,沈鹤朝拧着眉,静静思索着。

    孟沂先手下人有一千,傅谌又给他点来了四千人,人数上倒是持平,可如今,縉安军已然入了城,占了这地利,与他而言,此时动手,却算的上是自不量力了。

    且,他还有一事不明。

    这一路而来,听闻的消息尽是縉安占了那些个小城,这倒不算异常,贸然动手,若动那些较大些的,倒也算得是上赶着找死了。

    可平章不同。

    此地虽偏,与后头的胤中十六州自然无法比,可却也算得上大了,再加上此处那少见的布局……

    攻城,不该选择此地才是。

    还有,大开的城门。

    他虽久居京城,却也知晓边境不太安宁,时有动乱。

    可他的消息,也便到此为止了。

    今朝在自家地界上,让人开了城门迎敌军入城,如此这般,倒也算是独一份了。

    “在下奉命在此迎岐王殿下,还望出来一叙。”

    还未等沈鹤朝想出对策,那城楼之上便是传了声音。

    沈鹤朝闻言,却是猛的回头,看向那处的眼中俱是厉色。

    一旁的孟沂先也是神色一凝,手握上剑柄,可见他不动,便也只是立于一旁。

    虽是心中不定,沈鹤朝却觉得,此事不简单。

    因此,他也只是紧盯着城楼那处,在火光下,见那人转身不见了踪影,仍只是立着,不曾有动作。

    似这般过了许久,沈鹤朝只觉浑身都是僵硬了,便见到方才那人又是出来了。

    依旧是方才的位置,也依旧是方才的那般话。

    心口重压一瞬卸下,沈鹤朝右手一松,却发觉方才紧抓着树干,此时拿开,木刺已然根根扎入,拔起时翻起一片血肉。

    他看不见自己的手,可若只从感觉来,怕是好不到哪去。

    是试探。

    幸好,幸好……只是试探。

    若他的行踪真的在对方掌握下,那他今日带出的这些人,怕是有危险。

    ——

    那处沈鹤朝正是迟疑之时,傅谌这处,倒显得安宁许多。

    可任谁都知晓,不过是表象罢了。

    “可安排妥当了?”望着远处,傅谌开口。

    闻言,下首之人立时行礼道,“已然妥当,但,此招,不成的几率,太大。”

    “无妨,”傅谌摆了摆手,却是不然,“此招本就非死手。”

    “而是——退路。”

    “是。”那人应了声,便不再开口。

    傅谌耳边一下静下来,只觉人也恍惚几分。

    他已有许久,未曾上过战场了。

    久到他只能一日日在梦中见到尸横遍野,醒来却仍旧是这天地间的闲散人。

    ——

    “瞧你这模样,过得还不错?”孟归宁入了牢房,见萧既那般老神在在的模样,却是一笑。

    “劳您大驾,”听见她的声音,萧既缓缓睁眼,见她已然坐下,视线与自己平齐,虽有些意外,却是仍道,“你是来审我的?”

    “嗯?”孟归宁眉梢微挑,看着他,思索半晌,却是道,“若你有这般想法,我不反对。”

    不是?

    “那你来作甚?”

    孟归宁看着他不解的模样,却是笑了笑,瞧了瞧四周,似是赞许的点了点头,才道,“好住处,便宜你了。”

    “顺便与你说一声,”她俯下身子,神色戏谑,“我赢了。”

    “若我没记错,”萧既对上她的视线,眉头紧皱着,“上次见你时,你还说不出这般讥讽人的话。”

    闻言,孟归宁却是脚步一顿,神色渐冷。

    “托你们的福啊,”她又是笑了笑,看在萧既眼中,却好似一条毒蛇,正朝他吐着蛇信子,“我本该早就死了,如今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抽了你们的筋,扒了你们的皮,用你们肮脏的血,祭奠我諭阳枉死的英魂。”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看着眼前之人,萧既如何也不能将她与多年前的那人对上。

    当时的她,哪怕一身白衣满是血污,落在眼中,却也好似乱入凡尘的谪仙人。

    沈聿亭喜欢她,萧既并不意外。

    他虽未有沈聿亭于她的感情,却也不由得感叹,究竟是哪般的天地,才能造就她这般人。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这是他当年见她时,心中唯一的话。

    “呵,”思及往昔,萧既眉眼一弯,却是发出一声轻笑,“抱歉。”

    孟归宁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惘然。

    “你是我此生,第一位觉得敬重之人,”他道,“大抵也会是唯一一位。”

    “若我幼时……能遇上你这般的人,”他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痛意,“那我如今,应当……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愣了半晌,孟归宁顿了顿,却是道,“你知晓,自己为何遇不上吗?”

    萧既抬眼,看着她粲然一笑,眼中却是如星光沉入深潭,唯余一片孤寂。

    “因为,他们同我一样,厌恶这血染的世间。”

    “他们,早便死了。”

    “我……”没料到她会说出这般话,萧既一时反应不及,话语哽在喉口,却是再说不出更多话来。

    他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有些可笑,他想。

    他自幼时起汲汲以求的安宁,最后也没能得到,还毁了他人的安稳。

    “你的确过的不易,”孟归宁看着他神色变换,却是开口,“可这世上遍经苦难的人远不止你一个。”

    “比如你吗?”萧既垂着头,轻声开口。

    孟归宁一愣,下意识的回想,眼前,浮现出一片尸山血海。

    她记得,自己被敌军掳走,先是入了大牢,后来,又被关进了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待了多久,后来,趁着战乱,她的母亲带她离开了那。

    她一路上被护着,渐渐才开始见光,虽到底落下些眼疾,却并不算严重。

    可,她的母亲,余生,再见不到光明。

    “呵,”想着,孟归宁却是嘲讽的笑出声,眼中含着泪,不曾流下,“在你们縉安人眼中,那不该是恩赐吗?”

    “并非人皆如此……”他开口,却被打断。

    “那是哪般,”她道,“縉安皇帝虚伪,你们的那些个王公贵族也与諭阳的那些蛀虫一般腐朽败落,我的那位父亲……”

    “忠君之士,一片赤诚,倒真是……赤诚。”

    她说这话时,眼中却没有悲痛,只有一片平静。

    她早已习惯了那些令她万分厌恶的东西。

    “我过的,与其他人,到底是不同的。”

    “起码,”她抬眼,“不必非得嫁个人家,一生葬送。”

    “战场虽险恶,与我而言,却也算一处好的归宿了。”

    “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孟归宁想了想,低声道,“该是在——忻州。”

    “是,”萧既低声,“当时,是我守城。”

    “是吗?”孟归宁自顾自低喃,“安宁了这么些年了……”

    萧既抬眼看了看她,却不再开口,又是垂眸。

    “你我……该是交手过两次,”孟归宁道,“忻州……”

    “平章,问衡……”顿了顿,似是思索了片刻,萧既又接着开口,“温宁。”

    “那几处,你可不在。”

    “是贺闻洲,”萧既低声,“他与你第一次交手,是在问衡。”

    “问衡……”闻言,孟归宁却是垂首,似在回忆,“该是三年前了罢。”

    “是,”萧既仍是低头,看不见神色,却有些出神,“温宁该有两年了。”

    “嗯。”

    “那处变化很大,”他道,“你也是。”

    她已许久没回去了。

    “终不过千秋万载一粟成灰,纵使万变又如何?”她神色淡淡,只是道。

    萧既有些意外地看她,半晌,又道,“是不同的。”

    孟归宁神色不变,只是心中暗道。

    想来,便是此处了。

    “是吗?”孟归宁反问,“那地方对你们诱惑,还真挺大的。”

    “你们倒真能忍。”说这话时,孟归宁的话中已然多了些不同的意味,可萧既仿佛被她方才的话乱了心思,有些心不在焉道,“你离开太久了……”

    “是吗?”

    萧既猛的回过神,看向孟归宁,却见她已然站了起来。

    此时,才是他方才不曾见到的模样。

    “多谢配合。”她笑道。

    “你诈我?”萧既神色沉沉,没什么精神,“你赢了。”

    “可笑,”孟归宁看着他,嘲讽之情溢于言表,“仗打起来了,我们所有人,便都输了。”

    “我却不知,你会有这般深刻的感想。”萧既顿了顿,轻笑。

    “不是吗?”孟归宁便说着,边往门外去,“天下人皆求安宁,不过略有不同罢了。”

    “可到头来,却也是他们自己毁了它。”

    “这世道啊,”她尾音上挑,有些不明的意味,“一贯如此。”

    可笑,而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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