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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小版的神君

    是夜,苏州城外,一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道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在护城河边游走。

    小孩看着前面一片漆黑,害怕地握紧了老道的手:“师父,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老道花白的胡子被风吹动,浑浊的眸子看向前方:“这里有机缘。”

    “机缘?”小孩不解。

    老道笑了笑:“对,是我们的机缘。”

    忽然,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从前面传来,瞬间吸引了老道和小孩的注意,小孩本能害怕地握紧了老道的手。

    他们循着啼哭声找去,在河岸边的石缝处找到了正躺在竹篮里面啼哭的婴孩。

    婴儿双颊被寒风吹得红嘟嘟的,脸上挂着几颗豆大的泪珠,瞧见他们后还伸出手去,冲人咧了咧嘴,看样子约莫着是才出生不久便被遗弃的。

    是个女孩。老道一眼就瞧出来了。

    老道是个修道之人,负责给人招魂捉鬼,他这一路走来并未瞧见任何鬼魂。要知道苏州城外孤坟众多,今日恰逢七月半,没有鬼魂作怪,倒是惊奇。

    他连忙抱起婴孩,婴孩冲他咧咧嘴。老道瞬间明了,婴孩就是卦象上显示的机缘,是青云观的希望。

    老道抱着婴孩,牵着小孩一同往深山走去。

    一转眼,已过十年。

    初伏天的天气热得能让人失去理智,书上的知了聒噪得惹人厌烦,沈离淮蹲在树荫底下,嘴里叼着一根茅草,汗水顺着脸颊哒哒地往下滴落。

    这十年里,沈离淮一直浑浑噩噩,直到前些日子,她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记忆才复苏,她看着自己短手短脚的样子,不禁发愁。

    宋惊竹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

    就在她愁眉苦脸地叹气时,道观里面走出来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脸上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的俊俏容颜,不过他并不是来捐香火钱,也不是来请道长去捉鬼,而是来抛弃自家小孩。

    听闻男人是京城人士,在朝廷中做官,前些日子刚靠岳丈被皇帝提携,不知道从哪个骗子那里听说了自家小儿子是天煞孤星,连忙把人给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道观里来,还美名其约的说是养病,也不知道是他良心有愧还是怎的,男人还是留下了几百银钱。

    缺德,真是缺大德了。沈离淮很是唾弃这种行为。

    男人身上黑气萦绕,一看就是平常坏事没少做,等他死后必然要去一殿的孽镜台一照,然后押往二殿,受一下十六地狱之苦。

    沈离淮在暗中白了男人一眼,宋惊竹这一世真是造了大孽,居然投胎到这样一户人家,还遇上这么一个渣爹。

    虽然她和宋惊竹不太对付,可他们好歹也算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且她身为地府判官,身怀正义之道,自然是十分不耻这种行为。

    阳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子不教,父之过。

    哦,对,那个男人看样子就活不长,好像也轮不到他,宋惊竹若是跟着他肯定是要遭罪的。

    这家道观虽然破烂,看起来就像没钱吃饭的样子,但是老观主的确有两把刷子,没埋没道家的脸面,其他弟子也都心怀善念,天赋异禀,日后定大有作为。

    沈离淮朝大门口看了一眼,依稀看到一缕残影跟在男人身后,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什么都没有。

    男人和老观长客套了几句,在仆役的陪同下,没有任何不舍地离开,背影看起来十分绝情。

    老观长摇头叹气,一抬眼就看到了在树下躲阴凉的沈离淮,便问:“你大师兄呢?”

    沈离淮吐了茅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玄一再次叹气,朝她招手:“外面天热,快些进来吧,小心中暑。”

    沈离淮没说些什么,屁颠屁颠地跑上去,装作一脸天真地问:“师父,以后我是不是就不是道观里最小的了?”她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报仇了,想想就令人开心。

    玄一牵着她的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是的。”并未对她进行过多的叮嘱。

    进到屋里,凉气迎面袭来。饶是见过大世面的沈离淮也不禁感叹,阳间的修士的确有些本事在身上,等玄一死后,她定要把他留在阴律司当差。

    案首上方坐着一个小男孩,身上披了一件皮毛大氅,睫毛浓密,眉眼精致无比,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宋惊竹。

    越往里走,她才发觉屋子里是两种温度,一冷一热。

    门口那处是初伏天最好的避暑胜地,靠近案首处却像是隆冬的火炉子。

    此时的宋惊竹正在执手下棋,听到动静看向门口,起身走了过来,拱手行礼:“玄一道长。”

    玄一见他面色苍白,一挥手便撤去了房中的阵法,拉着沈离淮到他跟前:“她是我最小的弟子,名唤沈离淮,年岁同你最为相近,若你有什么困惑除了找惊鸿以外,还可以问她。”

    “沈姑娘安。”幼小的宋惊竹十分懂礼节,在玄一介绍完后便温声问好。

    沈离淮也笑着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她现在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宋惊竹了。

    果然,人都是小时候最讨人喜欢,宋惊竹也不例外。

    “这位是宋尚书之子,宋惊竹,因身体原因到本观养病,你可不要欺负人家。”玄一向她介绍道。

    沈离淮不高兴地撇嘴,往玄一身后躲去,玄一拉住她,又说:“离淮只比你大上一岁……”

    见玄一又要开始唠叨起来,沈离淮连忙捂住耳朵,推着自家师父往门外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欺负他的。”

    玄一叹了口气,摸了摸胡子:“行吧,待你师兄回来了,你记得让他来找我。”

    沈离淮抓着门框,态度极为敷衍:“知道了。”等玄一走后,她立马就把门关上。

    宋惊竹乖乖地坐回了案上,捻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神情专注,似乎完全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让沈离淮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宋惊竹,哦,不,是玉衡仙君也是这样一副山高于眼顶的模样,顿时就来了气。

    她趴在案桌上,棋盘上的棋路被她毁去了大半,宋惊竹执棋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话也不说一句。

    沈离淮瞥了一眼棋盘上的局面,盯着他的眼睛:“都说落子无悔,如今这一局你可有把握?”

    宋惊竹稳稳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耳根泛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之前是有的,现在没了。”他声若蚊蝇,使得沈离淮压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宋惊竹还是和以前一样特没意思,沈离淮也没打算继续理他,索性趴在一旁,趴着趴着就睡着了,凡人的身子骨就是弱,睡过去前她还不忘吐槽。

    “有何冤屈?”

    即使到了阳间历劫,身为判官的她也逃不过鬼魂找她申冤。

    申冤的厉鬼怔在原地,他原本是跟在宋怀远身边的,在宋怀远进入道观后,他就在道观外面徘徊等着宋怀远出来。

    厉鬼不敢抬头去看,只感觉到一股强大威压笼罩在他身上,小心地喊了一句:“判……判官?”

    沈离淮沉下声音,又问了一句:“有何冤屈?”她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变成鬼之后,是智商会下降吗?

    厉鬼浑身一颤,一头磕在地上,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他顿感错愕,因为心慌压根来不及措辞,那些话却主动冒出来,此刻的他被吓得抖如筛糠。

    “小人本名李见昀,溪山人士,前年原本应该在春闱高中贡士,却因宋怀远收取他人钱财,属于小人的名额被他人占据,并在返乡途中被宋氏所派之人杀害。”李见昀说着凄凄哭起来。

    “那宋氏恶事做尽,又恐人报复,仗着官职欺压百姓,甚至派人将我年老体弱的双亲害死,还请道士封了我双亲魂魄,叫他们不得往生。小人这才想去报仇,奈何宋氏身边有高人在侧,小人未曾得手,险些被害得魂飞魄散。”

    “生前仇怨不能平,死后大仇不得报!那宋氏坏事做尽,却在阳间共享人伦,又得道士相护。敢问世间公道何在?大人,小人冤屈啊?求您替小人做主啊!”

    沈离淮抬手一拂,面前便出现一本浅黄色的册子,册面上写了“生死簿”三个字。生死簿发着暗光,浮现在她身前。目光所及之处,一行黑字逐渐显现。

    在宋怀远的名字之下,原本的字样不知道被谁用朱砂笔修改,已经大致看不清了。

    沈离淮愠怒:“宣,罪人宋怀远。”

    此刻山间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宋怀远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沈离淮问:“是他吗?”

    李见昀急忙点头:“是他,他就是那恶人宋怀远!”

    宋怀远还在恍惚之中,抬头看向前方,让他睁不开眼,只消看了一眼,便觉得心沉沉下坠,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跪在地上,似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

    “宋怀远,年芳四十,关中人士,四子四女。”

    “现削去阳寿二十年,死后押赴一殿右高台,借秦广王孽镜台一照,发狱受罚。”

    “李见昀,虽然有冤屈,但抛妻弃子,不孝父母,且害人性命,自去孽镜台一照。”

    她每说一句话,生死簿上便如实记录下来,最后抬手一按,已封定成册,不得再作修改。

    李见昀边哭边往地上磕头:“是,谢谢大人!谢大人断案!”

    宋怀远愣在原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沈离淮合上生死簿,待鬼差用铁链带走李见昀后,她才开始正式审视起宋怀远来:“宋怀远,本官问你,究竟是何人帮你改的命簿?”

    宋怀远听完脸色一变,本是初伏的天气,他却觉得如坠冰窖,后背汗毛直竖,跪在地上抖个不行。

    他本就做了不少亏心事,如今又被传说中的判官审问,免不了的心慌,豆大的汗水滴落在石板上,他没觉得热,心中的恐惧被无声放大。

    热风迎面袭来,他只觉得寒冷无比,哆哆嗦嗦地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不……不知……道……”

    沈离淮没耐心听他自言自语,在空中写下一字,打在宋怀远身上,生死簿再次被翻开,只听见她清楚地吐出几个字:“你真的该死!”

    这人当真是厉害……厉害到以为能欺瞒她。

    宋怀远立马感觉全身碎骨,神魂将灭,嘴里还在不停狡辩:“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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