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的？”王潇笑了笑，眼角带着淡淡的笑纹，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南烟，你以为你和秦栾离婚的事情，你不跟我说，就没人知道了吗？容翰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铺垫舆论，为之后你们公开离婚消息做准备了。”

    许南烟一言不发，只看见他的嘴张张合合。

    “你以为，先前《红秀》盛典，你上热搜骂声一遍，全都是真人吗？”王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是个意外，而且我路人缘本来就不好……”许南烟说。

    “你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人这么讨厌你？”王潇往后仰着，语气里甚至有些调侃：“你一没偷税漏税，二没作奸犯科，三没劈腿出轨，到底什么原因，导致那么多压根没见过你的人，那么讨厌你？”

    许南烟沉默了。

    王潇勾着唇角，提点她：“那天你从保姆车上下来，是想找秦栾对吧？还被路人拍到了视频。但是奇怪的是，你找他的视频，很快就下了热门，起初还有人在评论区问，你是不是在找秦栾，可这些评论，很快就被营销号删除了。”

    “但是，秦栾在盛典红毯尽头等你的照片，挂了一夜。”

    “还有很多其他事情，你想听吗？”

    许南烟面无表情。

    她手里端着刚泡好的热茶，背上却仍觉得冷。

    江城的秋天，可能真的太冷了。

    冷得她穿着毛衣，都止不住的心寒。

    “你和秦栾在一起，即便路人缘差一点儿，但反正他能给你资源，也无所谓了。更何况，你们是夫妻，他挣的有你一半儿。”王潇转着无名指的那个素圈，平静的问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离婚了之后，你要怎么办？”

    “你的所有关系网，都是借助秦栾建立的。你的时尚资源，都是他的资源外溢，你拍的戏就更别说了，一部比一部烂。”王潇点了点桌上那份合同：“就连这个《夜色都市》，你觉得导演和制片人，会想要你来演女一号吗？你演现代剧，不说什么让你为艺术献身，但连吻戏都要用替身，还要担A级剧的女一号，也算是开天辟地的一朵奇葩了。”

    许南烟深吸一口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如果是真的二十六岁的她，大概是忍不下王潇说的这番话的。

    要么当即去找秦栾大吵一架，要么跟王潇分道扬镳。

    可经历了离婚后的五年，她脾气已经好了很多，而且也能明白，王潇说的话……确实是实话。

    然而，她不明白，王潇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么一番话。

    在前世，他和她都是在半年之后，和星光娱乐的合约到期。他选择了独立出去，自己带艺人，组建新的娱乐公司，做得也算是可圈可点。他从星光代带走了三个艺人，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她抛出过橄榄枝。

    那现在，他何必横生枝节，来给她当这个‘人生导师’？

    “你什么意思呢？”许南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红茶：“你跟我说这些，该不会是想要让我幡然醒悟，然后做个好演员吧？”

    晨光下，她皮肤白的发光，微微仰头的模样，清纯而惊艳。

    王潇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一闪而逝的惋惜。

    许南烟并未察觉他的复杂情绪，只是摆了摆手：“我要是能演得好，我也愿意。但是，我这个人，恐怕就是没什么演戏的天赋。”

    这也是她不想接《夜色都市》的原因。

    她确实没这个天赋，就别占据着小银幕，害得自己被观众骂的同时，还抢夺了原本应该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的机会。

    “你觉得呢？”王潇反问：“你觉得我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你准备，先骂我一顿，让我幡然醒悟，然后再给我个甜枣儿，让我在离婚之后好好工作？”许南烟打量着他。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你倒是挺沉得住气。”王潇说。

    “嗯，这烂牌已经抓手里了，马上就要离婚了，自然得缩着尾巴做人，不能得罪经纪人啊。”许南烟玩笑般开口：“万一王哥飞黄腾达了，还指望着你赏口饭吃呢。”

    “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王潇略带狐疑的看着她。

    “你觉得呢？”许南烟狡黠的眨了下眼。

    ……

    两人拉扯一番，许南烟到底还是没签那份合同。

    王潇拿她没办法，让她到时候自己去跟星光娱乐的大老板解释，说完又匆匆离开，显然是不想处理这个烂摊子。

    许南烟猜想，他大概是在为自立门户做准备了，因此也没工夫理会她。

    这正方便许南烟的动作。

    许南烟当天就约了程茂见面。

    相比于难搞的制片人唐总，她反而觉得‘不喜欢’她的程茂，更好打交道。

    “程导，有个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她面上带着笑，语气里满是歉意：“《夜色都市》这个剧，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接了。”

    程茂闻言，人都傻了：“你说什么？我刚是没听清？”

    许南烟又万分歉意的叹了口气：“程导，试戏那天您跟我说的话，我也仔细思考了一下，您说得对，我确实演技不够成熟，可能也很难胜任女一号这个角色。”

    “所以，这部戏我就不接了。”

    程茂看着她，意识到许南烟竟然很认真。

    他第一反应，觉得许南烟在拿乔，或许是对角色和剧情的分配不满意：“这样吧，我叫上编剧和制片人，剧本、内容上的东西，我们可以再聊，你先前跟我说，后续内容想要调整，这个也不是完全不行……”

    许南烟后面跟着这部剧的两大投资商，程茂还以为她是连人带钱都要一起跑，顿时姿态放低了许多。

    “程导，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南烟打断了他的话：“我是真的觉得，我来演这个女一号，可能我也演不好，然后反而让投资商亏钱……”

    她能感觉得到，程茂那种摸不着头脑的状态。其实她还有别的想法，却故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极力掩盖慌张的模样，好好过了一下瘾。

    前世，程茂拿着她带来的投资，拿女主人设祭天吸引话题度，最终捧红了女二号。这里面诚然也有她演技不够好的因素，可程茂的做法，也着实恶心人。

    重来一次，她当然不想再给别人做嫁衣。

    “程导，这个戏我不接，但是投资方面，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影响。”许南烟看够了热闹，这才开口解释：“关于女主角的人员，其实我也有一位合适的替代人选可以推荐，不过可能要晚一点才能给你消息。”

    许南烟稍微安抚了一下程茂，挂电话五分钟之后，又立马接到了唐总和王潇的电话。

    唐总是极力挽留，王潇是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这一切都不能打消许南烟脑子里的想法。

    上辈子，她费尽心力只是在争取一个她压根把握不了的机会，走一条她根本不擅长的路。

    即便她接下了这部剧，她的演技也不足以让她从这剧本的人设立翻身，更别说和秦栾离婚之后，后续的资源衔接不上等问题。

    挂了所有人的电话之后，秦栾的电话跟了过来。

    时隔两个小时，他终于收到了消息。

    “你真的不接《夜色都市》？”秦栾的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许南烟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在王潇给他巴拉巴拉的一大堆废话之后。

    她很清楚，秦栾的商业价值比她高得多，容翰为他工作多年，能走到今天不知背后花费了多少心血，在他们离婚的当口，秦栾的团队有些过度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再怎么安慰自己，王潇说的那些话，对她的心态，多少是有些影响的。

    “秦栾，今天已经有好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许南烟有点不耐烦，却隐藏得很好：“你确定，你还要我再给你解释一遍吗？”

    “你……”秦栾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被许南烟打断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带着他熟悉的撩人尾音：“我就是不想演了，我觉得我演不好，到时候播出来，又有一堆人骂我。你也知道，我心态一直不怎么好，你就当我被骂怕了，不想承受了。”

    秦栾半晌才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许南烟听见他电话，眼眸低垂。

    曾经，她想要的东西很多。想要得到他的爱情，想要被肯定的婚姻，想要被舆论认可，想要收视率长虹，想要离婚以后能比结婚时过得还好，让他刮目相看。

    可渐渐的，她也不能肯定，这些到底是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得到的越多，欲望也就变得越发浑浊，最终也分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你实在不想演，就算了。”秦栾垂着眼眸：“我过两天跟鼎冠那边说一声。”

    “那你晚一点说吧。”许南烟连忙开口：“不过，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来代替我演女一号。不过，我还没跟她聊，得晚一点儿才能确定。”

    “你还准备给剧组推荐人？”秦栾被她气笑了：“谁？”

    “郁芷蓉。”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