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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故事(二)

    说是“狼狈”,可能还轻巧了。

    那双小脚上穿的鞋是最低劣的那种粗麻,虽然看那手艺算是精细讲究的,甚至在鞋面上还绣了些花样,但是不知道穿了多久,又都去了些什么样的地方,脏破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里。

    透过鞋上的破洞,能看见里面的小脚不自信地往里缩了缩。

    张阿六忙就收回了目光,他温和地笑问:“姑娘,要来点什么吗?”

    来人的声音怯怯:“骨汤面多少钱一碗呢?”

    瑞安城里民风开放,多是胆子大说话直率的。这来人的问话声音小小的,语调温柔,怕惊扰着谁是的,听着叫人心生怜爱。

    张阿六抬起眼来,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姑娘。

    她背着个脏兮兮的包袱,瞧着是刚风尘仆仆地赶了一路的。衣服实在算不得太干净,但是脸上、手上像是特意清洗过了,鬓角还带着湿,素净的一张脸,略有些怯怯地微微笑着看着他。

    这亮亮的眼神,张阿六并不陌生。

    ——那些借着买东西来向他搭讪的姑娘大婶经常这样看着他。

    是欢喜的眼神。

    张阿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谦和地说:“三文钱,加肉五文钱,姑娘,来一碗吗?”

    微圆的稚嫩小脸忙点了点,她伸着食指很认真地说:“来一碗加肉的吧。”

    张阿六眼里带出笑来,他抹了抹桌子:“好的,客人坐着稍等一会。”

    桑落嘴角弯弯地目送张阿六回到了汤锅前,她这才坐下,掏出怀里的钱袋。里头的铜板都被倒了出来,在桌上“嗡嗡”地转着响。她一拍手按住,然后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我以为还有五个呢……”桑落有些发窘地呢喃着,而后忙对着张阿六说,“那个,……肉就不加了。”

    见他望过来,她脸一下成了红果子:“我胃口小,一、一下子可能吃不完……”

    张阿六了然:“我刚还担心呢,码头卖力气的才这么吃,你一个姑娘家确实应该吃不完。”

    她听了,这才安下心来。

    汤是一直用小火炖着的。面放久了容易坨,因而都是现煮的,在白水里与小棠菜一道与过了熟,再在凉水里练了劲道,就立刻盛出,装在豁着口子的白底蓝边的笠式深口大碗里。面上撒上几颗玉白苍翠的葱花,再浇上滚烫绵白的带着肉渣和油花的汤头,一碗骨头汤面就算是成了。

    然而,只有再配上撕成细长条的蒜白,带着红辣椒末的腌酸荞头,用芝麻炸香的几颗糖花生组成的小碟配菜,这才是馗州特有的骨头汤面。

    桑落就这样看着张阿六干活出了神,直到热腾腾的食物摆到面前,才反应过来,她忙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三文钱递过去:“给你。”

    “哎,好嘞。”张阿六不犹豫地接下。

    她拿起筷子正准备吃,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慌张,她忙伸手拉住了欲走的他:“那个……”似乎有些紧张,她讲话有些语无伦次,“那个,肉,我肉刚刚说了不加的,我没有多余的……”

    张阿六笑了笑:“哦,是这样的,我面给你放少了,就随手在汤里补点肉给你。”

    肉可比面条金贵对了,这样做生意不是很容易亏么……

    桑落没有抬头,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了。”

    骨汤味道醇厚浓郁,面条爽直劲道,肉块酥烂鲜香。而蒜白清甜,带着一点点辣,腌酸荞头酸甜可口,花生豆很脆,一咬就“咔咔”作响。

    她轻声似在自言自语:“糖花生啊……”

    张阿六性子温和,却也闷。平时,他不大喜欢和人说话,大多是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今天或许是看这姑娘太拘谨,就主动开了口:“看你的打扮和口音,也是馗州来的吧。”

    桑落忙点着头,随后小心翼翼地回问:“对啊,你……也是馗州人吧。”

    “嗯,糖花生是我们那儿的吃法。”

    “你不是不喜欢吃糖花生么?”见他奇怪地望过来,她慌张红了脸,“我的意思是这是甜口的!甜口的东西大多还是姑娘家比较喜欢吃。”

    “哦,对。但吃多了也就习惯了。”

    “萤州离馗州那么远,你为什么来这?”

    “总要有个地方呆的。”

    桑落有些忍不住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家?”张阿六笑了声,“没什么好回去的。”

    “你不想你的家人吗?”

    “我没有家,”张阿六想了想,又缓声道,“也没有家人。”

    桑落张张嘴,显然想说什么,但话被人打断了。

    “老板,老样子,三碗汤面,待会给送到柳絮楼里来。”一个涂抹着厚重胭脂水粉的半老徐娘走了过来。

    这是东门街上柳絮楼里的老鸨琼娘。

    琼娘打着哈欠,继续说道:“先来屉包子带走给我们解解馋,我们家姑娘昨晚上就开始念叨了。”

    “刚好出了一笼,立刻给你装上。”

    张阿六忙着给她装东西的时候,琼娘百般无聊地拢着自己的头发,到处看着,然后一眼就瞧见了独坐在那摊子上的桑落。

    穿得有够土气,一身长衣不知是哪里的料子,虽然看着做工还可以,但是粗糙低质,款式老旧,她都不明白现在怎么还会有人穿这样的衣服。

    不过嘛,这姑娘的模样倒是很周正,是个美人胚子。

    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微圆的小脸儿很讨喜,圆圆的大眼睛很无辜,和人对上眼她的脸立刻红了,慌忙就把头眼一低。是现在的客人们会喜欢的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稍微打扮调教调教,该能成为一棵“摇钱树”……

    “琼姐,您的包子好了。”

    “等会,我坐着歇会。”

    她见张阿六进屋准备挑面的担子去了,周围又没有什么人,忙就挨过去套近乎:“小姑娘一个人啊?”

    桑落闻声转过头来,眼神单纯怯懦地看着她,点点脑袋。

    “从哪来啊?”

    “馗州。”

    “那么远啊。来这做什么呀?”

    她小声说:“找亲戚。”

    “哟,那找着了吗?”

    桑落不回答,只是瞧向张阿六进屋的方向。

    琼娘不死心地继续问着:“馗州离这可不近啊,你一路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

    “呦,那得走很久吧。”

    她点点头:“两个月。”

    “这盘缠肯定用完了。”

    小脚缩了缩:“我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

    “这里的面好吃吧?”

    “好吃。”

    “就是加的糖花生有些不清爽,这边人都喜欢咸口的,但老板犟,不肯换……对了,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叫桑落,桑叶落纷纷的桑落。”她看着忙活的张阿六有些晃神。

    “呦,是个挺中听的名儿……”

    桑落其实很不喜欢边上这个絮絮叨叨的女人,她身上的脂粉味呛得她直想打喷嚏。

    但桑落是性情温柔的姑娘,所以次次问话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的。

    那人还在不停歇地与她说话:“……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还挺不容易的,你不说你盘缠用完了吗?姐姐这有份活计,你不如先干着,攒些钱再找人,这样还可以每天来这边吃面……”

    她真的好烦啊。

    桑落又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刚才听她说柳絮楼,分明就是阿娘婶婶们说的不好的地方,她才不会去呢。她有手有脚,自己可以找正经的活干的,才不要到麻烦的地方去呢。

    琼娘好说歹说,但桑落就只是带笑看着她摇头,气得她作凶道:“你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呢,啊,你以为谁稀罕你这张脸啊,就你这长相,在瑞安城路上一拉一大把,谁还巴着你似的……”

    张阿六刚进屋去了,似乎是听到这边的骂声了,他快几步跑出来,打断了琼娘的话:“不好意思琼姐,担面的器具坏了,可能早上送不了了。”

    琼娘瞥了他一眼,连桌上的褶子包都没有拿,直接起身踹了凳子就走人了:“不要了,气都气饱了!”

    这人突然发脾气把桑落吓得溜圆了眼睛。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感觉好像给他添麻烦了。

    张阿六倒不是很在意,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老主顾的坏脾气,摆好凳子,看见她面前吃空的碗有些意外:“你一个姑娘家胃口还不错。”

    ——他给她的面其实没减量。

    桑落红了脸,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好意思真说出口。

    “吃饱了吗?要不在给你盛点肉汤。”

    “不不不,不用了。”

    他没顾及她的话,端了汤放在桌子上:“你慢慢喝啊。”

    汤碗里飘着一层亮花花的油圈子,让人看着就眼馋。

    “谢谢。”桑落端起碗,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来一碗骨汤面。”听见这懒洋洋的声音,桑落差点把嘴里的汤给喷出来。她下意识一撇脑袋,就看见那身着华衣锦服的玉冠男子就坐在自己边上。

    他细眯了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她:“你不是个哑巴吗?”

    桑落心里“咯噔”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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