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的一切好像都步入正轨，皇帝新政推行的愈加顺利，新的一年也风调雨顺，正是农事繁忙时。

    但，这日傍晚，宫门落锁之前，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北夏大军扣关的消息。

    皇帝破例在夜晚紧急召见文武高官，商讨此事。

    “北夏此次绕开了平武上阳之地，而是绕行千里，从辽津扣关，此事非一朝一夕能成，这北夏必是经过了长久的准备。”

    “北夏狼子野心，去岁派使臣来朝，果然只是演戏，并不是真心求和平。”

    “辽津地处东北，那里一直以来防备的是另外一个部族，但那里承平日久，关隘防备松懈，只有驻军不过万余，抵挡不了多久。”

    “幸而皇上去年有先见之明，特定与大将军一起加强了辽津的军备，不然后果不敢设想！”

    “如今新政刚刚推行，国库也不丰裕，这打仗都是消耗啊。”

    “或许我们可以先派人去北夏交涉，若是能够让他们退兵，才是上上策。”

    “辽津那里乃是苦寒之地，本来就不易管辖，只要我们拒守跳虎峡，守住这个关隘就能力保京城不被侵扰。”

    玄尹撑着额头疲倦地听着文武百官的讨论，等听了一阵才问道：“大将军怎么看？”

    薛绩刚刚并未参与讨论，此刻出列道：“北夏来势汹汹，辽津虽军备有加强，也抵挡不了多久，臣的意见是朝廷立即出兵辽津，务必赶在北夏破关之前完全扼守跳虎峡，否则京城有被围城的危险。同时，平武、雁门、上阳等地，立即进入战时状态，以防北夏多线南侵。”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尤其上阳，那里出去离北夏王庭不过千余里，北夏此次倾巢出击辽津便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我们也可分兵出上阳威胁北夏王庭，令他们必须回防，以缓解辽津压力。”

    玄尹脸色这才放松了些，与薛绩等各大将军仔细研判了两国地图和漫长的边境线，最终制定了反攻策略。

    由薛绩亲自领兵带着薛维慎并五万将士急驰辽津拒敌，薛穆羽领兵两万出上阳，靖安侯等人则率兵守住平武雁门等地。

    整个京城都处于极度恐慌之中。

    宁照影见整个薛家都忙碌起来。嘉宁公主、薛夫人薛含月等也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女子，虽有担忧之情，却并没有什么惧怕忧虑之色。

    薛穆羽忙着出兵的准备，这一次不同于清剿张八顺，北夏乃是大虞劲敌，不可小觑。

    宁照影却在此时求见了皇帝。

    知晓她的来意，玄尹有些头疼，“照影，这一次可不同上次。就不说前线有多危险，就说上阳地处北方，那里气候风物与中原差异极大，而且穆羽是要去攻打北夏王庭，那里更加与中原不同，你这一路跟去就是纯粹受苦。”

    “对我来说，草原腹地不是受苦之地。我此次去也不是贪玩，也不会添乱，我更想的是怎么找到一条大虞与北夏长久和平之道。”

    玄尹道：“长久和平岂是那么容易？自古草原部族便是中原王朝的生死劲敌，前朝靠和亲公主获得二三十年和平就又战火四起，本朝坚决不和亲，十来年前大将军将北狄可汗斩于马下才换来这十年的相对太平。”

    “若是把他彻底征服，纳入朝廷统一管辖，天下一家，倒是真的长治久安了。”宁照影幽幽道。

    “岂是那么容易？”

    “哎，我现下自然也没什么好法子，所以倒是想跟着大军出征看看，或许能找到法子呢？”宁照影又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玄尹叹道：“你若真要去，便就去。只是到上阳即可，千万不准随军出关，那可不是玩笑的。”

    “我知道的，我这人最惜命，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才不会去凑热闹。”

    宁照影得了皇帝的口谕，回到家便迫不及待找到薛穆羽告知此事。

    “我就知道你必不可能乖乖呆在京城。”薛穆羽仿佛早知道她会这么做，虽然很是无奈，但却接受良好。

    “这京城我都快转遍了，呆着甚是无聊。还不如跟着你到处去走走，也看一看塞外风光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风吹草低见牛羊，想想就挺美的。”

    薛穆羽有些诧异于她对塞外的用词，但只是微微笑了笑，道：“那里确实与中原风景迥异，上阳出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纵马驰骋，颇为畅快！”

    “那我们到时候在草原上来个骑马大赛吧。”

    “好啊！”

    采苹知道宁照影又要随军出征，都快要哭了，“小姐，你把我也带去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边关。”

    这采苹自从采菱死后，把宁照影看得更重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着，如今自然更为担忧焦虑。

    换作以前，宁照影或许还会呵斥几声，但采菱之死令她心灵受到巨大冲击，这段时间以来，对着采苹，她都更为顺从。

    只是这一次确实不方便带着丫头出行，她将采苹拉过来，语气难得放柔和了些，道：“采苹，你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采苹有些不懂她意思，愣愣地看着她。

    宁照影其实也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起这个，只是说道：“此去上阳，实在不便带着你，你就留在京城，想呆在薛府就呆在薛府，想回宁家就回宁家。若是都呆得厌烦了，找几个人陪着你到处去耍一耍都行。”

    “采菱既去，便只有你了。我倒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终身有靠。”

    采苹摇了摇头，“我只跟着小姐，也是终身有靠的。”

    “你们怎么都这么傻，就没想过过自己的人生吗？”宁照影有些无奈。

    “我只想守着小姐。你不带我去上阳，那我就在京城等你回来。小姐，你可千万别有危险，需得全全乎乎的回来。”

    “哎，知道了。”

    事态紧急，朝廷上下全部为大军出征让行，一切事宜全部放到一边，以召集军队募集粮草为主。

    大虞历经百年，虽四海颇为安宁，但国库却并不充裕，因此即便再紧赶慢赶，先遣部队出发时也已经是十日后了，粮草辎重都只能随后再运往边关。

    宁照影随薛穆羽率领一万大军先行，星夜疾驰，不敢松懈，终于在五日后赶到了上阳城。

    上阳并不平静，城外官道上寥无人烟，城头旌旗猎猎，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薛将军，北夏八王爷率军攻打上阳北门，恳请将军先协助上阳守军御敌！”

    薛穆羽来不及入城，便接到了上阳最新的军情，他勒住马，先对宁照影说道：“你先进城，我让薛庭陪着你，等我回来！”

    宁照影知道他要直接去北门迎敌，于是听话道：“你注意安全！”便先跟着来迎接的上阳驻军先回城。

    薛穆羽则领了兵，直奔北门。

    这一波攻击上阳的北夏军队大约有五千人，上阳守军并没有据城力守，而是在主帅荀修的带领下，直接领兵出城作战。

    两军正在厮杀，骑兵互相冲击，各有进退。

    薛穆羽率军突然从侧翼突进杀将了进来，北夏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被冲击得乱了阵型。

    荀修看到薛穆羽和大虞的军旗，当下就信心百倍，大声道：“朝廷援军已到，击鼓传令，全力出击，把北夏人赶回去！”

    那北夏阵中的八王爷看到大虞突然多了许多人马，知道此行得不到好处，未避免人员无畏减损，立即让传令官下令，立刻撤军，不许恋战。

    薛穆羽见对方撤退，立即带兵追杀了过去。但这群北夏骑兵很有素养，撤退时并没有出现人仰马翻的情形，薛穆羽军又连翻赶路人马都更为疲惫，因此追杀了几十里路，见北夏人马速很快，又留有断后之人，追杀收效甚微，便鸣金收兵。

    宁照影并没有在上阳的将军府休息，而是直接上了北城门，将城外的厮杀都收入眼底。

    薛穆羽率军归来，与荀修在城外汇合，两人原是故交，再见面自然颇为欣喜。

    两人上得城墙来，荀修像宁照影行礼，“末将荀修见过郡主！”

    “荀将军甲胄在身，不必行礼。刚刚我都看到了，咱们大虞的军队英勇非凡，想必荀将军日常也是治军有道。”

    “多谢郡主夸赞，这都是末将本职。郡主能亲临上阳助阵，上阳守军上下备受鼓舞。”

    两人说了些场面话，薛穆羽知道荀修毕竟厮杀了一天，已是身心疲惫，加上身上也受了些小伤，便道：“这些寒暄话就不必说了，荀将军，我看你也受了伤，虽是小伤不可小觑，毕竟以后还有很多硬仗要打，先休息吧。”

    荀修点点头，“那恕末将告退，等晚上才为两位接风洗尘！”

    他也并没有马上退下，而是仍安排了一番守城之事，才在众人劝解之下，先下了城。

    薛穆羽和宁照影仍矗立城头，看着北门外，上阳守军正在打扫战场，收敛尸体，救助伤员。

    虽已是初夏，此地却并没有多热，有时候北风一吹，还觉得有些冷。

    “你说那个北夏八王爷还会率兵来犯吗？”宁照影问道。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了。但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守城，而是为了攻击北夏王庭。待我军修整两日，等粮草辎重到位，便是我们主动出击的时候。”

    “我们也回去吧，你这铠甲上都是血迹！”

    战场上飞来一群秃鹫啃噬着来不及收敛的尸体，风声呜咽中，吹来了浓烈的血腥味，宁照影蹙了蹙眉。

    “我疏忽了，这血的味道不好闻，先回去吧。”

    “是有点。”

    两人携手下了楼，回到了荀修专为他们准备的庭院。说是庭院，也不过是几间屋子，一切陈设也比较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