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担心他们母女刚才说的话有没有被燕归时听到。
孙母不顾女儿的拉扯,走上前要去拉燕归时的手,被她躲开也不尴尬。
亲近人的话对无数人说过千万遍,早已烂熟于心,孙母张口就来,“燕燕,你快过来,一直没见你,阿姨想死你了。”
燕归时没有像以前一样热情地迎上去,站在门口没有反应。
楼道里其他家长和学生好奇地看过来,孙妍清拉着孙母的衣服往教室里面扯。
“你放开我。”孙母转过身将孙妍清拉到身边,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孙妍清不闹腾了,对孙母的话半信不疑,“真的是这样吗?”
“我找人算的错不了。”小声嘀咕完,孙母起身故意说给周围人听,“清清,你快去收拾书包,我跟燕燕说几句,她一定跟你和好。”
“那我走了。”孙妍清从人群中挤出,头也不回的往宿舍走。
不清楚孙母说了什么让孙妍清离开,燕归时从心底觉得接下来一定没好事。
秀儿敏锐的感觉到要搞事的气息,放下手中的短视频准备加油助威。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离放学还有两个小时多,人聚集到二楼,学生跟家长围成一个圈,燕归时跟孙母站在中间。
看着人越来越多,孙母很满意,她找人算过现在的燕归时会带来好运。
女儿只要和她紧紧绑在一起,别说成绩上去,他们家都会好起来,燕归时在她眼里是金灿灿的摇钱树,可不能放过。
她一个大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放下姿态跟小孩子好好说话,怎么说都应该尊重她这个长辈。
她不信燕归时敢不听她的,就算不听也要被这群家长的唾沫星子淹死,燕归时的坏名声传遍各个村子她也满足了。
孙母站在燕归时面前,为女儿说话,“燕燕啊,我们家清清年纪小不懂事,惹你生气了,你别在意,继续跟在清清后面不好吗?”
燕归时低着头露出嘲讽的笑容,抬起头向下撇着嘴要哭出来,“阿姨,我也年纪小不懂事,大家都是小孩子闹矛盾不玩是正常,你别这样强迫我,好害怕。”
别人没看到,孙母可清楚地看到燕归时憋笑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维持慈眉善目。
“人这一辈子真心对你的朋友能有几个,交到朋友要真心对待。”孙母把目标转向周围人,让大家一起帮忙说话,“大家说是不是啊?”
燕归时看出来孙母这是要趁着人多给她施压,强迫她答应下来,她没有搭腔看着周围。
孙母说的这些话得到了他们的认同,纷纷讨论起来。
“是啊小姑娘,这么好的朋友去哪里找。”
“现在的孩子跟我们那时候没得比,活都干不完,还谈朋友。”
“时代变了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看是打的少了,多打几顿就好了。”
燕归时在人群中找出说多打几顿的人,眼神扫过去。
那男的四十岁左右,留着络腮胡,头发像被驴舔了,黏在一起,左边脸长了一颗紫黑色的瘤子,上面立着几根卷毛。
那男被燕归时死死盯住,嚣张的气焰落下来,不自在的躲开燕归时的眼神,挤到人群后面。
孙母还在劝燕归时好好珍惜孙妍清,这么好的人去哪里找,“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当初选择跟我们清清做朋友,那就要一直好下去,对我们清清要包容,要听她的话……”
但凡燕归时是个男的,她都怀疑这是在结婚现场,司仪让她宣读结婚誓词。
这其中的每一条孙妍清的父母都没做到过一条,凭什么要让她来做。
跟这种人过多纠缠浪费时间,孙母演她也演起来,语气带上哭腔,“阿姨你放过我吧,我无父无母,只想好好学习,可每次我一学习,孙妍清会打我,骂我不让我学习,还不跟我说话。”
“假期去帮别人拔草存点钱,孙妍清每次都拿我的钱买零食,还不给我还。”
“我知道你经常骂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看不起我,都是我的错。”
这些话一出那些帮孙母说过话的人无比愧疚,觉得他们真该死,对一个小女孩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变了,孙母摆着手跟周围人解释,“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
人们才不听她的指指点点起来。
“什么人啊,欺负一个孤儿。”
“大家听听这女的刚说的话,在给女儿找父母吗?”
“我也有闺女,谁要是要求我女儿这样交朋友,我拿起菜刀砍死他。”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畜生啊。”
大家情绪激动,燕归时适当地出现展现她的懂事,“不怪阿姨,我也想要爸爸妈妈的疼爱,是我讨人嫌,没本事被丢下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心疼翻倍,对孙母的愤怒值升高。
情况越来越不妙,孙母想捂住燕归时的嘴巴,不让她再说下去。
“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你给我过来。”孙母伸长胳膊去扯人。
机会来了,挡都挡不住,扯过去的途中燕归时顺势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发出“嘶”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痛。
人群中有人扶起燕归时,有人挽起袖子推搡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打孩子了啊!”
“欺负孩子没有家长,看不下去了。”
“是啊,怎么可以这样。”
别人还没动手,孙母腿一软倒在地上,狗爬式爬出人群,扶着楼梯连滚带爬往楼下跑。
路上遇到的人看到她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危机解除,燕归时对着周围人一通感谢,“谢谢叔叔,阿姨,要是没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随手的事。”在场的家长怜爱地看着燕归时离开。
被孙母耽误了时间,燕归时书包还没收拾,收拾好书跑回宿舍收拾书包。
一下楼听到有人喊她,看过去是金秋,“书包我帮你收拾好了,你过来。”
金秋跟她妈妈坐在千丝垂柳下面的长椅上,燕归时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去。
金妈妈一头青丝编成一条麻花辫,收上来在后脑勺盘成一个髻。
固定头发的银制发饰很别致,盖在头发上的那一片像帆又像树叶,上面雕刻着花纹,左右两边镶嵌着两颗正红色玛瑙。
白玉兰形状的银簪从下面穿过去,燕归时第一次见这种,看起来清新,典雅。
金妈妈笑着看着燕归时,眼角的细纹是岁月的沉淀,给人增添了韵味。
“长得真好看。”金妈妈看着燕归时的脸夸她。
燕归时心脏跳的比平时快,挺直腰板,手紧紧贴着放在两边,很是端正,“阿姨好,我是金秋的朋友我叫燕归时。”
看惯了她奇奇怪怪的样子,正经起来金秋有些不习惯,在旁边小声笑,把她拉过去坐在旁边,“快坐过来。”
燕归时抱着书,金秋帮她整理书包,让她想想有没有忘拿了的东西。
金妈妈看着两个孩子温柔的笑起来,金秋从小不爱跟同龄孩子交流,他们做生意忙,没问过金秋在学校的情况。
金秋也没跟他们说过在学校跟谁关系好,也没带同学来过家里,一直担心金秋会在人际交往出现问题。
这学期她话比以前多了起来,每周放学回家打电话会说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每件事里都会有一个叫燕归时的女孩名字,她早就想见见了。
两人中间隔着金秋,金妈妈探出身子问燕归时,“小同学,我叫你燕燕可以吗?”
村里也有人这样叫燕归时,称呼上她不太在意,“阿姨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燕燕,那我以后这样叫你了,你就叫我金姨吧。”金妈妈说话温柔,不着急不大声,两句话拉近跟燕归时的关系,变成了金姨。
燕归时乖巧地坐在长椅上,左手藏在下面紧紧拉着金秋的的手。
金秋推推她妈妈,“妈,你怎么像认亲的。”
“我这是喜欢燕燕,不能多说两句了。”金姨继续问燕归时,“你家在哪里,放学我们送你回去吧。”
在蛙厂也有去金柳村的路,但那样金秋他们要花的时间会更多,还是算了吧。
燕归时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拉了拉金秋的手让她帮忙说几句话。
送燕归时回家,金秋跟她妈妈想法一致,“那我们先去蛙厂吧。”
这怎么说出她家的地址了,燕归时想要的不是这个,她把金秋拉过来,小声在她耳边说:“我不是让你说这句话。”
“我也想送你。”金秋歪着脑袋眼神可怜巴巴看着她,燕归时败下阵来。
放学铃响,两人一起走出校门,跟上金姨走到一辆白色车前面。
“我们坐后面吧。”金秋打开车门先进去,伸出手接燕归时的书包。
看两人坐到车里,金姨最后一个坐进副驾驶,她跟燕归时介绍,“燕燕,这是小秋的爸爸,你叫他金叔就好。”
金秋爸爸穿着深蓝色衬衫,西装裤,头发全部梳到后面,标准的生意人打扮。
他是传统中的那类父亲,沉默寡言,不爱笑,所有的爱意包含在日常行为中,侧过身子点了点头。
燕归时紧绷着身子,弯腰跟着一起点头。
两人都像木头,金姨看他们笑出声,“你说句话,看把孩子吓的。”
第一次跟女儿的同学见面,金叔不知道说什么,发动车开出学校这段拥挤的路。
他目视前方说:“有时间跟小秋来家里玩。”
这句话说到金姨心里去了,她接上说:“寒假能休息一阵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叔叔,阿姨。”燕归时抱着书包,在车里坐的比上课时还要板正。
金秋拿过燕归时的书包放在一边,拉着她靠到座椅上,“放松,我爸他就这样。”
燕归时慢慢放松下来,路上没人说话,车内空间很大,暖呼呼的她跟金秋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车开进蛙厂,金姨向后面叫燕归时,看到两人睡得正香,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才把两人叫醒。“燕燕,蛙厂到了,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进去。”
燕归时拿过书包,走下车道谢,“谢谢金姨,我家还要往里面走,车开不进去,我走回去就好了。”
“好,下次见。”金姨开着窗户跟她挥手。
燕归时站在原地等车走远,背着书包回家。
车里金姨把手机递给金秋,“小秋,看我拍的照片。”
照片里两人头靠在一起睡得香,金秋指着照片里的人说:“燕归时看起来好傻。”
拿回照片,金姨看了看,两个人半斤八两一样傻乎乎。
在家写完作业,燕归时躺在椅子上看各个年级的语文书,阅读方面条件有限,她只能这样看了。
连续看了几个周末,这些语文书这周她能看完。
学校图书馆里的那些书,本来就少,挑挑拣拣下来,文学类的书也就五十多本,这还是算上那些被撕坏的书,资源少得可怜。
周末回到学校,宿舍没有人,燕归时放好东西,抱着书回教室。
门从外面推开,孙妍清黑着脸进来,看到燕归时冲上前把她推了几把,怀里的书全砸到地上。
书掉到地上还不够,眼看着孙妍清抬起脚要踩书,燕归时双手用力把她推开撞到宿舍门上。
“你有病吧,脑子不合适去医院看看。”燕归时捡着地上的书。
孙妍清吸着鼻子,周五回家她被孙母锁了大门在院子里打,打骂声邻居都听到了,晚上孙母打电话给孙父她又被骂了一顿。
造成这些的原因都是燕归时考的比她好,她妈骂她不争气,考不过一个杂种。
进门看到燕归时想把气撒到她身上反而被反击,孙妍清越想越委屈。
气不打一处来,拿下书包砸向燕归时,人紧随其后扑上去。
【小心!】秀儿惊呼出声,提醒燕归时。
燕归时躲开了飞过来的书包,没防住孙妍清被压在身下,抬起两只胳膊对抗。
孙妍清一只手抓住燕归时的两只胳膊,另一只手去扇她耳光。
燕归时膝盖微曲,腿上发力一脚把孙妍清踹飞。
后背撞到床上,疼得龇嘴,孙妍清把所有的错误归结到燕归时身上。
她流着泪骂人,“燕归时你心怎么这么坏,答应我不好好学习,你就要信守承诺,一直倒数不好吗?为什么突然开始学习,都是因为你我才这样的。”
骨头磕的有些疼,燕归时爬起来坐在地上揉着腰,“歪道理一大堆,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你的问题。”
她都哭了,燕归时不安慰她,还让她反思,真够冷血。
孙妍清紧握拳头,一拳又一拳砸在地上,咆哮着开口,“我能有什么问题,全是你害的我。”
燕归时给孙妍清数她做的事情,“你不会以为我眼瞎吧,我的思维导图被你用了,其他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没说,别把人当傻子。”
孙妍清的表情逐渐愣住,破罐子破摔,“思维导图是我做的怎么了,你能怎么样?有本事去告状,看历史老师信不信。”
她抢在燕归时前面把她做过的事情说出,好像这样赢的人是她,燕归时才是那个输了的人。
说出她做过的事情,孙妍清没有愧疚,语气里全是骄傲,全是自豪,“我告诉你不止这些,举报信也是我写的,没想到吧。”
“我拿杨梅的本子,费了好大劲,从里面找到我想要的字,在窗户上拿着纸描下来的。”
不过有些字本子里面没有,孙妍清模仿着写了上去。
这样一说,燕归时明白举报信上的字为什么奇怪了。
宿舍门被人一脚踢开,刘梓涵拿着玻璃瓶站在门口大喊:“狗贼,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周末回家刘梓涵按照燕归时说的方法做了沙棘酱,一回学校拿着罐子来给燕归时炫耀。
在门口听到了孙妍清说的话,和她想的一样果然是孙妍清,一气之下踢开门进来。
刘梓涵突然进来两人都被吓到了。
书包扔在地上,书洒落了一地,上面写着燕归时的名字。
“瞧你这点出息被人打了?”刘子涵嘴上损人,手过去拉起地上的人。
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燕归时去捡书,“刘梓涵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挨打,看热闹。”刘梓涵拿着罐子装作要砸孙妍清的脑袋,“书是不是你弄的,去给我捡起来。”
孙妍清看着要砸过来的瓶子,不去的话咽下去,过去把书捡起来。
收拾好书,刘梓涵拿着罐子,拉着燕归时回教室,“走走走,待在这里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