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ying House

    骆灵敲了许久的门,没有人回应。几分钟后,她捏着个余温未散的包子返回家中。

    她站来她的小阳台上,边吃包子边四处张望。

    老桂树下,两个小孩早早地在一起玩耍。骆灵认得他们,他们常在树下捉弄乌龟,总是用狗尾草去挠一只被翻过龟甲的乌龟。她总是会想乌龟是否会痒,是否会害怕,但没有人会知道作为一只仰过身的乌龟的感受。

    他们今天没有捉弄乌龟,她移开视线,望向锈迹斑斑的车棚。两个女人正说话,她们身侧的栏杆里锁着一辆旧单车。

    骆灵看上许久,直到吃完包子才转身离开阳台,当她来到车棚外时,说话的女人已经离去。她钻进车棚,找到那辆旧单车仔细端量,她断定这是骆家明的自行车,从而感到费解——他总是骑车去上班,为什么今天他把车留在这里呢?

    她想知道答案,因此她向医院走去。

    前台的护士查过值班表,略显奇怪地看向小女孩,回答说:“今天骆医生休息。”

    骆灵不知道,她只知道骆家明叫醒她,告诉她早餐在餐桌上就离开。她不在意小护士的表情,而是问她:“今天星期几?”

    “星期六。”

    如果现在不是暑假,骆灵会清晰地记得哪天是星期六——她期待每一个周末。但在暑假里,她会忘记一个星期的任何一天,“星期”对她而言丧失了作用。

    “星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就像她不知道“秒”和“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样,她也不知道“星期”的来历。既然她恨“秒”和“天”,为什么不像忘掉“星期”那样也忘掉它们呢?

    从她下一次眨眼起,英俊的话永远正确,这里没有时间。

    骆灵离开医院,沿着她曾和段英逃跑过的街道走,她走进那家禁止高声喧哗的影院,看新张贴的电影海报。一场电影散场,人流将她冲出影院,也许他们看的是海报上出现角色最多的那部电影。

    她忽然也想看一场电影,但她想等段英回来。

    她想起他离开的原因,他们全家出动送段荣去一座陌生城市,段英告诉她,段荣最后没有复读,也没有去烹饪学校,而是在他爸的建议下报名了一所大学的烹饪专业。

    段荣想做一名厨师,也许他从前写作文就是这样写的。

    骆灵又想自己,她写她的梦想时写她变成气球,老师说很有创意,但期末考试遇到这样的题目不能这样写,“梦想”严格来说是对未来的期望,而非幻想。她讨厌未来,但段英总喜欢想未来,他写他梦想将来拥有一片不被打扰的地方。

    未来有什么好的呢?她下一次迈出脚步会是“未来”吗?

    她驻足停留,在一片斑驳的树影里。

    也许她比树影感应到的少,树影摇晃,她却没觉察到风。她蹲至树根下,闭上眼睛安静地发呆。有人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也有人问她是不是走丢了,她皱起眉头离开树下。

    段英仍然没错,她也需要不被打扰的地方。

    她想去往河对岸,但最后她停在桥中央。她踩在桥栏的矮阶上,扶住栏杆,面向河流。

    身后车来车往,桥在震颤,在摇晃,某块桥面似有松动,车轮轧过时咯棱棱响,仿佛大桥即将坍塌——骆灵蓦然抬眼,望向河流一侧的高楼,她想起来在它还是水泥外观时她和段英去过那里,那时她感觉到同样的晃动。

    她会落进水里吗?

    骆灵探出头,看久久流淌的水,河水像树叶那样闪闪发光,她渐渐恍惚,恍惚发现桥开始漂移,而她也将翻身跌落,没入水中。

    她会溅起个闪亮亮的水花。

    “哎,骆灵!”

    身体晃动之际,有人叫她,她抬起埋在桥栏上的昏昏的头,看向来人。是她的同学在叫她,她戴着顶有风扇的蓝帽子,推着辆自行车停在一旁。

    “你头发长长啦!”对方惊叹,笑眼弯弯。

    她很爱笑,骆灵一直认为她像一颗苹果,但她的外号是星星。

    骆灵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星星又接着问:“你怎么一个人呀?”

    她显得惊奇,就好像她本该是两个人。骆灵答非所问:“你也是一个人。”

    “唔,”于是星星转过话说,“我刚刚去医院送书了,我爸爸前几天摔断腿,在医院躺着很无聊。”

    “我也去医院了。”

    “你去找你爸爸吗?”

    骆灵点头。

    也许骆家明被叫去学校太多次了,连她的同学都知道他在医院工作。

    “但他不在,他去看电影了。”

    早在她被人流推出影院时,她就找到了骆家明。他在和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说话,他们一起看了某部电影。

    骆灵毫无征兆地掉下一滴泪,嗓子变得怪异,好像即将吐出一只怪兽。

    星星怔怔然看她,嘴巴无声地张了张,观察许久,见骆灵始终只掉下那一滴泪,才说:“好热啊,我要回家了,你呢?”

    “我不知道。”

    “那我先走咯?”星星没有等到奇怪同学的回应,推车离开,走出几步,她又有些犹豫地回过头,提醒道,“过几天就开学了,你别忘了写暑假作业!”

    一种陌生的友好信号传输进骆灵的世界,她偏过头,看见星星向她挥手。

    她走向相反的方向,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她多么无聊,她再也不能想象。

    她茫然地走,茫然地停,一次她停在面包店的玻璃橱窗前,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比橱窗里的面包还显眼。她贴近窗,像看电影那样看玻璃上往来的人和车,最后有人从店里出来递给她一块面包,她被打断,转身离开。

    也许送她面包的人也已经失去想象力。

    她要重新想象,否则……否则……

    失去想象力的脑袋变空,她在街上奔跑,一直跑回家,顶着满头大汗拧开厨房和卫生间的全部水龙头——她想象房子开始哭泣,房子的眼泪汹涌蔓延,漫出大门,淹没楼梯。

    骆灵躺在客厅薄薄的水里,感到凉爽,愉悦。

    过了会儿她翻转身,想要趴在水中(此段因审核不通过有缺失,更多精彩请移步盗文网站观看)

    忽然,房门处传来声响,她扭过头,矮矮的视线里,向外涌的眼泪浇湿两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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