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黎靖予坐在书房里,静静等待着三点的到来。

    他拨通了雷正明的电话,对面“嘟嘟”响到快结束时,才迟迟接通。

    “喂?”闷闷地哑音传来,一听便是被电话铃刚吵醒的。

    雷正明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掀掉,手背搭在半睁睁不开的双眼上,下午的烈日被窗帘遮住了大半,只存一缕透过窗帘缝隙不偏不倚地落在雷正明的脸上。

    他睁眼的不适与刺眼就是来自这一缕漏网的阳光。

    “这么早叫我干什么!”

    片刻的酸涩后,他移开了遮挡的手,听着对面讨问,“她是谁?”

    “这么直截了当?”他靠起身,眼神横扫屋内,已无旁人的痕迹,

    “都不问问你的好兄弟,有没有被人骗。”

    “骗什么!骗色你求之不得,骗财你在乎吗?”

    黎靖予遇到过太多雷正明做完这种事来找他显摆,

    “被骗你求之不得。”

    他靠在床背上,嘴上推拒着,心里却早已压不住炫耀的劲,“老黎,还是你了解我。”

    他卖着关子,“你不怕我没打听出来?”

    “你如果说不行,我也不勉强。”黎靖予嘴下不留情。

    雷正明笑出声,“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只是他得意的笑没有维持多久,就收了。

    他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摞大红钞票,雷正明捻起来过眼,

    “老黎,我被嫖了。”

    “什么?”黎靖予被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头雾水。

    雷正明把钞票随手扔回原地,

    “第一次看到了回头钱,被包养也是个不赖的选择啊。”

    “我得恭喜你了?”黎靖予连阴阳怪气的开玩笑都提不起多少情绪。

    雷正明知道他现在心事重,不再打岔,“她是一个经纪人,和诺诺谈妥了,要签她。”

    “签了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雷正明听见对方默不作声,轻叹了口气,

    “还是那句话,诺诺现在成年了,你只是她妈妈的学生,甚至连哥哥都算不上,你没权干预她,也没那样的责任,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你可比她妈妈对她上心多了。你难不成真想当她哥!”

    “……不想。”黎靖予的声音很平静,心里却莫名痛了一下。

    他也想只当当年那个大哥哥,可不知何时,袁一诺会防着他,他不情不愿地被推到了对立面。

    沉默了几秒钟,两人挂了电话。

    雷正明看着那叠刺辣辣的钞票,弯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意思,我喜欢。”

    挂了电话,书房静默得压抑。

    遇见袁一诺那年,黎靖予也不过是个大学生,毕业那年,就被托付了一个女孩子的未来。

    “哥!”呵!袁一诺在外人面前应该都是这么介绍的自己,袁一诺把他当哥哥,但黎靖予身上的责任不比家长或监护人来得轻松。

    哥哥可以陪她哭陪她笑宠她溺爱她,因为徐老师会教她凶她给她立好规矩。

    但此时的黎靖予,想宠着袁一诺却必须有分寸,想溺爱着她却必须有原则。

    就这样,他笑得出来?

    脸色越来越阴沉,过早得成熟。

    *

    袁一诺从藤椅上突然间醒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黎靖予让她三点去书房,错过了点可就坏了。

    她再一次下意识抬手,手腕上空空荡荡的,如同此时她的心底。

    她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才两点五十。袁一诺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起身慢慢推门而出,

    去书房里迎接终究是逃不掉的惩罚。

    袁一诺路过一处楼梯口,脑子里一阵眩晕,楼梯也晃晃悠悠。

    她看着有些重影的楼梯想着:“如果一不小心从上面滚下来,晕了。这次会不会就躲过去了?”

    袁一诺“啪”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她惊讶于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万一滚下来小命不保怎么办?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过,如果真滚下来,说不定会看到靖予哥伤心心疼的样子。

    想到这,袁一诺居然还有一丝欣喜,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意。

    她走得慢吞吞如龟爬,不到两分钟的路走了五分钟,到书房门口时两点五十六分。

    袁一诺站在门口,不想早进去一秒。

    她低着头,全身的重量压在一只脚上,另一只脚离地来回晃悠了好一会,晃悠完又继续抠着门旁的那个洞,这个洞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抠过了,大小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一边抠着,袁一诺一边等着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她在做心理建设,一会如果先生要打人,那就快点道歉,不要像面对徐老师那时候那么傻。

    “噔噔噔~”

    秒针像催命符一样一点点往前走,完全不给袁一诺任何喘息的机会。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两点五十九分半,袁一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出来,才敲了两下门。

    “进来。”

    书房里黎靖予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任何心情变化,甚至都不给她提前做心理准备的机会。

    袁一诺屏息扭动把手推开了门。

    黎靖予换了件白色衬衫,这些年他穿深色衣衫惯了,乍一看,袁一诺愣在了原地,

    此时的黎靖予垂着眼睑,画着图纸,长睫毛微微扑棱,如蜻蜓细长轻薄的羽翼,停在了袁一诺心尖。

    那里一处新露的尖尖角,正等着春日里含苞绽放。

    “靖予哥,这次又让你担心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黎靖予停下手里的动作,凝视着眼前这个耷隆着脑袋,像是认真认错的人。

    如果是第一次,他总会相信她是真知道错了,而现在,她也许只是少受点罪。

    认错快,犯错更快。

    袁一诺半天没听见回应,想,忘了递上一个诚恳的眼神,于是抬起头来,可怜楚楚地望着黎靖予,余光瞥见黎靖予面前的桌子上,

    居然有一把戒尺!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袁一诺叫苦不迭,早该折了这把破尺子。

    她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黎靖予拿着桌上的戒尺走到了面前。

    “你能知错?!”

    冰冷地让人痛恨。

    袁一诺看着眼前拿着戒尺的黎靖予,眩晕感再次袭来,她踉跄一步,眼前的先生慢慢与徐老师重叠,

    “伸手。”

    一模一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好绝望。

    “罚站那么久,难道不算罚过了!”袁一诺越来越觉得黎靖予真的很爱出些奇特的惩罚方式,

    “先生,哪有人一个错罚两遍的!”

    “也没有人犯了错还如此理直气壮。”黎靖予用戒尺一下下敲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发出“Pia,Pia”的催命声,

    微微歪站着,黎靖予捕捉到一丝看好戏的架势。

    袁一诺无端生气了。

    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女孩子,靖予哥这算什么!

    打女孩子。

    袁一诺牙一咬心一横,“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又不带我去玩,我都这么大了,想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了,也需要融入这个社会了是不是?”

    边伸手边向先生语言示(gong)好(ji)。

    见黎靖予无动于衷,袁一诺心里凉了半截,

    是害怕的,她闭上了眼睛,听到黎靖予喊:

    “一……”

    吓得袁一诺应激地闪电般缩回了手,抱着手“疼”的嗷嗷叫,

    “啊!疼呀疼……”

    而实际上,黎靖予抬起的戒尺,根本还没有落下。

    黎靖予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抱着手原地跳脚的人,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

    手上没有印象中的疼痛感传来。

    袁一诺睁眼,看到戒尺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躺回了桌子上,

    黎靖予正低头为她戴手表。

    正是被她扔在宿舍水杯里的那只。

    “靖予哥,这个手表不小心掉到杯子里了,所以今晚没戴。”袁一诺眼珠子跟着小脑瓜转。

    “你确定是不、小、心!”

    黎靖予真是拿这个小妮子没办法,方才还像个受伤的小狗子求饶,如今刚刚躲过一劫,又攒足了劲儿耍小聪明。

    还好他没想再罚她,否则,今天非得好好敲敲她的小脑瓜。

    “是真的,非常不小心。”袁一诺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自觉心虚,转移话题,

    “掉水里了没坏吗?这么快就修好了?”

    “非常不凑巧,防水的。”

    如果袁一诺不是认识黎靖予那么久,当真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即使真是玩笑,袁一诺也不敢接。

    袁一诺的目光从手表移到白衬衫上,

    说起惩罚,这些年,黎靖予除了偶尔的罚站之外,几乎是罚写字、背单词、写卷子之类,

    她误解他了吗?

    还不如几年前徐老师的那一戒尺打得瓷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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