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车缓缓停在了院子外边,袁一诺因为在酒吧玩得太疯,体力消耗有点大,困得厉害,现在还在呼呼大睡。

    何叔出差刚回来,听说袁一诺又玩失踪,担心地门都没进,在停车区等着,见黎靖予载着袁一诺回来,长长舒了口气,他给黎靖予打开车门,待到黎靖予下车,又去叫袁一诺,“阿诺……”

    黎靖予抬手制止了他,“费那么大劲出去玩一趟,肯定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吧。”

    何叔应着,独自进了西边的院子。黎靖予背靠在车门外,点了一支烟,烟头明灭的光点,似是这将明还暗的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求救信号,虚弱地挣扎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一诺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一转目,看见了熹微薄雾里,阳光倾泻下的那一个背影,曾是那样得温暖亲切,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冰冷和严厉呢?

    “靖予哥!”她的嗓子哑哑的。

    黎靖予闻声,转过头来看她,眼中的记忆未收,四目相对,一诺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因为这一眼,她竟然看到了先生眼神中的幽怨。

    这应该比流星撞地球的概率还低吧。袁一诺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先生也意识到有些失态,烟头扔在地上猛碾了两脚,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了东边的院子。

    这是毗邻的两栋别墅,东边的这栋是袁一诺的家,西边那栋是黎靖予之后为了照顾袁一诺特意买下来的。

    袁一诺见黎靖予的沉默,知道他定然是很生气很生气,他们的约法三章里还有一条是,再一不再二。做错了事,第一次是可以被原谅的,但不能做第二次。而玩失踪这事,已经是第二次了。

    夏末早晨气温还没回暖,冷风灌入车内,袁一诺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突然清醒过来,困意全无,她目光在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上一顿,抓起来麻溜地下了车,踩着“咯噔咯噔”的小节奏追着先生进了院子。

    在别墅屋门前一把拉住了黎靖予的衣角,准备使出屡试不爽的必杀招——撒娇!

    “先生,人家……咳咳。”这次嗲得有些过分,自己都觉得恶心。但是,为了能够少挨顿打,拼了。“先生,我错了,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袁一诺尽量控制住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抬起头泪汪汪地一副恳求的小表情望着黎靖予,像个狂娟不羁的小鹿,朝着猎人虚伪地谄媚,只是为了把你一脚蹬开跳入丛林。

    黎靖予脚步顿在那里,手里的手机在这时又“嗡嗡”响个不停,像个催命的丧钟,敲得彻夜未眠的他脑袋剧烈地胀痛着,

    “既然知道错了,就站在这,好好反省!”黎靖予使劲攥着手机,瞅了眼一身低胸超短裤装束的袁一诺,步伐没再迟疑,扔下这句话就进了屋。

    袁一诺惊得下巴要掉下来了,低头看着脚底铺满鹅卵石的路面,“啊?我没听错吧!撒娇都不管用,还罚在这坑坑洼洼的鹅卵石上!太变态了吧!!”

    袁一诺把脚上的鞋一只一只踢下来,站在那里气愤地想,“曾经也是一个温暖的大哥哥,现在咋变成这了呢!先生不会是被哪个恶魔或者野兽附体了吧!”

    屋内的黎靖予,看着徐老师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和父亲的十几个未接电话,脸色越发的疲惫和难看,他似是不想让袁一诺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才将她暂时丢在院子里,

    黎靖予站在那里,手指犹豫着,最终落在了徐老师的手机号码上,只是还没拨出去,新的震动再次想起,他接通了父亲的电话。

    这么多年了,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呵斥他、反对他,但是声音却没有以前的气势,反而显得老态,“我给你安排了婚姻,你立马滚回温哥华来。”

    黎靖予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有我需要做的事。”

    “你需要做的就是回来继承Garma。”听筒那边与父亲的不耐烦一起传过来的还有拍桌子的声音。

    “那是你的公司,不是我的。”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更没想过要去继承什么。

    父亲再次否定他,“不是你的!你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是谁的!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你那个小工作室能干什么?不入流!”

    “当年我按照您的意愿放弃了法学,报考了建筑学,是我对您最后的妥协。”黎靖予强忍着没有立马把电话挂断。

    “你不是对我妥协,你是被那个女人拖累,拖垮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把那边的事处理完立刻回来,否则,我会亲自帮你扔掉拖垮你的东西。”

    手机那边一阵忙音,父亲对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挂了电话,黎靖予黑水晶一样闪烁的双眸幽暗深邃,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露出鲜有的乖巧与纯情,拨通了徐老师的电话,

    没想到这一通电话打了近三个小时,徐老师好似最近越来越唠叨了,总会聊起许多以前的事情,说起一些遗憾,说的最多的还是袁一诺,

    黎靖予一直视徐老师亦师亦母,在求学的那些年,给了他最大的关心与照顾。

    只是现在,他有些后悔把袁一诺草率地丢在院子里了,他本意打完电话便原谅她,可谁知电话竟然这样长。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何叔进来了,他说了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保姆要回老家托中介公司又找到一个,东院水龙头坏了换了个新的,工作室那边说项目方案做好了拿过来给他看……

    说完事,黎靖予将签好的文件递回去,屋里几秒钟没有动静,何叔站在原地欲言又止,“黎先生,现在阿诺那么大了……”

    黎靖予轻轻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再次出现在袁一诺面前的何叔,满脸褶皱笑开了像朵菊花,欣喜地拉起她,“阿诺,快进去吧!好好跟黎先生认个错,黎先生那么宠你,不会为难你的。我给你熬了醒酒汤,早饭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再加点菜。”

    “大米饭吧。”袁一诺简单说完,便朝屋里奔去。

    屋里,黎靖予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一脸严肃。

    袁一诺见惯了这样的架势,近靠在一处沙发背上,让腿和脚少承受点压力,话尽可能说得诚恳,娇弱弱地说道,

    “靖予哥,我深刻地反思过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能不能不要把昨晚的事告诉徐老师,被她知道了我又得听她上课了。”

    见黎靖予无动于衷,袁一诺又诅咒发誓,“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如果还有下次,你怎么罚我,甚至打我,都行。”

    黎靖予静静地看着袁一诺眼中慢慢沁上来的汪汪泪水,缓缓问道:

    “错哪了?”

    “我不应该不拿手机,不应该关掉定位,不应该不跟你说一声,不应该私自出去玩,不应该去酒吧,不应该……我不应该喝酒。先生,您看这些够吗?”

    是认错,更是试探和讨价还价。

    她的眼睛巴巴地眨呀眨,心里“咯噔咯噔”狂乱地跳着,因为她看见,每说一句话,黎靖予的脸都会黑一层,吓得她呼吸都凝滞了。都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看来在这个院子里好像并不管用。

    “还有呢?”先生挑了下眉,暗示袁一诺避重就轻。

    还有啥?袁一诺心里叫苦不迭,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应该都说了啊!到底还有什么呢!谁给提个醒呀!

    “还有,还有……我不应该……不应该……”袁一诺真不知道应该说啥,但为了不让黎靖予等太久,只能胡诌一点话说。

    还好黎靖予适时给了提醒,“昨晚那个男人是谁?”

    “啊?”袁一诺错愕地看着黎靖予,她没想到黎靖予还在介怀这件事情,“那个男的,那个……”

    眼前人的表情动作他岂止是了如指掌,看见袁一诺眼睛习惯性地朝左上方瞥去,就知道她又要编什么话搪塞他,“收起你的小聪明,要么你自己说,我不追究,如果被我查出来,你知道后果。”

    瞥见黎靖予寒气逼人的眼神,袁一诺吓得脑袋一缩,黎靖予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她跑到黎靖予一旁坐下,挽着他的胳膊,晃呀晃,

    “先生~我昨天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是舍友甜甜临时拉来凑数的。她非要给我拉郎配,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我甚至都没正眼瞧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黎靖予把胳膊抽出来,示意她站回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寒碜得慌,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三个字,

    “凑、数、的。”

    昨晚那男的表现得那么殷勤,不知道黎靖予看见了多少,光最后他拉住自己的那一下,黎靖予肯定也是不会相信,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吧!

    “嗯嗯,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临时找的、男伴。”袁一诺使劲解释了解释。

    “临时!”黎靖予越发不信了,“临时凑数的怎会那么护着你?”

    “我哪知道那男的什么意思。”袁一诺拉拢着脑袋真是头大,“先生,我记得咱们的约定,我谈恋爱之前一定会跟你说的,相信我。”

    时间像被冰封,袁一诺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每呼吸一次都是那么沉重,凝滞的空气中,尘埃都飘不动了,她只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快要跳出来的声音。

    还有……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骨头啪啪作响的声音。

    “黎先生,早饭准备好了。”

    袁一诺一激灵,被突然出现的何叔的声音吓了一跳,肚子也接收到了信号,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

    袁一诺泪眼汪汪地看着黎靖予,黎靖予也自始至终盯着她,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

    惨了,今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一口饭。袁一诺暗暗叫苦。

    过了好一会,何叔看着黎靖予没有回话再次提醒道,“黎先生。”其实何叔想再次替一诺求情的,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黎靖予这才把目光从袁一诺身上移开,礼貌地看着何叔,“何叔辛苦了。”

    说完,袁一诺站起身来,走过她身旁,也没说让不让她一起吃,袁一诺急了,不加思索地在先生经过的那一瞬间,再次拽住了先生的衣角。

    黎靖予身体一顿,低头看了一眼一诺拽着自己的手,袁一诺发现自己的失态,立马抽回手,哼唧哼唧地揉着自己的腿。

    “吃饭。”黎靖予视线在她的腿上嚯得扫过,撂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去餐厅。

    “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对我说的?”袁一诺看向何叔,何叔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快去吃饭,她欣喜若狂地悄悄蹦跶两步,感觉这次好像又躲过去了。

    但走进黎靖予视线内时,袁一诺的双腿忽然又变得一瘸一拐,表情痛苦又难耐,一点点挪到座位上做好。何叔从旁看着,慈爱地笑着摇了摇头。

    袁一诺扫了一圈桌子上的饭菜,一叉子叉起了一块肉排,正要往嘴里送,被黎靖予叫住,

    “先喝杯温水。”

    “哦。”袁一诺扫兴地应着,她都忘了到底是怎样的原因,靖予哥非要她每顿饭前都要喝杯温水。

    正当她喝温水的档口,桌子上的饭菜像是变了戏法,被黎靖予重新排列组合,牛奶、白粥、煮水蛋这些相对于清淡和温和的放在了袁一诺面前,她方才叉的肉排、咸菜、香肠、煎蛋摆在了黎靖予面前。

    甚至,他还要拿走她面前的那块肉排,叉子和盘子发出吱吱得摩擦声,“先生大人,我就吃这一块。”她央求着。

    “昨晚你喝了那么多酒,早饭不能吃的太油腻,伤脾胃。”黎靖予毫不妥协地端走肉排,将白粥放在她面前,“先把白粥喝了,再吃肉排。”

    说着,沉悦的嗓音似有所指地偏向何叔,“何叔,意大利空运过来的菲力牛排到了吗?”

    “到了。”

    “今天中午吃牛排,下午再吃干烧鱼!”干烧鱼是袁一诺最爱吃的菜。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爱吃的做法是黎靖予亲手改良过的,废了不知道多少条鱼,少了辣椒,味道却更鲜美。

    袁一诺听说中午有牛排吃,下午还有干烧鱼,顿时觉得眼前的肉排不香了,狂扫完手里的白粥和鸡蛋,下意识起身想回屋补个觉,可起身之时忽然想起今天与往常不一样。

    踟蹰在那,小心翼翼看着黎靖予,“靖予哥,我可以上楼休息吗?”

    黎靖予放下筷子,起身道,“你坐在那。”说完,转身去了杂物间。

    袁一诺哪里敢坐,斜靠在桌子上,重量几乎压在她支撑的双手上,像是双腿受了极重的伤。

    不一会,黎靖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药箱,他疑惑地看着袁一诺,“刚才让你坐着等我,怎么还站着?”

    “啊?”袁一诺没有反应过来,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坐着等他,而不是为了说教一顿?

    黎靖予见她愣愣地杵在那里,把药箱放在桌上,轻轻地扶着她的肩将她安置下,才拿着药箱单膝蹲下来,

    他将袁一诺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打开药箱,捏一点红花油抹在手心里,搓热后,才敷上袁一诺的小腿肚缓缓地揉捏着,

    袁一诺心里莫名地一颤,连带腿跟着一抽,黎靖予停下来抬头问她,“我力道重弄疼你了?”

    “没,没有。”袁一诺把头埋在胳膊里,胳膊搭在椅背上,掩藏起微微发烫的脸颊。

    热烈的日头冉冉升起,细碎的光影斜斜地打在黎靖予背后的墙壁上,暖意融融,袁一诺静静地垂目望着他,似是时间从未走远,一直停留在年少时的某个早晨,他单膝跪在面前,替她揉捏着崴了的脚踝,然后背起她上学,亮白的衬衫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那样的温柔,值得人依靠。

    时间的影像穿梭重叠,一片云彩遮挡住晨光一瞬,那一瞬里,她的靖予哥身穿黑色西装,发丝一丝不苟地归拢着,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座绿意盎然的世外桃源,顿时成了崎岖难行的高山,时不时地另她对眼前这位“先生”敬而远之。

    也许,“先生”这个词的另一层含义,是陌生人。

    初次见面,不知其名,称呼男子为先生。

    当黎靖予揉完腿抬眼时,袁一诺已经窝在椅背上睡着了,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将袁一诺的头偏到自己的臂窝里,一手环过她的膝窝,轻手轻脚地公主抱起,朝二楼卧室走去。

    *

    当袁一诺自然醒过来时,发现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抱过旁边的一只小狼狗的毛绒玩具,点着它的鼻子,“训斥”着,

    “看什么看,要不是你和徐老师沆瀣一气,我需要那么偷偷摸摸嘛!”

    小狼狗不说话,咧着嘴看着她,袁一诺拍了下狗头,“让你不说话,让你瞪我,再欺负我把你宰了炖汤喝。”

    欺负了小狼狗一顿时间,袁一诺肚子饿了,想起中午吃牛排,她麻溜地下了床,一路小跑下了楼,躲在楼梯口露出小眼往外望,

    何叔正巧过来看看袁一诺起床了没有,看什么时候做牛排,向袁一诺招手,“黎先生有事出去了,快出来吧!”

    “牛排几分熟?”

    “当然是五分!”袁一诺晃晃手掌,黎靖予不让她吃五分熟的,每次都是全熟,她才不呢!就是要吃五分熟的。

    何叔笑呵呵地应了,下去让保姆煎牛排去了,袁一诺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没等多久,五分熟的牛排上桌,袁一诺就蜷缩在沙发底,坐着蒲团垫子边看电视边吃饭。

    她甚至都没有切,用叉子挑着一整块牛肉咬着吃。

    反正是先生不让她做的事,她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小爪子,想拨弄拨弄。

    吃饱喝足,袁一诺跟何叔说,“我出去一趟,晚饭之前回来。靖予哥问起来就说我学校有社团活动回去趟。”

    “可是。”何叔叫住她,“可是,黎先生让你三点去他书房等他!”

    “书房!”袁一诺迈上台阶的脚又缩了回来,刚才还神采焕发的一个人,如今像是霜打的茄子。

    书房,可是袁一诺的噩梦啊!

    果然,先生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她,正式的教训这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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