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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泪

    白缅一路闭目养神,试图靠这个办法养精蓄锐,毕竟,刚才连剑都没拿动的打击,不可谓不小。再睁眼,他们已经来到了一片湖前。

    原来,少年说的湖,是距山顶不远的一片温泉湖。

    这湖藏于树林尽头,位于一片悬崖峭壁之上,湖大且深,终年飘着散不去的水雾,朔望之时湖水满溢,仿若无边与天直连,向下俯视,云朵飘在身下,宛若悬在逢离湖上空,美景尽收。

    然而,刚一到湖边,少年手里的剑“啪嗒”掉在地上,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栽进了湖里,速度快到,不等白缅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消失了。

    “喂!你人呢?!”白缅飘到少年掉下去的地方大喊,本想提醒他,这湖水深,但转念一想,这人既然是螣蛇族送来的,十有八九是海底族群,水性应该够好,说不定就是为了靠水疗伤呢,想到这里,她索性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等少年,一边回顾刚刚发生的一切。

    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山顶那颗古树的树灵,所以才生来就出不去擎启山,并不是外界传的神帝不允。神帝待她极好,却很少跟她讲有关剑的事,就算她每每提到,他也是几语带过,对那剑的态度,宛若一颗有名字的石子,很少放在眼里。

    如今看来,和她有关的,不像是古树,反倒更像是剑,不然也不会跟着飘了一路,尤其是,少年跳到湖里之后,她没有跟着飘下去,而是和剑一起留在了岸上,更印证了她的猜测。为此,她特意朝剑的四面八方各走了几步,结果发现,她只能在以剑为圆心十步左右的范围内活动,超出这个范围的地方,她一步也迈不过去。

    不过,她跟这剑到底有什么关系?神帝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她到底为何而来?碎掉的珍珠又是什么?还有跑出来的黑气现在又哪儿去了?另外,那个傻乎乎的少年,他身上的可疑之处也很多。。。

    数不清的疑惑困扰着她,一时间,她不知道从何捋起。烦躁得她随手划拉了个小石子,想打个水漂,怪事儿又来了,小石子她也捡不起来!!!可是,她明明能摸得到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白缅忍不住扬天长啸,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大概是朔夜的缘故,只有几颗星星微弱地闪着,夜空格外深邃。

    而那少年,迟迟没有要上来的迹象,湖面平静无波,水雾缭绕,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她忍不住喊他:“喂!你在哪儿呢!”

    湖水依旧静谧,只有她自己孤零零的喊声回荡在四周。她有点儿生气,因为他连名字都不告诉她,喊都不知道要喊谁?!

    于是,她怒道:“我数十个数,你再不出来,我就把剑拿走了!!!”

    “一、二、三。。。。六。六?”

    数到六的时候,湖中心被一抹锋利的光亮劈成了两半,从里面甩出一条长长的尾巴,腹甲像珍珠蚌的内壳,流光溢彩,后腿长而强劲,肌肉结实有力,白银的鳞片有如荡漾着水波的铠甲,背鳍似开光利刃,尾鳍如飘逸长扇,尾尖一抹鲜红,璨若烈火。

    “不是吧!又变身?!”白缅捂嘴惊叹道。她以前在画册上看到过这样的尾巴,应该是龙尾,可眼前这条要比画册上的华丽太多,也威风太多了。

    只是那尾巴剧烈地翻滚了起来,像是一尾架在火上烤的鱼,不顾一切地挣扎,搅得的湖水如沸,水墙飞溅,尾风扫过之处,礁石俱裂,而后那龙尾高高甩起,重重落下,盛着湖水的峭壁边缘竟被他劈开了,紧接着,无边的湖水冲开了裂缝,巨浪夹着碎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落入擎启山底的逢离湖。

    白缅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她担忧少年会被水流冲下去,俯身在湖边焦急地呼喊。

    不多时,少年艰难地逆流而来,从水面探出个头,苍白的手,抓住了白缅脚边的礁石。他吃力地扒着石头上的凹槽,仰起脸,湿漉漉的头发微微卷曲着,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眼尾红得好像随时会滴泪。

    “手给我,我拉你上来!”白缅不假思索地朝他伸出了手,却猛然想起自己刚刚连小石头都捡不起来的事实,讪讪地僵在那,拉也不是,收也不是。

    好在少年直接无视,淡淡道了句:“不用。”随即手臂一用力撑,上身跃出湖面,半坐在了一块低矮的礁石上。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衬衫,此时已经湿透了贴着他精瘦的薄肌,随着流畅的线条起起伏伏,下身原本修长的腿被龙尾所取代,在水下泛着幽幽的寒光。此时湖水水位退了不少,水流却依然湍急不减,那龙尾状若无骨,随着水波飘来荡去。大概是累极了,他垂头靠着身后半人高的石头,水珠顺着发丝流进他半睁的眼睛里,带出了一滴眼泪。那眼泪落下来,竟然化成了一颗小小的珍珠,温润地闪着光。

    白缅伸手接住,捧在手心不可思议道:“你居然能哭出珍珠?!”

    那珍珠仅有她常年戴在手腕上那颗的千分之一大小,但是色泽要比普通的“鲛人泪”光润不少,放在市场上可堪上品。不过鲛人流珠是常事,这人不是龙么?龙也能哭出珍珠?白缅还是第一次见。

    少年胡乱擦了把脸,硬邦邦地反驳道:“我没哭。”

    看着少年认真的傻样,白缅总是忍不住想逗他,她把珍珠在手里抛了抛,调笑道:“你说不是你哭的?那就归我了,等我回去放到市场,就说是上好的鲛人泪,指不定能卖多贵呢!”

    听到“鲛人”两个字,少年一惯沉静的脸,出现了一丝松动,有不甘有愤恨,一字一顿咬牙道:“我不是鲛人。”

    白缅假装心领神会,刚打算再问点儿什么,就听见头顶传来了“隆隆”响声,一个灯火通明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竟然是,阿瑶那个随时可以滚向四面八方收破烂的酒铺!

    她瞳孔一亮,像看见救星一样,飞冲过去,却被剑的引力拽停在了途中,只好站在原地招手大喊:“阿瑶!阿.....\"

    她第二个“瑶”字还没喊出来,身后骤然“扑通”一声,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扯着她掉入湖里,等白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随着水流被冲出悬崖,从空中往下落了,她大声怒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可是“哗啦哗啦”的水浪声,盖过了她的声音,只见少年死死把剑攥在手里,闭着眼睛,神色淡然,顺流而下,毫无惧色地坠落进逢离湖中。

    白缅绝望地捂住了眼睛,见过不怕死的,还从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因为这逢离湖水,是世间极纯之水,至清无鱼,可以洗刷掉所有意念,无论人神,但凡掉入,就会慢慢忘记自己为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如果被人发现得及时,赶紧捞上去,神仙假以时日还能恢复,凡人则会痴傻一生。但若是无人发现,则会囿于原地直至被净化消融。

    总之,不论有没有人发现,他们这么掉下去都凶多吉少,不过这于白缅而言,倒是和在擎启山的五百多年,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这些年,她无所事事,没学会什么大本领,擅长浪费时间、擅长头脑发热,更擅长半途而废。对天大的事都无知无觉,体会到最多的只有无尽的虚空,像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寡淡的梦,她在这梦里,无非是一粒寄宿的沙,没什么可执着的。

    白缅之所以答应少年带他进结界拔剑,或许就是看到了他眼底的执着,她猜这人并不清楚这水的功效,不然也不会跳得这么从容。

    少年落水后,仍旧在不断下沉,湖里漆黑,他的尾巴是唯一的光源,泛着幽幽寒光,白缅跟着沉了一段,觉得不大对,借着微光看到了那张依旧眉目紧闭的脸,发现这人哪里是从容,分明就是晕过去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啪就是一巴掌。

    一颗小小亮亮的珍珠从她的掌心飞出来,原来少年的眼泪她在手里被攥了一路,白缅赶忙伸手接住,又重新攥在手心里,然后反手又是重重一巴掌。而挨了两巴掌的少年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凌乱的发稍随水流浮动,遮住了半张苍白而沉静的脸。白缅一下兴致索然,意识到这人应该是打不醒了。

    她抬头看了看越来越远的湖面,觉得这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再怎么说,她也是堂堂仙市东家,即使游上去继续每天无所事事,也好过跟这个扫把星在湖底大眼瞪小眼,自从遇见他,就没一件好事。

    她磨磨牙,把目光锁定在了少年手里的剑上,决定再试试。

    这一次竟然比预想的还要顺利,白缅单手就轻松拿动了,可令她无语的是,少年的手死死攥着剑的另一头,怎么也掰不开,她长叹一声,忍着想掐死他的冲动,吃力地拉着剑的这端往上游。

    似乎是白缅一直就活得稀里糊涂,根本就不知自己为何而来,更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逢离湖的湖水对她来说作用基本为零,既荡涤不了她虚空的灵魂,又洗刷不掉她淡泊的意志,游起来还算自在,就是不太轻松。当然了,那少年身形本就挺拔,更别说现在,尾巴都是她身高的好几倍,她能拉得动都属实是个奇迹了,怎么可能轻松?!

    于是少年醒来时就看见了这样一幕,一个娇小的少女,拉着他,哦不是,是拉着他手里的剑,奋力地往有光的方向游。虽然游一会儿,就要歇一歇往下沉一段,看起来非常不容易的样子,可是即使这么不容易,都没有扔下他。少年有些恍惚,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每逢朔夜就有如被剑刺穿的心脏,有力地跳动了起来,他甩甩尾巴,向少女游去,感觉竟是五百年来最轻松的一次。

    白缅不知自己在湖里游了多久,久到累得后槽牙都快咬断的时候,手上的重量陡然一轻,她扭头看去,迎面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琥珀色眸子,不冰冷也不疏离,像晨间的第一缕日光,温和不刺眼,暖暖的。不知为何,霎那间,白缅居然生出了种久旱逢甘霖的轻松,咬着牙苦撑了许久的疲惫也随之席卷而来,整个人一下脱了力,松开了抓着剑的手。恍惚间,白缅觉得她自己好像被少年抱在了怀里,额头贴在他温热的胸口上,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格外悦耳又莫名熟悉,便十分满足地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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