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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似是凌晨,四处雾气弥漫,赵清走在深蓝色的雾中不知去向何方,周遭一片静谧无声,雾气仿佛有生命的精灵般氤氲流动。前方不远处有光隐隐浮现,赵清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朝光走去,光越来越亮,眼看就要走出来了……

    “哗啦……”似鱼儿出水,清亮的水声打破了一切迷障,赵清猛地睁开了眼睛,又来了,看了看窗外,今日是上弦月,月亮光莹莹地挂在树梢,无声润泽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赵清点亮油灯,四处看了看,没有鱼,哦,记起来了,三娘送来的鱼前天就吃完了,可又哪里来的水声?看了看心血来潮时做的沙漏,大约凌晨二点半,离天亮还早,还是赶紧休息吧,不然明天得没精神了。赵清吹灭油灯,眼睛余光里一道柔和的金光在窗外闪过,似有金色庞然大物在顺着屋子缓缓游动,赵清愣了下,仍是拉开被子钻了进去,躺下的瞬间,睡意一下子笼罩了剩余的神思……

    “阿清,阿清……”大清晨被张嫂扯着被子叫起床还是第一次,看看天色,还早,赵清打着哈欠,有些抱怨,但看张嫂着急的样子,就清醒了大半。“嫂子,怎么了?”

    “阿清,快快起来,小豆子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

    “小豆子?”赵清有些迷糊。

    “小豆子,哎,小川的弟弟,你好像没见过,许是之前的事对他打击太大,这孩子自从来了桃花村,成天闷在家里也不出门,不说话,小川着急死了,”张嫂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小豆子怎么了?”赵清不由地想起了,上次去送吃的,敲了好半天都没敲开的那道门,还有里面唏唏嗦嗦的细微动静。

    “他不见了,也不知啥时候不见的,大伙都在帮忙找,你赶紧起来,我们也去搭把手吧,”张嫂说完又道“我得先把小石头小春送到陈婆婆家,这小子爱凑热闹,得有人看着,不然我不放心。”

    张嫂说完,就急匆匆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赵清也快速洗漱好,锁好门,心中全无头绪,想着小石头几个小孩子喜欢呆的地方,就朝村头的小河边走去。

    “小豆子,小豆子,小豆子你在哪?"远远听见陈家大哥的大嗓门在村后响起,赵清清了清嗓子也大声喊起来。

    “小豆子,小豆子……”

    “小豆子,你在哪?”

    “阿清,你也来了?”三娘迎面而来,焦急地握着赵清的手,似是要哭出来。

    “三娘,别急,大伙都在帮忙找呢。”赵清安慰道。

    “阿清你不知道,小豆子这孩子有多可怜,才七岁,就没了娘,前不久又没了爹,现在不见了,也不知道在哪?小川哥快急疯了!”

    “三娘,你别急,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赵清用力握了握三娘的手,坚定道。看她稍好些又问“张嫂早上也急着去寻人,我也没问清,他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小川哥说,昨天晚饭他们还在一起吃的,许是白天太累,他就早早睡了,早上醒来发现小豆子那孩子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一夜未归,他们刚回桃花村,小豆子这孩子天天在家呆着也不出门,不知会去什么地方。”

    “早上小川哥敲开我家门,央大哥二哥帮寻人时,不知多着急,可千万别碰上上山的野兽才好。"

    “不会的,不会的,小豆子小时候在这儿生活过,一定对这儿很熟悉,不会有危险的,见三娘又似要哭,忙打住道。

    “我刚看陈大哥陈二哥往后山去了……”

    “小川哥也去了,我大嫂二嫂和张嫂朝出山的地方寻去了,我刚到前河,想着虎子他们喜欢这儿,小豆子说不定会在这儿,”三娘接着道。

    “那我们在前河那儿仔细再看看吧,赵清提议道。

    “那就再看看吧。”三娘有些六神无主。

    “小豆子,小豆子,小豆子你在哪……”

    “小豆子,……”

    看着太阳快升起来了,赵清和三娘到处寻了个遍,也没寻到小豆子的影子,想着回村看看其他两队人马怎样了,刚走到村口遇上刚返回的三个嫂子。

    “三娘阿清你们也没找到小豆子?”陈二嫂着急地问。

    “嫂子也没什么线索?"

    “也许陈家哥哥他们能找到呢?"看着双方失望的表情,赵清又提醒到,转头就看到三人自山上下来的人影。

    “你们也没找到?”陈大哥凝重道。

    “没有,我们前河,出山的路上都仔细找了,什么都没有。”

    “这到处都没人影,小豆子不会被野兽叨走了吧。”陈二嫂无心道。

    “不会的,可别瞎说,现在还不到那些畜生下山的时节,如果有,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一路上我们仔细寻了,都没什么发现。”陈二哥瞪了媳妇一眼。

    “小豆子一定还在等我,谢各位今天的相助,接下来我自已去找吧。”自始至终未出声的小川突然说道。

    “小川哥说的什么话,大家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小豆子不见大家都着急,他一定还在什么地方等我们去救他呢,对吧,大哥二哥?”三娘急着说。

    “是呀,小川,小豆子这孩子还没找到呢,我们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呢?”张嫂也道。

    “小川,你对这儿熟悉,还有没什么地方是我们没有寻到的呢?”陈大哥出声道。

    小川摇了摇头,“我去寻你们前已到处找过一遍,小豆子会去的地方大家也都去寻过,除了……"小川想了想,突然皱了皱眉头,快步朝桃林走去。

    大伙儿一时面面相觑,但也都跟在后面。

    走过小河,穿过桃林,视线豁然开阔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长满野草的土丘,自上而下层层静立在山谷中,仿佛自盘古开天僻地以来就存在,静静守护着一代代子孙。有风幽幽吹来,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长者在随风安抚亲人。众人呆呆看着那个靠着墓碑睡着的小小身影,赵清从来不知墓地竟然也能让人作凭空生出亲切感来。

    “小豆子,小豆子,快醒醒。"小川颤抖着双手抱起那道小身影呼唤着。

    “嗯,哥哥,你来了。”小豆子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抱着哥哥的脖子开心地叫道。

    娘蹲下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说道。

    “哥哥,对不起,我昨天梦见爹爹了。爹爹说想我了,我想来让爹爹看看我。"一番话,让在场几个大男人顿时都红了眼圈,三娘转身伏在陈大嫂肩上忍不住哭起来。

    “可怜的孩子……”张嫂流着泪抓紧了赵清的手。

    “没事,没事,小豆子想爹娘了以后跟哥哥说,哥哥陪小豆子来。”小川哽咽着道。

    “哥哥不哭,爹爹也说想哥哥了,让小豆子好好听哥哥的话呢。”小豆子摸了摸哥哥的脸道。

    “嗯,小豆子是个好孩子,是哥哥没照顾好小豆子。”小川忍不住抱紧了弟弟把脸埋在他身上闷声道。

    “哎,孩子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先回去吧,这孩子在山上呆了一夜可千万别受凉了。”陈二哥哑着声道。

    “对,对,对,回去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

    赵清心堵得厉害,一直都知道,人世间千百种感情,种种让人迷恋,不舍也种种让人神伤,即便是在现在这样温饱难继,乱七八糟的环境内下,这样普通的父子兄弟亲情仍让人破防。希望灾难快点过去吧,多给人点喘息的时间,让这有情世界圆圆满满的。

    小豆子寻回的这几天,几家家长对之前的事也只字不提,小石头带着小春,小虎子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常往小川家窜,还时不时撺掇着小豆子和他们一起疯,小豆子明显由最初的害怕到愿意和大伙一起玩,人也比先前开朗了不少,为此,赵清很是为他开心,也发现三娘比以往格外关注小豆子,就不禁存了逗弄她的心思。

    “哎呀呀,怎么最近看三娘看小豆子,越来越有种怪怪的感觉呢?我们三娘这是准备移情别恋了吗?"

    “什么移情别恋?我那是关心他。"三娘捂住赵清的嘴,四下里看着没人才放了心。

    “那对小川哥又是什么感觉呢?”

    “你这死丫头,又来了。”三娘见赵清笑嘻嘻的样子无奈道。

    “哼,遮遮掩掩干什?你这是欲盖弥彰,长眼的谁不知你心议小川哥。”

    “真有那么明显?”三娘怀疑道,惹来赵清一道朝天白眼。

    “那为何小川哥……”三娘犹疑道。

    “他眼瞎了吧”

    “你别乱说,小川哥是个好人。"三娘急道。

    “是的,是个好人,天底下没有比小川哥更好的人了,好到我们三娘这么好的女子也看不见。”

    “那不是……是我不够好,”三娘咬着唇,最终嚅嚅着沮丧道。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比三娘更好的女子,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问问喜不喜欢我们三娘。"

    “别,千万别。”三娘拉住赵清急道。

    “那你想怎样,天天这样不明不白地关心他,又不叫他知道?”

    “我不在乎,只要知道小川哥好就行了。”

    “哎,”赵清忍不住叹气“陈家婆娘和嫂子就没说什么吗?”

    “大嫂前两天问了我小川哥怎么样?"三娘扭捏着不自在地说。

    “那你怎么回答?"

    “小川哥自然是好的,可大嫂又说小川哥今年十五,问我介不介意,我才知小川哥竟比我还小两岁。”三娘白着脸道。

    “那有什么,两情相悦,年龄身份都不是问题,我老家还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呢,可见女子嫁给比自已小的也不是多少见的事。”赵清安慰道。

    “可小川哥要是介意呢?”三娘心里发虚,嘴上却仍固执的叫着小川哥,让赵清知道自古女子婚姻不易,不管对错,一嫁就是一辈子的事,见好友如此,只觉得心里酸涩不已。

    “我之前听张嫂说,小川哥也到婚嫁时间了,还没相看是因为家里没个女主人操持,又忙于生意,后来是因为你也知道了,他现在满心都是把小豆子抚养大,一时对儿女情思有顾忌也是没办法的事。陈家嫂嫂也不方便,你要是不介意小豆子,我让张嫂帮你问问。”

    “这,这行吗?”三娘害怕又期待地问。

    “当然行,陈家大嫂都问你了,自是心中有数,就是我不说,过两天她也会来问张嫂的。”赵清自信满满。

    果然,第二天陈家大嫂就登门了,两个女人关了房门在屋里嘀嘀咕咕老半天,出门时,陈家大嫂明显松了口气。

    隔天,张嫂带了些吃食就去往孟家,也不知说了什么,刚回家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又满脸喜气去往陈家了。

    不出几天,听小石头回来绘声绘色地讲孟哥哥带着亲自猎到的两只大雁去了陈家,大家伙简单吃了顿饭,小川和三娘的婚事算是确定下来了,在年底就成亲。为此,赵清一见三娘就忍不住拿之前的事打趣她,自从亲事定下来,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三娘也满面喜气,对赵清的打趣只笑不语,却也为成亲的事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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