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顾渔从堂屋走出，慢慢走到大门，坐在门槛上乘凉，撑着脑袋怔怔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寒出屋，手里还捏着一根棒棒糖，看见姐姐坐在门口，跑过来紧挨着她也坐在了一起，然后把手里的糖递给了她。

    “姐，你不害怕吗？”

    顾渔接过糖说：“怕什么？”

    “考试啊，你们这周不是有什么和其他学校的联考吗，这可是你上初中以后最大的考试了。”

    顾渔依旧是那副托着腮放空自己的样子，说话都提不起力气来，“害不害怕都要考。”

    “没事姐，你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

    顾渔默默瞥了她一眼，随后说：“我谢谢你啊。”

    顾寒唉声叹气：“唉，我可真是不想上学，每次都为了考前三名费尽力气，不是学死也是累死了。”

    “你才上几年级就学死累死的啊。”

    顾寒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你不懂，这不是有你吗，我这不是为了让自己不输给你吗，你成绩这么好，爸妈总拿你跟我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捡来的呢。”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托起腮，看着老远的地里那几头老牛，“唉，对了，我刚才，偷偷看见妈吃药了。”

    顾渔一愣，扭头看他。

    “可能是感冒了吧，他们有什么事儿都不跟咱们说，拿咱们当小孩子看。”

    顾渔噗嗤一笑：“你不就是小屁孩吗，装什么大人。”

    顾寒故作深沉：“啧啧啧，算了，我不跟你说，你也不懂，快进去吧，你赶紧拯救拯救我的作业，明天就是星期一了。”

    顾寒起身向屋内跑去，顾渔扭头看一眼，又摇了摇头，紧接着起身，也向屋内走去。

    周一早上，顾渔背着书包，提着一个袋子坐上了顾林海的自行车。

    “衣服都带够了吗？”顾林海扭头看她。

    顾渔拍了拍袋子说：“带够了。”她抓紧了他的衣服，顾林海闻言也用脚蹬了一下地，飞快地出门了。

    路上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风景，一样的道路，一样的树木，只是有时会凑巧赶上天气都是一样的晴朗，也是一样的温度，不一样的只是天上云彩的形状和大小。顾渔抬头看着，发着呆，直到听见顾林海大声叫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爸？”

    “你发什么呆呢小渔？我说你考试别紧张，你弟弟昨天晚上睡觉之后还在跟我说希望你考个好成绩呢。”

    顾渔听后愣了两秒，垂下了眸子，过了一会儿说道：“知道了，让他也好好学习，别整天瞎玩了。”

    车子停在了校门口，顾渔和顾林海道别之后拎着东西走进了校门，进到宿舍放好了东西下来，在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便进了教室，坐下之后掏出了书本，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看书准备早读。

    课堂上，顾渔注视着黑板，黑板上老师的粉笔字写的龙飞凤舞，让她有些难以分辨。

    旁边已经秃成地中海的老头站在讲台上讲课，神采飞扬，声音嘹亮高昂，“今天星期几了，同学们，告诉我，星期一了对吧，咱们什么时候考试？来，看看黑板，星期四对吧，这可是咱们学校第一次和那些城里的学校一起考试，这可比期中考试还要重要啊同学们。”

    这是吕然，她的语文老师，也是她的班主任。

    吕然顿了顿：“还有两天时间，我希望大家抓紧时间，都兴奋起来，这一天的时间也可以复习到很多知识的啊，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顾渔没有听他讲话，只是失神地看着前方，觉得这样的日子既幸福又普通。

    好像恍惚之间就响起了下课铃，吕然不舍地放下粉笔说；“下课了下课了，快去吃饭吧，不然抢不上热乎的啊。”

    教室瞬间哄闹起来，同学们都兴高采烈地收拾起了书包，葛优璇和陈亚楠背着包，走到顾渔面前，葛优璇拍了拍顾渔的桌面问：“顾渔，你不去吃饭啊？”

    顾渔有些没精打采，“我有点不想去了，你们去吃吧”

    陈亚楠控制不住她的大嗓门，在耳边朝她叫唤：“不吃饭对身体多不好啊，你看你这么瘦，都快要成一根杆了，快跟我们去吧。”

    顾渔无奈地被她们拽起，架着走向教室门口。来到食堂打好了饭，她握着筷子，无力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兴致缺缺。

    “顾渔，后天的考试怎么办啊，我都不会怎么办...”

    顾渔听到后抬头，勉强一笑：“硬考吧，考得太差，老吕会杀了咱们的。”

    葛优璇听到之后说：“你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可是太害怕了”

    陈亚楠附和道：“对啊对啊，我真的地理和政治无能，实在记不住那些东西，可能我天生就不是学这些的料吧，老吕让咱们背的古诗词我都背不下。”

    顾渔摇头说道：“唉，我也是硬记的，记不住就多写几遍，总能记下的。”

    葛优璇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她最讨厌听见学习上的事情了，“算了算了，别提这些了，星期四的考试就留到星期四吧，咱们下午上完课，一起去小卖部看看老板新进的零食吗？”

    顾渔继续摇头，想到了自己有些空的口袋，拒绝了她们，“你们去吧，放学以后我想去操场跑跑步。”

    “那好吧。”

    晚上吃过饭后，徐虹和顾林海坐在床上，徐虹手里拿着记账本，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低头在本上计算最近的花销。

    顾林海点燃了一根香烟，说：“最近吃药，胃好些了？”

    听见他的话，徐虹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愁容；“还是老样子，时不时的就疼上半天，这种病，哪能好的了？”

    “等过两天我忙完工地上的事儿，请好假，带你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吧。”

    “那又得花多少钱啊，那种地方，你去上半天，人家就得带你去这儿检查，去那儿检查，一趟下来，家里哪还有闲钱啊。”

    瞅着自己的妻子尚且年轻但因忍受病痛折磨而越来越沧桑的面庞，顾林海四十年来从未如此觉得心酸，简单的家庭，普普通通的院子，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似乎越发的没有生活的盼头了。

    他叹了口气：“那也不能不看病啊。”

    徐虹面带疲态地说：“老大都已经上初中了，一晃再两年，就又要考高中了，怎么说也不能苦了她啊，小渔这么多年一直是最听话的那个，学习也挺好的，得供她考上大学啊。”

    “再等等吧，过几天我把咱们家那亩地收出来。再坚持几年就好了，就这么短时间了，咱们没文化，不能不让孩子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