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3)

    尖锐的烟硝声不断响起,接二连三的烟花盛开于夜空,依稀还能听见远处人们惊叹的声音。

    文子捂着伤,血液不断从她的指缝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胸口又麻又胀,还带着灼热感。

    人中弹后并不会立刻感觉到疼痛,因为痛觉会比身体反应要来得慢。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抽走,她甚至无法再迈出一步,身体的脱力使她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对面的北村彻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击中文子的那一刻,文子也同样打中了他的腹部。

    “你确实有点能耐。”北村彻喘着气,往前跌趄几步来到文子面前。

    他举起枪,对准文子的头部,食指即将扣下扳机——

    “不过,到此为止了。”

    嗡、嗡。

    不远处亮起的手机屏幕在幽暗的环境格外明显。

    北村本来并不打算理会,然而他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地上的两部手机,恰好都有来电。

    有两部手机的人并不少见,他们都是为了把工作和生活分开。

    除了警察。

    北村在警视厅潜伏几年,自然知道,为了能及时接到急召,通常情况下警察都不会选择带使用两部手机,因为那会造成混乱。

    而现在,作为公安的鹿岛文子随身带两部手机,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瞥了一眼边上显示着萩原的手机,转而捡起另一个,来电显示为未知。

    咻——

    啪——!

    随着烟花一下又一下地绽开,北村的脸也被照亮大半,又很快暗下来,只留下被刻意调暗了屏幕亮度的手机还在微弱地照着他。

    男人的身影已经逐渐看得不清晰,绚烂的烟花此刻在文子的视线里只是一片刺眼的光影,甚至连耳边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大量出血让她开始浑身发冷,身体的热度正在一点一点降低,伤口逐渐带来尖锐的刺痛,随后蔓延扩大。

    文子张了张嘴,疼痛却让她只能发出破碎气音。

    北村彻唇角翘起,接通了电话,还按下扩音键——

    “……文子?”

    烟花在此刻恰好放完,树林恢复一片安静,手机传出的声音虽然有些失真,却能听得很清楚。

    北村彻眯起眼。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那是昨天才跟他接过头的组织成员。

    “呀,这可真是……大收获呢,苏格兰。”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缓缓笑了,将目光投向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文子。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齐普罗。”

    在他移开视线之后,文子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Hiro……

    “琴酒一定会很高兴知道这个消息的,警官先生。”

    苏格兰原本柔和的声线变得冷冽,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不要来碍事。”

    “哦~原来这是任务——”北村佯装恍然大悟,下一秒语气骤变,冷笑道,“跟警察一起?你当我是白痴吗?”

    苏格兰捏紧手机,声音却很平静:“你要是愿意替我承担后果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这样啊……”他眸光渐深,“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处置掉了。相信琴酒会理解的,对吧?”

    苏格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干脆地挂断电话。

    “真是暴躁,我怎么听说苏格兰是个冷冰冰的家伙呢?”

    北川彻毫不在意腹部的枪伤,在文子面前蹲下,掐住她的下巴打量着。

    “可惜了,我还挺欣赏你的能力的。”他慢慢将文子脸侧的碎发拢至耳后,一副温和的表情,就像平时在警视厅里那样。

    这个出血量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没命,倒也省了他的子弹。毕竟烟花大会刚刚已经结束,现在贸然开枪引来警察可就坏事了。

    “那么,你就在这里好好享受最后的一程吧,算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后辈小姐。”

    附近逐渐开始有人在走动,欣赏完烟花的游客们都打算回到摊位那边去。

    北村彻站起身往另一边走,还拨通了琴酒的电话:“琴酒,我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他才不会信苏格兰的鬼话。组织那边是知道他潜入警视厅的,又怎么会舍近求远,安排人去接近跟自己同一个部门的警察。

    苏格兰,一定是卧底。

    那家伙是琴酒的手下,告诉他这件事正好还可以卖他一个人情。

    然而琴酒并不想听北村彻废话:“有话快说。”

    “组织里——”

    砰!

    北村彻的左腿被击中,跪倒在地上。

    “……!”

    他猛地回头。

    鹿岛文子已经彻底失去意识,手里的枪也掉落在地上。

    听到他要暴露景光的身份,文子撑着最后的力气,开了这一枪,却因为已经无法瞄准,只打中他的腿。

    北村彻眸中涌出几分怒意:“看来,确实是我太过仁慈了。”

    “齐普罗?”一个男人慢慢接近。

    看见来人,北村彻才稍微放松警惕:“波本,你怎么来了。”

    忽然想起什么,他重新看向手机,因为刚刚的误触,电话已经挂断了。

    算了,待会回去再说也行。

    他收起手机,拿起枪准备给文子最后一颗子弹。

    既然她开了枪,附近的人肯定已经听到,那就趁现在赶紧把她解决掉再走好了。

    顺着北村的视线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波本瞳孔骤缩。

    文子?!她怎么会……!

    波本浑身发冷,耳边充斥着心脏狂跳的砰砰声,几乎要冲出胸膛。他将所有情绪压下,走到文子面前蹲下,装作一副嫌弃的模样:“怎么这么狼狈,这个女人又是谁?”

    “公安。”因为两处枪伤,北村费了好大劲才站起身,“我潜伏在警视厅的事被她发现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不过,多亏了她,我才能发现组织里的‘老鼠’。”

    “……‘老鼠’?”波本的声音沉了下去,“是谁?”

    北村彻将枪口对准文子,勾起唇:“苏格兰。”

    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再等了!

    此刻,降谷零的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已经让他逐渐焦躁,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即将断开。

    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这个人,他必须立刻逮捕!

    降谷零目光骤凛,在他开枪的前一刻一把打掉枪,然后擒住他的手,毫不留情地踹向他腿上的伤口使他跪倒在地,将他的手反剪在后并狠狠按住。

    “你……”熟悉的逮捕术姿势让北村明白了。

    他忽然弯眸,平静得有些诡异:“原来是这样,你也是警察啊。”

    “风见!”降谷零没有理会他的话,朝着身后隐蔽的地方喊了一声。

    以风见裕也为首的十几名公安迅速出现。

    就在刚刚,他们已经无声无息地包围这里。

    本来是降谷零得到消息,知道今晚这附近会有犯罪交易,于是带着同僚过来准备抓人,但没想到他们临时换了地点。

    而这时,风见收到一封邮件,上面是一串地址。

    因为带着公安内部独有的紧急暗号,在确认暗号是真的之后,他连忙告诉降谷零。

    但等他们来到这边的时候,忽然一声枪响让现场所有人都慌乱起来。公安们不得不留下几个人疏散群众,剩下的都顺着枪声的方向来到这边。

    降谷零眉头紧蹙,语气焦急:“快叫救护人员上来!”

    看到文子的那一刻,风见瞪大眼,连忙应声:“是!”

    在几名同僚将北村彻按住并铐上手铐后,零几乎是跑着来到文子身边,托起她,并脱下外套捂在她胸口。

    “看起来你很在意她,波本。”

    被逮捕的齐普罗看起来并不慌,额发因为刚刚的打斗而变得有些凌乱,脸上也很多擦伤,但他并没有在意,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伤口一般。

    看到降谷零紧张的样子,他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坚持住,文子!”

    拜托了……!

    降谷零探向她的颈动脉,他的手很凉,甚至有些发抖。

    文子的脉搏极其微弱,她的状况很危险。

    “快!”

    幸好,像这样大型的活动基本都会有救护车在最近的地方,为了防止有民众不适,又或是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在神社旁待命的救护人员很快赶到,将文子抬上担架。

    而考虑到齐普罗可能会借机逃跑,所以他并没有被送上救护车,剩下几个救护人员留在现场,给他做紧急处理,再由公安负责押送至指定的医院。

    “……文子?”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让跟在担架旁边的降谷零顿住了脚步。

    寻着枪声赶来的萩原研二定定地站在那里,他的声音极轻,似是不敢置信。

    旁边的松田阵平也是愣了几秒。

    担架上的女人双眸紧闭,脸色惨白,胸前一大片深色,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不过稍微走散了一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到许久不见的同期,阵平一时间脑中闪过了很多种猜测:“发生什么了?”

    降谷零侧头又看了眼已经被送上车的文子,他深吸口气,压下混乱的思绪:“来不及解释。我现在不能上车,交给你们了。”

    即使此刻恨不得跟着一起去医院,他也必须要先处理齐普罗的事情。

    不然,就辜负文子所做的一切了。

    情况紧急,阵平和研二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跟着上了救护车。

    _

    另一边,电话亭里,刚刚挂断电话的诸伏景光垂着头,紧紧攥着听筒,用力到指节都在发白。

    他连齐普罗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救文子。刚刚的情况他根本不能问,甚至不能表现出对文子的在意,否则反而会害了她。

    “文子……”

    齐普罗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掐住喉咙,景光只感到窒息与无力,他却只能生生咬牙忍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始联络风见,可对方的电话却一直忙音没人接。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两个同时失联?

    无法联系上他们,景光又重新拨号,准备找上野。

    谁都好,快点接电话吧……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被打通了。

    是降谷零。

    “你在哪?”他刚接通,零就很直接地问。

    “……在外面,只有我自己。”

    听到他目前是安全的,零松了口气。

    “你听我说,齐普罗就是警视厅的黑警,我们刚刚已经抓住他了——”

    “那文子呢?”

    这是景光第一次,还没等零说完,就急切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麻,大脑已经一片混乱。

    拜托了,一定要没事……

    “文子……中了枪,被送去医院了。”

    降谷零刻意没有说得太清楚,但景光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下,让人连血液都觉得发凉。

    “齐普罗在我到之前联络过琴酒,但还没说出来就被文子开枪打断了,所以你的身份没有暴露。”降谷零的声音很沙哑。

    “……”

    街灯照在诸伏景光脸上,另一边投下一片阴影,明明是暖黄的灯光,却毫无温度,让他看起来更加寂寥。

    电话那头的降谷零自然明白幼驯染此刻的沉默。

    因为他也是一样的。

    如果齐普罗没有说出他就是潜伏在公安部的卧底,如果景光的身份没有暴露,那么齐普罗不会被逮捕。

    即使文子真的危在旦夕,又或是当场死亡,降谷零都必须装作无动于衷,甚至只能想办法引走齐普罗之后才能通知同伴救援。

    因为降谷零的任务还要继续。

    卧底这个身份,到了这种时候就只能身不由己。

    “齐普罗也中枪了,我会去亲自看守,绝不会让他逃掉的。文子……松田和萩原在陪着她,有消息的话我会再联络你。你自己要小心。”

    降谷零很快把话都说完,就匆匆挂断电话。

    Hiro本身就是很敏感的人,这个时候再说下去也只会让远处的他更加不好受。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可也正因为这样,才更加无法轻易释怀。

    ps:

    ①北村直接忽略研二的电话,因为文子那次在本厅遇到研二的时候他看到了,所以调查过研二。

    ②北村彻代号为齐普罗(Tsipou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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