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半掌不到的木栏,声音全部清楚的传入冉从筠耳中,她不但不生气,反而饶有趣味地搬起板凳子,贴坐在墙根。
手中还拿着一碗盛着时令水果的水果碗,一勺一勺送进自己嘴里,眯起眼睛听隔壁的掌柜讲她的坏话。
韩慕面色一沉,抬腿就要去隔壁把那几个人抓过来。
冉从筠嬉笑着把他拦下,推搡着走到墙根处,让他也听听。
嘶哑的男声从隔壁传来,“我都算好了,等这批货卖出去,少说也有万把两银子,到时候大小姐就要被少爷压一头了。”
冉从筠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和韩慕解释:“听声音应该是瓷器铺子的,可惜啊。”
源源不断地声音从隔壁包厢传来,或许是喝了不少酒,声音有些浑浊。
冉从筠听一句就和韩慕补充一句,“他岳丈在香江那里做花材生意,前两年生意一般,他在岳丈家越发不得脸,现在上赶着巴结我那继母呢。”
“这一位,胆子小,没什么主意,上面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熟人,管银庄的周老板,是我爹的亲信,总号的周掌柜是他哥哥。他头一个把生意交给我那个好弟弟的。”
冉从筠听声音就把隔壁的人认清楚,顺带和韩慕讲了好多八卦。
隔壁包厢内推杯换盏,酒足饭饱后结伴去小院中泡温泉。
“我们也出去,”冉从筠的恶趣味涌上心头,“我要看看他们撞上我的反应。”
冉从筠迫不及待走到包厢旁,耳朵贴着推拉门,听到隔壁包厢门推开的一瞬间,她仪态端庄的款款走出去。
掌柜们喝的五迷三道,互相搀扶着从包厢门走出,朦胧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子面带微笑,推开房门后眼睛直接看向他们,身后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
韩慕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冉从筠,淘气,但她开心就好。
按他的想法,应该把这些混账灌上一碗滚烫的热水,哑上十天半个月,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掌柜们看到冉从筠倚在门旁,脸上笑意盈盈,瞬间清醒,身上还散发出难闻的酒味,脑子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从歪七扭八,互相搀扶变成一个个儒雅的商人,拱手作揖。
“各位掌柜来我这桃园要玩的开心。前些日子漠北的货都有劳诸位。”冉从筠笑着说。
她在人群中扫了扫,不知是不经心还是故意说:“怎么不见两位王掌柜,你们都是男子,又在一处做事,一起出来玩怎么不叫他们。”
几人面面相觑,这次出来玩是大太太做东,那两位备货不当也就没他们,这要如何回答。
“你们出来玩,我这个东家在这只会扫兴,今日的花销记我账上,玩的尽兴才好,省的外面说我小气,亏待了你们。”
她笑着拉过韩慕,看着面前掌柜们像吞了一只活苍蝇一样的表情就觉得痛快。
桃园处有单独的一个院子,院子不大,冉从筠来到桃园都住在那里。
院子里一个温泉池子直通进内室,旁边种着两株红枫,还有一颗大桃树。山间气温凉爽,温泉雾气弥漫,冉从筠脱了鞋袜,踩进水池中。
她的脚常年不见光十分白皙,形状漂亮,十只脚趾头莹润可爱,指甲片精心修剪过,透出淡淡的粉色,纤细的脚腕不胜一握。
韩慕见到她毫不避讳地脱袜,一时慌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脚趾试探着踩水,慢慢伸入池子中。
他喉结上下滚动,身上燥热,垂在身旁是手指握拳又松开,“我去内间的池子。”
“哎,我让人在这池子里放了药草,你在这泡,我不泡。”
温泉池子不大,容纳两人却绰绰有余,韩慕听完她说的话,面颊爆红,“这,这怎么能行呢。”
吞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冉从筠看到他扭扭捏捏,从池子里把脚捞出来,就要走到他身边,亲手拆衣服。
“你一个男子,我又不会占你便宜,这汤池对你有好处,好容易休沐,当然要来泡泡,我来替你脱衣服。”说完就要上手。
韩慕连忙向后躲去,青石板台阶,每一块都打磨的光滑,他又担心躲得厉害让冉从筠摔跤,没躲两下就被抓个正着。
冉从筠骨子里还有着现代人的飒爽,反正是韩慕泡汤池,她不吃亏,伸手就利索的把腰间的腰带拆掉。
“我,我自己来!”韩慕被冉从筠的双手碰到腰带的一瞬间,呼吸就已经乱掉,耳垂红的要滴血。
他背对着冉从筠,小心的把外袍退下,穿着中衣冲进汤池里。
雾气缭绕,韩慕紧紧扣着中衣的系带,不放心的又打上一层结。整个身子泡在池中,只有一个头露在池面。
冉从筠提着一篮药草从内间回来时,看到的一幕让她心跳空一下。
真,美!
绸缎的白色中衣在池水中早就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将腰腹的线条勾勒得清晰可见,扎成马尾的长发还牢牢固定在发冠中,只是发尾被池水打湿,垂落在肩头。
洇漾的雾气将眼睫都染上几滴小水珠,配上微红的脸颊,很美,是冉从筠从来么见过的韩慕。
她坐在池边,将手中的药草一一放进池水,池面上很快飘满各式各样的稀奇植物。
韩慕将草药圈在身旁,挡住池下他的身躯,游到冉从筠身边。
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你,遇到了麻烦?”韩慕很是懊悔,军务繁忙,他最近一直在东营招兵,都没时间和从筠见上一面。
听今日那些掌柜的意思,从筠手中的铺子遇到了麻烦?
冉从筠弯腰拨弄起池水,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我要定亲了,他担心我定亲以后会把生意带去你家,现在正着急让冉从肃接手我手中的生意。”
他?从筠的父亲么?
韩慕没有开口,只是用漆黑的眼眸看着冉从筠,眸中好像有揉碎的星光,温柔的要溢出来。
冉从筠拿起韩慕垂在她身旁色手指玩起来,捏一捏指肚,又比划一下大小。
“他想把我手中的生意拿走,那是不可能的。”冉从筠轻声说,声音飘散在池面,和雾气凝成一团,“冉家迁到京中,在江南的根基早就不如从前,现在一半的面子都是靠李家撑着,冉从肃,呵。”
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江南富庶,什么物件革代的都快,靠他的脑子,没了李家的支撑,过不了多少年江南的生意就会被蚕食。但他们守着京城,自然是没问题,可外面的掌柜,就不好说了。”
韩慕搭话,“冉家在江南的生意交在你手上也有几年了,冉老爷子亲手交给你,底下的掌柜不服气也要服气。”
冉从筠轻轻地笑着,暖池上飘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摆着两个水晶杯,里面盛着桃花酿,微粉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盏中晃动。她拿起一盏,一饮而下,继续说:
“我的身后还有李家,靠着李家,每年的盐引,茶引都分毫不差的送来,离了我,他们还不见得能在江南的盐商和茶商中分一杯羹。”
让她开心的事,手下的掌柜里,还算有两个聪明人。
盐庄的老板,他最清楚手中的盐引每次都能按时按量分毫不差的送到他手中是仗了谁的势,自然不会去趟这趟浑水。按照方蓉的要求糊弄的交上一批货,也算是听了太太的吩咐,又不会全然站在她那里。
倒是茶庄的老板,他没和方蓉站在一处倒是让冉从筠有些差异,她以为刚来两年的他会迫不及待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呢。
冉从筠悠悠的转动手中的酒盏,全然不把他们当回事。
泡了一会儿,韩慕发觉自己鼻尖都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双手靠后撑在青石旁,肌肉的轮廓迸发,一个用力就从水面上坐到青石旁。
冉从筠看到身边人的身材轮廓,瞪大双眼,眉头高高挑起,一眨不眨的从上扫到下,觉得不够,又重新扫上一遍。
韩慕一低头,就看到布料紧贴在身上,腹间的几块肌肉清晰可见,冉从筠在他身上时每日都能看到他的身材,但这些日子没见,他好像更紧实了些。
这么想着,她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韩慕的腹肌,下一秒就感到手下的肌肉变硬 ,紧绷起来。
韩慕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变得暗哑,“别闹,我去换身衣裳。”
再次走出来时,穿着一身黑色的云纹大袖袍子,松松垮垮的坠着,胸间的那条线隐约可见,脚上踩着一双木屐,踩在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发尾已经被泉水弄湿,索性拆散垂下来,经常编的小编在散开后有些卷曲。
冉从筠也将脚从泉水中捞出,未着鞋袜,也学着韩慕穿着木屐,在园中散步。
虽然没有桃花,但院内被花匠精心打理过,四时花卉不同,大朵大朵紫色的绣球花在墙边盛开,冉从筠学着剪下一朵,放在泉水中,纤手拨弄,送它顺流而下。
气氛静谧,韩慕就这样一直看着面前玩耍的姑娘。
等这次回来后,他们就可以定亲,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