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盐庄的王连看到茶铺的王掌柜一早便把他堵在店内,不由低头垂笑。

    他身量不高,脸上带着弥勒佛般的笑容,亲手捧着一杯寒山茶递到茶庄掌柜前,“王掌柜,尝尝我这新的的茶叶。”

    透过甜白釉,茶叶的清香就飘散出来,寒山茶长在极寒之处,每年所得甚少,见他就拿出寒山茶,盐庄的老板果然实力雄厚。

    待客的地方就在后厅,一水的红木家具,古董架最下边摆着半人高的南阳于雕出的蟾蜍,口衔一个拳头大小的金珠子。

    茶庄掌柜惊叹于盐庄的奢豪,斟酌起措辞,结结巴巴的来意说完后观察起王连的神色。

    王连神色淡然,听到茶庄老板的来意,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捧着寒山茶深吸一口气,“这茶叶,难得啊。”

    茶庄老板日日和茶叶打交道,自然知道寒山茶难得,可他眼下又不是为了与盐庄掌柜品茶论道而来,也没什么心情品茶。

    端起茶盏,茶水刚沾上唇瓣就放下,“寒山茶实属难得,您这还是用旧年露水泡的,更是难得。”

    “王老板,我这在冉家手下也是头次当差,往年冉小姐早早就让咱们备好了货,可今年她迟迟不开口。倒是太太和大公子那里透出口风。”他放下茶盏,继续追问,“我这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茶庄老板实在是心急,手中的货物要是再不想办法调动,那可就来不及了。他好话一连串从嘴里蹦出来,又是送好茶,又是攀同宗。

    “您也说了,是太太和大公子,不是冉小姐。”王掌柜只说了一句话,“王掌柜,我这盐庄与您们的生意又有不同,我可全仰仗江南的盐引啊。”

    盐引,江南。

    茶庄掌柜嘴里衔着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的咀嚼、品味。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听着风铃随着车架的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被太太和大少爷迷了心智,他总想着将来江南是要给大少爷的,却忘了,冉家如今在江南的脸面一半是靠李家撑着。

    大小姐如今不闻不问,不代表真到了那时候就不会挣,如今江南的生意还是交在大小姐手中,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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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蓉歪在贵妃榻上,软榻上换成了织金花罗的缎子,屋内的陈设也焕然一新。

    刚来住时冉从筠是按照云舒园惯常的摆法放着的,如今纱帘、软榻、抱枕都换了一套样子,连架子上的小摆件都换成了京中的样子。

    只是窗棂的冰裂纹不好换,不然方蓉定然要换成梅花纹。

    西院里原本的花草也都换了一个样子,原本栽在墙边的那株十几年的槐树被换成了石榴树,小池子里养的锦鲤都换了一个颜色。

    两个丫鬟一人拿一个养生锤,锤里里放了艾草、小米,低头轻轻敲着小腿,屋内青玉镂空的香炉里的沉香片发出散出点点烟痕。

    方蓉精力充沛的看着手下丫鬟刚递上来的册子,凌州城内的掌柜已经把东西准备齐整,只有冉从筠手下几个心腹可恨,一点儿都没准备。

    朱笔圈出那几人的名字和铺子后,她又在最末尾看到了另外两人。

    方蓉皱着眉头将册子扔到丫鬟面前的地上,散乱的册子正好掀在最后两行字。

    盐庄和茶庄,这两样倒是都准备了,可就准备了一点儿,根本不够往年的数量。

    “那两人,怎么东西没准备齐全?”方蓉冷声。

    “回太太,盐庄和茶庄都说东西不够,大量购入怕一则来不及,二则手头的茶印和盐引怕出披露,只得准备了这么多。”

    方蓉眼睛眯起,锋利的眼神刺向回话的丫鬟,“不中用的家伙。”

    “娘,布匹和盐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现在的银子足够将这些东西补上去。”冉从肃宽慰道:“我们自己买货,自己补银子,赚来的钱也能落在自己手中。”

    陪嫁丫鬟从床缝底下抬出一只红木箱子,一手臂长,两把重锁挂在上面。

    方蓉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箱子里分成两部分,一半地契,一半银票。

    “这银票多是京中的,我记得白家的银庄可以互兑,你去那兑成江南银票,找人快点买齐了。”

    西域商人算算日子也就这个月到,已经到了下旬,离月底不剩几日。

    方蓉兑银票换银子买东西的事情没瞒任何人,东西不拘多少,来了就收,银子付的痛快,凌州的小商贩都大包小包的背着,或是拉几个驴车,赶到指定地方卖东西。

    没几日功夫,就把货凑出来个七七八八。

    她收了几日货,冉从筠的槐香苑里就亮了几日。

    手臂大小的烛台点了十几个,夜里也照的像白天一样,方蓉收货的票据像流水一样传到冉从筠这,再由人整理好,呈到冉从筠面前。

    她盘腿坐在榻上,一页页翻看,“倒是舍得花钱,瞧瞧,这千年的旧茶都能卖这价钱。”

    冉从筠啧啧称奇,“咱们库里的旧东西,都卖出去没?”

    “都卖出去了,”秋婳回,“刚陶夫人还让人传话,说他们那积压的东西,也都趁着这次卖了一个好价钱。”

    冉从筠笑着,“可惜韩伯母回去了,不然去一封信把那边的东西也拉来卖了。”

    秋婳:“西院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买的好多都是咱们卖出去的呢。”

    春雨:“活该,她们把咱们院子改成那样,将来改回来的钱全从这里出来了。”

    一屋子侍女笑得合不拢嘴。

    连续熬了几夜,冉从筠用了一点好克化的点心,又看了一会儿账本才睡下。

    从方蓉他们来了以后,冉从筠和韩慕就没见几次面,两人都很忙。

    冉从筠特意让人递了信给韩慕,趁着韩慕休沐的日子,两人去附近的庄子玩一玩。

    东边的桃园是冉从筠母亲的陪嫁,在一处桃山上,到了开花的季节,漫山遍野连城一片,如霞似锦,妖艳烂漫,山间几处溪流潺潺而下,清澈见底,偶尔还会开个流觞曲水的雅集。

    冉从筠看着桃园所在的山不错,索性一起买了,建成一个山庄。

    山上有几处温泉眼,她派来匠人重新画了舆图,将温泉引进桃园。也是凌州官商经常游玩开宴的地方。

    跟着韩慕时间久了,冉从筠的骑术愈发精进,韩慕休沐只有一日,马车一个来回就要花去半日功夫,她便提议两人一起驾马去桃园。

    已经过了夏日,郊外的草地开始有些泛黄,马蹄哒哒,冉从筠只得放大声音,“之前还说带我去马场围猎呢。”

    “这些日子是不行了,最起码也要半年了。”韩慕回着。

    黝黑的骏马在阳光下发出油亮的光泽,用旧的马鞍在他身下也显得贵气,韩慕今日穿了紧腰窄袖,皮质的腰带勒在腰间,他控制着速度,紧紧跟在冉从筠身边。

    策马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下,冉从筠和韩慕顺着小道上了山,桃花已经败落,连桃子都没了,只剩下满山苍翠。地上三三两两开着秋日独有的野花,流水的清冽混上山间独有的芬芳,沁人心脾。

    换做以往冉从筠定然要坐小轿子上山,现在每日还在扎马步、练剑术,体制比之前好了许多,连肩膀都不像从前云朵一样柔软。

    到山上安顿下来时已经到了中午,桃园平日里就对外开放,整个庄子分成七八个小部分,用长廊相连,每个院落外都有小厮护卫把手。最外围要不了几个铜板就能泡上温泉,凌州有些闲钱的人家偶尔也会来这里奢侈一把。

    越王内越贵,最中心的几处院子从不对外开放,只借给关系亲密的几位宴饮宾客。

    韩慕刚在凌州开府也没两年,手下的小官提过桃园,可他堂堂大将军,去外围有失身份,内围的最低消费他着实花不起,到了今日才能来这里逛一逛。

    刚进院子便是一处室外汤匙,由青石垒起,最上的几块青石光滑不搁脚,是用心打磨过的。

    已经到了饭店,冉从筠又是骑马又是爬山,到现在已经饥肠辘辘,到内室换身衣裳的功夫,肚子已经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碰到韩慕闹了一个大红脸,她推搡着韩慕往外面的餐阁走去。

    桃园有两处餐阁,她们要去的就是贵的那处。

    正值休沐,餐阁里能碰上几个面熟的人,冉从筠和韩慕大过招呼就往楼上雅间走去。

    雅间内,应了庄子的名字,处处都是桃花,桃花木的凳子,纱帘上的桃花暗纹,桌子上还摆着医术桃花干花,室内的熏炉里点的都是桃花味的香。

    韩慕感叹:“真不愧是桃园,处处都是桃花啊。”

    冉从筠本身点菜就多,和韩慕在一处,他吃得多,便可以把想吃的全部点一遍,每样吃一口,让韩慕解决剩下的。

    桃园的餐阁哪怕是雅间隔音效果也不好,外面的熙攘声传进屋内,添了几分烟火的气息。

    烟囱云等菜一上来便开始埋头苦吃,时不时给韩慕夹几口菜。

    “桃儿煎是这的特色,你尝尝。”

    桃花酿成的甜蜜裹在炸的酥脆的肉上,入口酥脆,肉汁在口腔迸发,还能尝到桃花独有的香气。

    “老兄,咱们这货备好,将来跟着大小姐的那几人没备货,活该赚不到钱啊。”

    “锦绣坊那女的,仗着是心腹,平日里天天拿鼻孔朝我。如今这笔生意成了,今年我们狠狠压她一头。”

    “不止压她,将来冉小姐嫁出去,大少爷掌家,她们怕是不能在冉家继续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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