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乱

    这时,城东方向传来了骚乱之声,与此同时,城西方向出现了火光。

    顾正辞将手中的剑指向为首的官兵,冷笑:“谁说我的军队会按兵不动了?”

    众士兵大惊,纷纷举起武器做防守势,原来金军已经攻入城了。顾正辞来之前料到自己可能会落入安国公的陷阱,便提前吩咐了手下,若是自己一个时辰还未出城,就开始攻城。

    面对将他们包围的弓箭手,顾正辞冷眼看着他们,“我死了,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他毕竟是连破数城的大将,此刻他整个人充满着杀气,一时震慑住众人。他便趁此机会飞身上前,将那领头的挟持住。

    “安国公自己做了缩头乌龟,派你们来找死,你们真以为我顾正辞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时天空中正好劈下一道闪电,狂风渐起,弓箭手们更加感到势微,许多人将举起的弓箭缓缓放下了。

    “给我放箭!”那首领还在挣扎,被顾正辞挡在身前,正好接住了射过来的寥寥几只箭。

    临死前,他挣扎转头看到顾正辞轻蔑地眼神,见他毫不留情地提起剑。

    顾正辞甚至还端详了一下,找到剑上没破损的位置,一瞬间便抹了他的脖子。

    雨滴夹杂着冰块砸了下来,顾正辞疾步上前,有人忍不住后退。却见他只是来到昏迷的紫沁跟前,伸手将她接过来,把她的头护在胸前,然后没有理睬任何一个人,一步步离开了。

    大雨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正辞离去,不知所措。

    李芝芝赶紧带着自己的人跟了上去。顾正辞领着一行人一路奔走,此时城中已乱,州府的守卫军被安国公带走了大量,此时留在城中的只有不足五千。面对金军的猛烈攻势,百姓都慌了神,有的四处逃窜,有的带着家人躲入地窖,有的抄了家伙准备跟金军决一死战。

    顾正辞知道自己的军队主要从西侧城门正面攻击,以及从东面城墙防守薄弱处偷袭。自己便朝战火没蔓延到的城北方向而去,最重要的是,那里商铺众多,他要尽快为紫沁找到郎中救治。

    在李芝芝的领路下,他们找到了一家医馆,将躲在地窖里的老郎中抓出来。顾正辞目光凶狠,逼他立刻为紫沁救治。

    老郎中把完脉,道:“这位姑娘风寒入体久病未愈,恐怕心肺大受影响,得先驱了体寒,再慢慢用药调理心肺之邪。”

    “如今寒冬腊月,最是容易受寒,紫沁姐姐刚才还淋了雨,”李芝芝焦急道,上前摸了摸紫沁的身子,“她身上都是凉的,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快拿木炭来,摆一屋子暖着。”

    郎中面露难色,“李小姐,我知道您是大户人家,不缺炭火,可我们寻常百姓家,哪有炭火,我家里唯一能保暖的,也就只有一床羊毛毡啊。”

    “连炭火都没有?那总有柴火吧。”

    “好了,”顾正辞打断她,“柴火也支撑不了几时,紫沁不能再闻烧柴的烟。你这里有干姜、肉桂、附子吗?拿最好的药材,煎了药给我。”

    说罢,便抱着紫沁进了里屋,将她放在榻上,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了羊毛毡和几床被褥。

    李芝芝跟着他进去,见他上前就要解紫沁的衣服,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用自己的体温给紫沁驱寒。

    “喂!”李芝芝忍不住叫道,“紫沁姐姐是安二公子的人,你这样怕是不妥吧。。。”顾正辞凌厉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吓得她敛了声。

    “从今以后,她只能是我的人。”

    原本以为,她嫁入安家,真能继续做个大家宅院内的贵妇人,可安家却是将她置于险境,那安二也不过就是个窝囊废,还不如以后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保护好她。

    “那我,去看看煎药。”李芝芝识相地退了出去,闭上门。虽不满顾正辞的凶戾,却忍不住心想,往日只听得金国顾将军是个杀神,今日一见,发现他不仅相貌、身手都是顶尖,还对紫沁姐姐情根深种。再想想紫沁曾跟她多次提到嫁给安二公子只是权宜之计,看来或许这顾将军才是紫沁姐姐的真命天子。

    李芝芝小女儿性情,越想越开心,蹦蹦跳跳出去,吩咐了郎中一会将药送进房间,不要乱看。自己则带着护卫离开了医馆,前往她此次回来鄂州城真正的目的地:府衙。

    原来,携安国公命令回鄂州城救紫沁原本是轮不到李芝芝来做的,但由于李芝芝近段日子与府衙新上任的文书任晚星偶然结识,彼此一见钟情,因此她一定要请命回来带走任大人。这任大人乃是新晋进士,为人十分刚直不阿,因此李员外撤走时,李芝芝派人来接他,他却坚定地留了下来,誓要与州府众将士一同守卫鄂州城。

    李芝芝不管什么打仗不打仗的,她只想要自己的心上人安全,所以她这趟去一定要带走任大人。

    顾正辞解下了自己和紫沁的衣物,抱着她躺下,再用被褥一层层将二人包裹好。他一向血气方刚,此刻接触到紫沁冰凉的肌肤,缱绻之意袭来,他感到自己整个人更加滚烫。

    这样也好。他控制着自己,却不由想起之前与紫沁的一夜贪欢。想起那夜之后紫沁便离开了他,他的心往下沉了沉。后来,尽管数次梦到与她缠绵,但梦中的她却从来都不是开心的。

    半个时辰过去,紫沁的身子终于不似之前那么凉,她的脸上有了血色。顾正辞看着她,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

    若不是因为自己,她该是多么养尊处优的一个贵小姐啊。

    可是,他转而想到,即使没有自己,她嫁去安国公府,还是会被安国公利用,到时候战事起了,他们许家还是逃不过。

    这时,郎中在外面敲门,“官人,药煎好了。”

    顾正辞用被子把紫沁的头盖住,道:“进来把药放下。”

    那郎中开门,匆匆将药放好后,道:“官人,其余的药我包好了放在门口,现在城中越来越乱,我真的得躲起来了,您自己保重啊。”

    “去吧。”顾正辞目送他出去关好门,然后伸手开始掐紫沁的人中。好一会,紫沁终于悠悠转醒,她无意识地睁开眼,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顾正辞见状,下床给她掖好被子,然后端着药来到她面前,将药往她嘴里灌。

    这药刺鼻又辛辣,紫沁被呛的忍不住咳嗽,终于是清醒过来,先是看到赤着身子的顾正辞,怒道:“你、你。。。”

    “我是在救你,”顾正辞连忙安慰她,“你醒了就好,先把药喝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城。”说着不管不顾给她灌药。

    紫沁浑身无力,只能被他摁着后脑勺灌药,他没有分寸,药撒出来不少,她只得举起手来端着碗自己喝,待喝完药,她一低头,叫了出来,赶紧拿被子遮住自己,“你做了什么!”

    “你受凉了,”顾正辞坐下来按着她躺下,“这是最快的方法,你等一下,我给你找几件厚衣服去。”

    他转身在柜子里开始翻找,紫沁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恍惚,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

    接着,她开始回顾之前的事情,想起来自己在地牢,顾正辞来救她,但是外面起了火,她被烟熏得难受不已。。。

    “我们怎么从地牢逃出来的?”

    “安国公改变了命令,他要我们活着。”

    改变命令?“为什么?”紫沁一时想不明白。

    顾正辞顿了顿,道:“郭义将军来支援了。我猜想,可能他明日晌午便能到鄂州城。”

    郭将军?可是,他之前不是一直不理睬安国公的吗,难道。。。。。。

    一定是娘!娘为了救她,把令牌给了安国公!可是这样一来,他们所有人都变成了安国公的棋子。

    “顾正辞,你可以退兵吗?”紫沁突然用央求的语气道,“你与郭将军在鄂州打起来的话,安国公就会渔翁得利,你们也会有很重伤亡的!他把州府的军队全部撤走,这是空城计,就是想引郭将军过来。”

    “来。”顾正辞找了许多干净的厚衣物,给紫沁一件件套在身上,“我怎会没料到安国公是故意把鄂州城让出来的呢?只是我与郭将军分属两国,我们打一仗在所难免,若是我赢了,夺下鄂州城,不就从安国公那里把你抢过来了吗。”

    “你、”紫沁一时语塞,她有些别扭,“即使没有我,你从扬州转而攻打鄂州,也是上策。”

    顾正辞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算不上什么上策,我只带了区区两万兵马,鄂州的州府军队就有五万人,郭将军此番前来,带的是宋国最好的军队,估计也有不下三万人。若是我硬要与他们抗衡,长时间打下去,只会白白耗损我们的战力。只是,我这趟来,能把你救下,是我最大的收获,以后,我不会再把你还给安家了。”

    他的眼神极为真挚,眸光流转,像一片霞光照进紫沁的心里。

    “可是,”紫沁喃喃道,“我娘还在安家,安国公既然会置我于死地,我担心他也会对我娘不利。。。”

    “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你娘。”他边说边将紫沁扶下床,这时李芝芝突然冲了进来,看到他们,叫道:“紫沁你醒了!太好了!我们快出城。”

    一辆马车已停在门口,三人上车后,见车内还有一名文质彬彬的白衣书生,李芝芝对紫沁眨了眨眼,紫沁便心领神会了。

    马车匆匆行至李员外府邸附近的一口枯井,原来这是一个连通城外的暗道,芝芝他们之前就是通过这个暗道进来的。几人出城后,一路不停歇地走,终于在天亮时找到了一处被遗弃的屋子。

    顾正辞嘱咐李芝芝将紫沁先安顿在此处,好好休息养着,随后看了看那书生,将他挟在身边。

    李芝芝见状焦急道:“喂!你干嘛!”

    “想必姑娘很在意这位公子吧,那我先带他走一趟,你最好别带着紫沁乱跑。否则我回来见不到你们,他也就别想活命了。”

    李芝芝见他手段刚硬,也只能无奈道:“好好好,听你的,我一定好好照顾紫沁姐姐,你们快去快回。”

    那白衣书生一路上寡言少语,被挟持了也闷不做声。

    顾正辞带着他,回到了鄂州城外的金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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