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她说这些话,也抱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虽然周挽之不知道宁泽的来历,但是她也清楚宁泽此人并不简单,她前世就是南方人,因此对穿越后的北地口音格外敏感。

    她听得分明,摸进来欲杀她的那名土匪,分明不是北地口音,混到落草为寇的有几个是有钱走南闯北的人,周挽之根本不信他会是当地的土匪。

    “你要这样说,也对。”云檀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周挽之就像一拳砸在的棉花上,浑身都不得劲。

    云檀的表现格外反常,看来这土匪的来路大概与他有关。

    周挽之察觉得到,云檀身上有秘密,而这个秘密带着危险,虽然她没有去探知的好奇心,但是这件事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她不得不问到底。

    “那个土匪是不是冲着你来的,他是什么人,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云檀没有面向周挽之,“怎么可能是冲我来的呢,我不过无名小卒,没有这样大费周章杀我的必要。”

    周挽之半点不信:“那他为何是一口南地口音,为何不冲着货车去抢押镖的货物,反而对你的命这般感兴趣。”

    云檀无所谓地道:“山匪大多讲道义,大概是我杀了他们兄弟,他们想报仇的吧。”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会信?”周挽之不能理解 ,一股无名火躁动着涌在她的心口,“你在把我当傻子,还是一个离了你就不行的废物?!”

    宁泽带来的危险是实在的,周挽之不怕危险,她反感的根本原因在于不被信任,这是真正的可以让敌人有机可乘的危险。

    云檀听完周挽之的话,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确实对周挽之产生了好感,但是要说生死相许非她不可,那还没到这个程度。

    他还无法对现在的周挽之全盘托出自己的秘密。

    或许彼此之间应该留下更多的余地和空间。

    “话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怎么能又怪到我头上?”

    云檀顺着周挽之的话往下说:“周挽之,你说得对,我们只是假夫妻,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他说这话时看着周挽之的眼神叫周挽之陌生,有几分像她掀开帘子时那道惊鸿一瞥的,狼一般的眼神。

    周挽之不甘示弱,红着眼怒瞪回去。

    “好啊,”周挽之隐隐被激起了气性,笑得讽刺又自嘲,“各取所需,跟我所求一模一样,我没什么好气的”

    两人都很默契又刻意地避开那个词,云檀不能有软肋,那她周挽之也不应该有,云檀这段时间暧昧得若即若离的态度时什么意思她不想知道。

    但是与其等她陷进去以后再得到个达不到预期的答案,不如现在划清界限。

    “我们是假夫妻这层外壳下的雇佣关系,周挽之,这样的关系对我们二人来说最好。”这是云檀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周挽之虽然有些别扭,但到底是她挑起来的。

    这样的反将一军,倒显得周挽之在无理取闹自作多情。

    “是啊,雇佣关系,那东家要休息,你该出去守着,是也不是?”周挽之阴阳怪气,将车帘掀出哗啦一声响。

    逆光的影子在车夫身旁落座,隔着一道帘子,二人却再也无话。

    周挽之将意识沉入桑蚕空间,蚕丝已经完全剥开,抻开后一张一张叠在一起,远看像纯白色的网,只要找到薯莨染色,就可以制出第一批香云纱。

    这段时间周挽之除了休息刺绣,就是研究香云纱,几乎不离开马车。

    云檀不知道在做什么,夜里也不与她同宿,久而久之,镖师们也都发现二人吵架了。

    只不过在大多数镖师眼中,二人是兄弟,并非夫妻,好奇的有,真上来八卦的也少,她和云檀互相三缄其口,就在这样别扭的气氛中,威远镖行的车队来到了锦州城。

    云檀率先来到车下,将手递给周挽之,周挽之牵过他的手一声不吭地跳下马车。

    车马嘶鸣阵阵,云檀和周挽之在城门口下了车,拜别了郑镖头。

    锦州城繁荣远胜尹川,城中道路宽阔,银装素裹。城守们铲着城门楼上的雪,孩提拿着糖葫芦,笑声在街巷间回荡。

    周挽之松开云檀的手,二人默不作声,各自离开对方三尺远。

    系统的声音似乎是刚刚睡醒【你和剧情人物闹矛盾了吗?】

    周挽之沉默,下意识走得离云檀更远一些。

    系统【剧情人物好感度下降中,如果宿主不及时挽回,很难完成您自主延伸出来的任务:缝纫机支线0/1】

    涉及她生命安危的事情宁泽还欺瞒她,周挽之偏不想先服这个软。

    “完不成便完不成,锦州这么大,怎么会连个铁匠铺都没有,不行我就去京城,离了宁泽我便不能活了?”

    周挽之拒不道歉,态度强硬至极。

    城中客栈林立,周挽之眼瞧着一家装潢还算合心意,转身便走了上去,完全没有管宁泽的意思。

    谁知这时宁泽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换一处吧,我有同僚在这。”

    周挽之道:“那我住这,你去跟你同僚住吧。”

    云檀在周挽之耳边叹了口气:“对不起。”

    周挽之抱臂看向他:“我更希望,你能知道我不开心在哪一点。”

    云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道歉是我深思熟虑过的。”

    他挠了挠薄得能叠上好几层的眼皮,“今后的事恕我还是无法坦白,不过若是牵扯到你,我会提前告知。”

    周挽之上前牵住他的手:“走吧。”

    云檀疑惑的眼中暗含笑意,“不住这个店了?”

    周挽之笑骂一声:“少废话,快走吧你。”

    客栈占地不算大,不过胜在曲径通幽,大堂便在阁楼上方,牌匾也小巧玲珑,上书“有间客栈”。

    掌柜的上来便和云檀打招呼,周挽之则在前厅逛了逛,别的不说,简约却并不简陋,很有古代便捷酒店的风范。

    掌柜名叫郁青,生得一副好相貌,芝兰玉树长身玉立,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看着不像个会偏守着一隅开客栈的人,应该是个游山玩水的诗人。

    “客房一间,一两银一晚。”

    郁青伸出手,周挽之便将银钱放了上去,郁青的手倒是没什么稀奇的,手指白皙修长,指上的茧也都出现在执笔的地方。

    就是这人是个左撇,执笔和长茧的都是左手。

    郁青和云檀寒暄几句,最后吩咐周挽之道:“近来年节,锦州城夜里会有庙会和唱戏班子,你们夫妻二人,有空可以去看看,若能留到元宵,还会有灯会,到时更加热闹。”

    周挽之微微笑着颔首:“谢谢。”

    不过出游应当是没时间了,周挽之还要办正经事。

    翌日。

    经过半天的修整,周挽之可以说是精力充沛,今日正巧雪霁放晴,周挽之跟着云檀前往白鹭山。

    白鹭山坐落在群山环绕间,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山中积雪深厚,一只长尾银喉山雀扑簌簌落在周挽之身边的树枝上,抖落半枝雪混梅花。

    周挽之身上披着兔毛斗篷,衬得整个人更娇小柔弱些。

    前来迎接周挽之的是个精神镬烁的老者,他头发大半花白,他头上戴着一顶虎皮帽,肩上背着一张鹿皮弓。

    老者逢人便笑:“在下柯云,有失远迎,听阿泽说周小弟便是那‘缝纫机’的发明者?哈哈,真是年少英才。”

    周挽之自谦道:“能画出来是一回事,能做出来那才是真本事,如今跋山涉水找上柯老前辈,也是希望‘缝纫机’问世,能叫我与柯老前辈都青史留名。”

    柯云乐呵呵地应下周挽之的奉承,“那图纸阿泽给我看了,确实精妙,我也按图索骥,做了几个零件,正准备拿给周小兄弟长长眼。”

    周挽之礼貌道:“有劳了。”

    柯氏与其说是打铁铺,不如说是个打铁的世家山庄。

    山庄占地广阔 ,雕梁画栋,打铁的内间无论是铸兵器的池子,还是铸农具,甚至是家具的铸池 ,都一应俱全。

    打铁汉子们全都赤膊着 上半身,大雪的天气,还是在山中,竟然一个个身上都冒着汗。

    来来往往的打铁汉子,见着柯云都作揖行礼,周挽之面不改色地从打着赤膊的男人们身边走过,没有注意到云檀有些变化的脸色。

    直到云檀有意无意将遮挡她的视线。

    周挽之本来不想发作,但是实在被云檀挡烦了,一把将他推开,压低了声音道,“你吃错药了?”

    云檀蹙眉左右看了看,全是上半身光-裸的男人,就算他现在和周挽之是假夫妻,周挽之好歹也看在他的,面子上避讳一下吧。

    “你看他们的眼神能不能收敛一点?”云檀忍不住道。

    叔父可是知道周挽之是女儿身的,周挽之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看别的男人,他脸上怎么说都挂不住。

    周挽之半点没理解,满脸疑惑:“我看什么了?这儿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不成?”

    她生活的时代科技领先这里几千年,什么样的武器她没见过,要是她能多读两年书造把枪都是轻的。

    云檀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些……匠人,都没穿衣服,你能不能别看得这么入迷……”

    周挽之掏了掏耳朵:“没穿么?我没太注意,我在看墙上打的兵器,难不成你在看男人?”

    云檀:“……”

    “算了,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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