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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宁芷兰……”文卿安略一思忖,豁然开悟:“原来是你那个庶妹。”

    这话却似触了宁松晚的逆鳞,晶眸灼灼,认真纠正:“柳氏只是外室,所出子女比庶不如,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罢了!”

    话音落处,书房陷入安静。宁松晚看着文卿安,见他眼底涌上云雾,周身腾起寒意。这感觉很是陌生,已不是平日里面对她时的文哥哥,而是公堂上生杀予夺的文大人。

    宁松晚怔怔盯了良久,文卿安才开口:“在你心里,外室子就不配为人了?”

    一句反问,宁松晚已听出他心下站了队,茫然须臾后弯了弯唇角,淡出一抹讥谑:“看来这盒红莓,真是没有白送。”

    “晚晚!”文卿安声色微厉,裹挟了明显的情绪。

    这是宁松晚在公堂之外第一次看到文卿安严厉的神色,无比失望地点了点头,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想再说,起身就往外走。

    文卿安忙拉住她的胳膊,她却极力挣开,他只得妥协:“我送你!”

    车上两人一路无话,文卿安只觉心头隐隐作疼,就似早已修补好的一个破洞,突然又被人生生撕裂开来,翻出血肉模糊的旧伤疤。

    到了崔府门前,宁松晚头也不回的下了车,未道一句别。文卿安撩开车帘,默默看着她进了门后,才吩咐马夫回去。

    此时头顶阴云已聚,天将雨,马夫将车赶得飞快,然而还未转出巷子,车身遽然剧烈一震,马车霍地停了下来!

    “发生何事?”

    “大人,咱们马车跟别家的撞了……”

    “去看看,可有撞伤人。”话音才落,对面马车就飘出了女子的哭声,显然有人受伤了。文卿安也未迟疑,掀开车帷就跳下了马车。

    对面马车里,女子声音哽咽:“阿娘,阿娘,您快醒醒……”

    闻声,文卿安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撩开幢帷,就看到母女二人一个嘴角流血人事不省,一个白裙染血抱着母亲无助哭泣。

    那女子抬眼时梨花带雨,文卿安一眼认出她正是宁松晚的那个外室妹妹宁芷兰。他对此人是有几分厌恶的,倒不是因着出身,而是因着那些不磊落的作为。不过眼下这种情形,他自然不能转身离去。

    “快送医馆!”他大声责令马夫。

    “可、可我们的马车轮毂断了……”马夫为难道。

    文卿安这才明白方才撞车的原由,并非自家马车过失。可既然叫他撞上了,也不能见死不救,抬眼看了看骤暗的天,做出决断:“上我的车!”

    天光堕入云层,鞭风卷着尘芥,马车疾速行往就近的医馆。

    郎中仔细瞧过柳氏后,语态轻松道:“这位夫人并无大碍,嘴角流血是被齿关磕破了皮肉,昏迷也只是撞击头部造成的短暂晕眩,不多时便会自己醒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宁芷兰才落下的一颗心复又提起。

    “只不过在醒来之前最好不要挪动,就让她在医馆里小歇一会儿吧。老夫还得去后院煎药,两位请自便。”说罢,郎中客气退下。

    人既无大碍,郎中离开,文卿安也抬脚跟着辞出。不想才出医馆,宁芷兰也追了出来,当街屈膝行下大礼:“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不必多礼。”文卿安随口丢下一句,兀自朝着马车行去。

    铅云一层层压下,宁芷兰看着眼前修长如竹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一种冷漠,这种冷漠并非陌路人之间的,而是带着隐隐嫌恶的。

    联想先前是在崔家门前撞上的他,不禁生出一个猜测:“大人可是已经知晓了民女与崔家的关系?”

    文卿安顿足,虽未回头,却显然默认了这话。宁芷兰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不禁垂头苦笑:“大人是望京的父母官,每一个百姓头上的天……连大人都觉得我这个卑贱的外室子,不配活在您这一片天底下么……”

    阴云催压下,她的声音裹挟着浓浓的凄楚与绝望,如一支利箭刺入文卿安心底的那处旧伤。他缓慢转过身来,看了宁芷兰一眼:

    “没有人生来愿无名无份,外室子……不是罪。”

    宁芷兰身子一颤,雨点已淅淅沥沥落下,很快就连成了雨线,像结在两人之间一张密密匝匝的网。

    马夫将伞送来,文卿安撑着伞,看着依旧跪在雨里的瘦削身影,略不忍,将伞抛扔至她的膝前:“回去吧。”

    他转身之际,身后传来女子焦切的声音:“大人,您的东西掉了!”

    文卿安只当她说的是那把伞,恍若未闻地登上马车,旋即一只湿漉漉的手扒开窗幔,颤巍巍递进来一只缠枝莲纹的錾花银盒,“大人……您,您的东西掉了。”

    文卿安抬手接过,用袖缘蹭去上面蒙着的一层雨雾,将它紧紧握入掌间。这是日前他去上京公办,特意买来要送给宁松晚的,可惜今日见面却因着那点不愉快没能送出手,方才扔伞时竟不小心给甩了出去。

    马夫驱着马车赶回府衙,文卿安骨节分明的长指不断摩挲着那只胭脂盒,心下惴惴,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宁松晚是个好姑娘,可她却不知他的全部过往,她只知他和寡母相依为命,十年寒窗中了探花,一跃成为天之骄子,却不知他的生父其实并没有死。

    他也不过是她口中,见不得光的外室子罢了……

    翌日,宁松晚将理好的账簿呈送府衙,原本这种事由县丞审阅即可,却不想文卿安也在。文卿安看过经县丞手递上来的账簿,沉声道:“这里尚有几处不对。”

    宁松晚茫然抬头,心道不会因为昨日她使了性子,就要在公事上刁难她吧?男人心真是……

    “你上前来。”

    “是。”在文卿安催促的目光下,宁松晚下巴微抬,强撑着几分倨傲走上前去。

    文卿安将账簿合上,递给她:“我已做出批注,你再仔细看看。”

    宁松晚不情愿的伸手接过,同时也察觉了账簿的异样,紧张的用双手抱紧回到先前与主簿核对账目的小隔间。此间已无人,她放心的打开账簿,看到夹在里面的一只錾花圆盒,打开竟是一盒胭脂。

    云井阁的胭脂价值不菲,看来文卿安这次为了赔罪是下了血本。但仅仅如此,宁松晚并不想原谅。

    可当她目光微移,看到那账簿上的“批注”后,心顿时就软了。哪里是什么批注,而是寥寥几笔勾勒出的一幅简图——一个头戴官帽的年轻男子双膝跪地,两手托着一只鸡毛掸子,仰面朝着看画人,似在请求责罚。

    宁松晚“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将那胭脂仔细收起,在画着小人的那张纸上写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而后便重新将账簿合好,再呈回去。文卿安打开看到那四个字,便知这是原谅他了,勾唇一笑:“如此便可以了。”

    宁松晚浅浅行了个礼,退了出来。直到出了府衙大门,心口还如鹿撞一般,呯呯跳得厉害!

    她轻捂着心口,回想方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私相授受,这感觉真是……刺激。

    傍晚,宁松晚用过晚饭后便绕着西院的那一小片莲池消食,阿照和乐心陪在左右。

    如今还未到花期,没有荷花,只有浅绿色的新叶,边缘微微卷曲着,一重叠着一重,夜风拂过时,绿浪一样的轻晃。

    宁松晚正看得欢喜,就听“喵呜~喵呜~”两声,循声看去,竟是一只雪团儿似的小奶猫躲在石桌下。明明身量还未长开,毛发却长得惊人,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奇怪,哪来的猫儿?”阿照正纳罕着,宁松晚已上前将它抱入怀中,温柔轻抚。

    乐心也跟着摸了两下,道:“姑娘,这猫的毛发顺滑又干净,显然是被人精心照料着的,定是哪位邻人豢养的,一时顽皮跑了出来。”

    宁松晚眼底流泻一丝失望,若是无主的,她倒真想养了它,可既然是有主的,她便只能吩咐:“明日挨家去问一问。”

    乐心应是,阿照却恍然察觉到什么,蓦地转头,一双锐目射向西边某个高处,喝了声:“谁?”话音落处,阿照已几个腾挪飞了过去,一把揪住骑在墙头上鬼鬼祟祟的人,带回了院子里。

    “啊——”宁芷兰骤然被阿照一松,跌坐在地上,染了满裙满手的泥。等她撑着地站起来时,宁松晚和乐心已到了近前。

    “姐姐,我只是……”

    “这只猫儿是你的?”不等她说,宁松晚便猜到了。

    宁芷兰点点头。

    若是旁的东西宁松晚会多想,可猫儿生性顽皮,翻墙串门再正常不过,是以未再对宁芷兰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将猫儿递出去,吩咐阿照:“开门让她回去。”

    阿照不怎么情愿的去开门,心道若不是占了猫儿的便宜,宁芷兰也得学她的丫鬟翻墙回去!

    宁芷兰抱着猫儿欠身道谢,未再多说什么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待门重新锁好,宁松晚也没了继续消食的闲情,正打算回去,突然瞥见适才宁芷兰摔倒的地方多了一个东西,在月光照拂下熠熠生辉。

    阿照也看到了,捡起来正反瞧了瞧,“姑娘,是一盒胭脂,要不给她扔回去?”

    宁松晚未置可否,只默默伸手接过那盒胭脂,清润的眼底渐渐泛起雾气,变得迷茫——

    这竟与文卿安刚刚送来的那盒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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