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遥

    牢狱昏暗不清,血腥遍布,刑具放在木架上冒着森森寒光。曾赋神色匆匆,板脸正色,踏入牢狱时涌起一阵风,寒栗阵起。

    木樛并未亲迎,是久九和崎七在夕揽境城门迎接,面对两位孩子,曾赋纵有众多不满也只能独自咽下。

    木樛坐在木椅上,飞刀在手中旋转,他挑眉冷笑,又沉下脸收回目光向前曲身,好整以暇道:“你可以试一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这的刑具多。”

    木樛低着头擦拭刀刃,锃亮中倒映出跳动的火烛还有他深入寒潭的双眼。“谢毅,你全族都在启州,不得皇帝召令你居然入了京?你任仁勇校尉是卫理的上司,他与你见面理所当然,但在事发前一日,他在你帐中待了三个时辰,出来时还一身伤。还有,城中百姓居然在边界看见过你。”

    谢毅呛出血,紧咬下唇,“那是他出言不逊被我教训,再者,我…我去边界怎么了?”

    “没怎么。”木樛起身走近,飞刀顺着谢毅的喉咙一直滑到腰。木樛浅笑,冰凉的刀刃刺入,滚烫的血迹流出。“孤身一人巡逻,抓住了进城的突穷兵,贴耳说了几句又放走是为什么呢?”

    这个消息是久九打听到的,那个百姓又是位说书人,从他口中说出必然添油加醋,经久九一消化,更加荒谬。木樛提取关键,亲自求证,才敢吸纳这个人证。

    “那…那不能说明…我…”谢毅死皮赖脸不承认,木樛刚要摆出从他帐中搜出的文书,突然谢毅仰天大哭,声泪俱下,凄厉喊,“将军不能屈打成招,圣上信你交由你大权,不能推我小校尉去担责。将军…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杉三来的迟,不能因为他是亲兵你就包庇他…”

    谢毅没有停止的想法,云一怒气冲冲欲上前堵嘴,木樛递过眼神,云一才停步。

    木樛将飞刀刺进谢毅的手掌心,嘶吼响彻整座牢狱,曾赋的脚一顿,缓了缓才迈步。

    “继续!”木樛轻蔑,“曾大人在外,喊大声点,你不就是想让他听见,我满足你。”

    谢毅冷汗涔涔,虚软无力。云一解下铁链,谢毅噗通跪倒在地。曾赋走进牢房,木樛提着谢毅后颈扔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说:“大人要审吗?”

    谢毅手掌的伤口还在冒血,散发凌乱伤迹遍布。谢毅蜷缩起身,手撑地。木樛如视敝屣,狠踹他膝盖,厉言:“谁准你起来了!”

    曾赋连退几步,忙乱端正衣袍,故作镇定地扶发冠,“将军审,我旁看。”

    “那大人要隔远些,不然血会飙到大人身上。”杉三淡定提醒。

    曾赋面变惧颜,“那…那将军审完将供状给我看。”

    云一心底不喜,好一个录事参军,好一个监察,居然连最基本的审犯人都不敢待在一旁。木樛沉思片刻,在曾赋即将离开牢房时留住了他。

    “曾大人,还是一起审吧,要是有谁弹劾我屈打成招就不好了。”不等曾赋回答,云一和杉三立马拖起谢毅,“曾大人既然怕沾血,那我们换个地方审。大人请!”

    来到明堂,云一和杉三候在两侧,庚寅军手持军棍在门外排成一行。说是明堂,不过就是打扫比较干净的审问室。一张桌两张椅,无五提前点起蜡烛,将供纸安在桌上。

    “曾大人请坐。”杉三道。曾赋左右环顾,四周都是木樛的人,不得已坐下。

    天监阁。

    “美冀君,今日我当值,想调阅哪年的案牍?”辛遥手捧书卷,淡淡说。

    辛遥是天监阁侍郎,官衔二品,以清朗逸杰闻名,温温柔柔的书生,不攀附权贵,清贫如洗。他才二十三,面如冠玉,星目朗眉,是京城众多女子倾慕对象。祁庇颜知晓有这个人,却不曾见过他。

    祁庇颜刚同母亲说想进天监阁,走出母亲的院子就碰到辛遥的下人,直接告诉可助她。祁庇颜不疑有他,几日后巧扮宫女进了天监阁。

    “三年前的春闱,我要知晓所有的考官。”祁庇颜福礼轻言。

    辛遥合上书,思虑片刻,“美冀君同我来。”

    辛遥停在一面书架前,移梯上爬,拿出三册案牍递给祁庇颜。他立于高架,俯视祁庇颜,说:“美冀君还要别的吗?这里还有考生资料、当时留存的文卷以及入殿试的名册。”

    祁庇颜捧着案牍,垂眸暗想,“那劳烦辛侍郎都拿与我。”

    辛遥顿了顿,单手扶住梯子,扭身对祁庇颜说:“美冀君一日看不完的,这些可等到以后看。你可三日后同一时辰入宫,我在这等你。”

    祁庇颜被他吓到,连忙伸手接他。忽而,两人同时一笑,辛遥下梯,祁庇颜才说:“多谢辛侍郎,可我去哪看呢?”

    辛遥又领着祁庇颜在高高的书架中左拐右拐,走了一会停在一个书堆砌而成的矮墙前。“就在这里看吧。”

    辛遥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他要赶紧回去,虽天监阁不常来人,但若擅离职守被发现要牵扯出祁庇颜,得不偿失。

    祁庇颜喊住他,问:“辛侍郎承谁的情帮助我,我要知晓才能回报侍郎。”

    辛遥停下脚步,闷声,“相国。”

    辛遥走后,祁庇颜抚平裙子坐在地上,将身子蜷得小小的,屈膝缩脖。即使你靠近这堵矮墙,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有个人。

    “相国?父亲?”祁庇颜喃喃,翻开案牍。怎么可能,父亲门客众多,极个别要是明年科举考中说不定还会顶替辛遥的班,水火不融才是。父亲位高权重,却少跟礼部打交道,哪来的情?

    祁庇颜拍了拍脸清醒,将军四面楚歌,粮草案必须早点勘破,事情迫在眉睫,顾不得其他。

    案牍中很多人名祁庇颜不认识,她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于是一本名册要翻来覆去看好几遍才能勉强记全。三册案牍,她看到天幕渐暗才看完。

    “美冀君。”辛遥匆匆赶来,“宫门快要落锁,乘我车回去吧。”

    祁庇颜将案牍放回原处,踩在高架看了眼天色,摇头。“辛侍郎将我带出去就好,宫门有人等我。”

    祁庇颜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接自己,毕竟这种大事除了母亲就鱼丽、太二和忧四知晓。那两人最近为孩子的事忙前忙后,祁庇颜不想添麻烦。鱼丽又是自己下人,若在宫门徘徊会被人怀疑。但她不能和辛遥坐一车,辛遥的马车停在祁府十分扎眼,且她有婚约和未婚男子乘一车算什么,自己的清誉不打紧,要顾及祁府和将军脸面。

    “好。”辛遥和人换值,趁人不注意将祁庇颜带出。到了宫门,辛遥坐上马车,和祁庇颜道别。

    待辛遥一走,祁庇颜在脑中理顺人名,她怕记岔,要不停回想才行。无人接她,祁庇颜蹲下揉了揉腿,坐久还有点不舒服,在辛遥面前不好显露,正好走走休息休息。

    祁庇颜刚走几步,到了漆暗的地方,突然面前蹿出一个人。祁庇颜被吓到停滞,一动不动。

    “夫人!”熟悉的声音传入祁庇颜耳朵,她才松开了握住瑾瑜的手。忧四从墙后翻出,重击太二脑袋,“你吓到夫人了。”

    太二讪笑,解下大氅递给祁庇颜,“衣服显眼,夫人穿上。深夜寒凉,也可御寒。”

    祁庇颜接过,“多谢。”穿好后,她直言询问,“你们怎么来了?”

    “陪夫人。”忧四将路中的石子踢至两侧,“太远太暗,不放心。我们不能驾马车来,只能陪夫人走。”

    祁庇颜展颜,眼眸似轮弦月水盈和润。“辛苦。”

    “不辛苦,夫人待我们好,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太二捡起路边的树叶擦净后放入嘴中,吹出一首悠扬动听的《安怀》。

    希望天下百姓安逸展颜,企怀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微风徐徐,撩起祁庇颜碎发和衣摆。忧四看准风向,移到祁庇颜左前侧替她挡风。

    “夫人,可查到什么?”

    祁庇颜还在脑中回想名字,她挥挥手,“现在别问,回去我默写出才能说出我的想法。”

    忧四被逗笑,主动提起自己最近和太二探查出的结果。

    “因为我们不晓年龄也不知生死,去到周围殓房,确实还有几具小孩尸体,不过都有父母。”

    忧四还没有说完太二就抢着说,“其实开始就错了,远在天边的卫理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他的孩子即使死了也会被随意埋葬,不可能送到殓房。”

    祁庇颜哑口无言,终究还是相国这个身份贵重,自己的认知见解又浅薄。何不食肉糜?自己真可笑…

    忧四恶狠狠盯着太二,太二自觉失言闭上了嘴。“但夫人让我们大张旗鼓去查,倒真引出了几条细蛇。”

    “何人?”

    太二和忧四佯装主人孩子跑丢寻找孩子的急切下仆,他们一筹莫展地走遍了京城的殓房。太二话痨四处与人交谈,编的故事天花乱坠,偏偏还有人信。渐渐激起百姓同情心,他们找孩子的事也传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多人知道。

    但这样一来他们就偏离了原本的计划,忧四派自己人装陌生人询问自己主人是谁,他将卫理的名字写在桌上,让整个酒馆的人都看见。

    而这时,有位百姓带来消息。林府经常半夜邀请大夫会诊,还是著名的哑科大夫。因为那位百姓是大夫的邻居,大夫走路时的木箱吱嘎吱嘎地响,半夜会吵醒他。忧四和太二还专门去求证,蹲在墙角好几天,终于在某夜看到大夫悄咪咪去了林府。

    林府的公子林蓼萧是工部司,也是林老爷唯一的孩子。传闻林蓼萧不举,妻妾成群奈何未有一子。而哑科大夫专门给孩童看病,林府应该是有孩子的,那这个孩子从哪来的呢?

    “林蓼萧!?”祁庇颜震惊。

    “林府确实可以仔细勘察,但最重要的不是他。”太二接过话。“那日我们写完卫理这个名字,按理来说京中百姓应该不认识才对,但有一人看见名字后就战战兢兢,甚至跑出酒馆时还摔了一跤。”

    “我们后来跟随他,发现他进了辛侍郎的府中。”忧四继续言。

    “辛遥!!”祁庇颜更加震惊。

    “夫人,你此次进天监阁是谁将你带进去的?”忧四来的急,都没有仔细问问鱼丽。

    祁庇颜眉头紧锁,回答,“辛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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