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苦读

    苏敬仪茫然困惑的声音传入耳畔,苏琮哪怕在睿智冷静,这一刻也控制不住滋生出恐惧。

    要知道锦衣卫可不讲原因的,没有“为什么”这个说法。

    要知道他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听闻过更是亲眼看到过锦衣卫的血腥手段。

    他们亲自盯着的案件,处罚结果出来后,锦衣卫会亲自做刽子手。

    在断头台上手起刀落直接被砍头,对死刑犯而言最轻松的死法了;三千六百刀的剐刑,对罪犯而言也叫幸福。最为煎熬的便是炙烤,罪犯恍若猪马牛羊烤肉串,就那么串起来,放在绞刑架上慢慢烹饪,偶尔还撒些葱花。而行刑的刽子手,甚至还在旁边烤真的肉串,慢慢悠悠的吃的,面不改色。

    想起幼年自己亲眼见证过的刑罚,想起刚一月前还信誓旦旦耀武扬威炫耀权势,喝骂他苏琮不过个奴才秧子命的尚书公子眨眼间成了被当做烤全羊的“小羊羔”,苏琮的畏惧从骨子里出来。

    他先前干什么都得谨慎小心,几乎是如履薄冰,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给自己给家族添了祸端。

    可还是被邀请到了诏狱。

    到了锦衣卫专用的牢房。

    据统计,进入诏狱的官吏,不管是阁老尚书还是宗亲勋贵,不死也要脱层皮。更别提官吏的家眷了,那更是恍若牲畜一般被对待。

    这一刻,那大开的牢房大门就好像嗜血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好像能够毫不犹豫吞噬掉他们父子三人,吞噬掉苏家。

    苏琮牙龈都快咬出血来了,面色更是青青紫紫来回变化。

    苏从斌自然也察觉到了。

    望着因为锦衣卫过往“赫赫战绩”而恐惧不安,恐连累苏家的苏琮,他眼眸变了又变。觉得这一刻的苏琮愈发像极了幼年的自己,当时骤然失去娘亲,定国公府和苏家彻底撕破了脸皮,他苏从斌成了不是孤儿的孤儿,甚至连披麻戴孝都做不到,就只能谨慎的,甚至卑微的活着,卑微的去讨好自己的亲爹还有亲娘。

    他每次到达主宅前,都会竭尽全力的鼓足勇气。没勇气之后,踩一踩自己的脚趾,就好像可以信娘亲安慰的那一句话:“母子连心,十指连心呢。”

    不敢也不耐去回想过往的疼痛,苏从斌逼着自己回想那齐齐弯腰作揖喊拜见侯爷的场景,那样掷地有声,那样铿锵有力的声音,刹那间他便清清楚楚的察觉到自己内心滋生出对权势的渴望,对名利的野心。

    毕竟,按着礼法,本该就享受这样的跪拜!

    几十年挤压的野望汹涌澎湃着,苏从斌面上却不显,抬手拍拍身形僵硬的苏琮肩膀,低声道:“可能跟……跟驿站遭到的挑衅有关系。与我们苏家无关!”

    此最后七个字,带着从未有过的安心力量。苏琮喘口气,去想驿站的种种。

    堂堂国子监学生,即便是贡生,却为了钱进行挑衅。如此有毁官学风骨的事情,锦衣卫自然会调查个清清楚楚。毕竟据安乐侯透露,他的皇帝舅舅非常不喜欢国子监的风气,都不许其入读。

    因此,他们大不了被当做个由头而已。

    所以应该没事的。

    没事的!

    “那走啊。”苏敬仪瞧着知道这时代锦衣卫凶恶之名的苏琮,当即昂首挺胸,字正腔圆:“锦衣卫叔叔按律处理,多好啊!”

    说罢,他便开心充当文盲,昂首挺胸,活像是走进皇宫一般,面带虔诚,精神奕奕。

    看了眼无知无畏,仿若在印证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苏敬仪,苏琮沉默一瞬,缓缓压下在脑海翻腾的迁怒诛连污蔑等等用血诉说过影响力的词汇,重重的一点头。而后仿若被感染了一般,也昂首阔步,无视重重权势担忧,大步朝前走。

    毕竟,他……他辩论时说的那般好听呢。

    哪怕因苏家某些人要被诛连,他眼下才十岁,按律去势而已。

    可他进宫为内监,那也定是司礼监的小太监。

    只要活着,他就还有机会!

    要像敬仪,也要像敬仪口中的亲娘所教导的那样,乐观些,多想想好人好事。

    一直沉默暗暗观察的思恩:“…………”

    瞧着苏家真假两位少爷肩并肩,昂首迈步,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就连一直鹌鹑的缩头乌龟,仿若也被感染了几分少年英勇之气,透出了些许血性,步伐迈的那个稳健。以致于三人行走的气势十分凌然,仿若是向去砸场子的,一点没有对诏狱的畏惧!!

    思恩面色沉沉,迈步跟上,想要好好看看苏家父子三人还有什么能耐。迈步进了牢房,作为大名鼎鼎的刽子手,他对于牢房内部格局堪称娴熟,边走还颇为耐心的介绍。

    牢房是仿照客栈模式建设的,有两层,第二层是厢房,还有天字号权贵专享包厢。像苏家这种破落户,别说天字号了,就连单人独间都捞不上,顶多一层大通铺。

    第一层除却通铺外,有厨房,专人负责饮食,有药房,免得某些贵人生娇体弱,经不起打。

    “在柜台登记罪名领了牢房号码牌过后,通过走道便可到达审讯室。这审讯室摆放了大周境内所有的刑讯工具。还有架起来的木架,方便牢房的犯人们好好欣赏,仔细欣赏。跟大堂规格差不多。各种刑罚跟菜品名单一样还高悬着呢~”带着与有荣焉的介绍,思恩看向苏敬仪。

    苏敬仪迎着思恩高高在上,仿若饿狠了秃鹫,带着玩弄猎物的眼神,吓得小心翼翼牵着苏琮的手,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免得自己出了错,直接小命没了。当置身牢房,感受到牢房特有的威压,以及带着天然的阴森森的寒冷时,他就彻底……彻底没了沉浸式古装体验的游刃有余,知道自己要飞速融入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中。

    否则小命真的没!

    苏琮感受着掌心的力量,逼着自己去想自己所学过的所看到过的种种励志故事,尤其是把卧薪尝胆的典故来回在脑海盘旋,恨不得刻入脑髓之中。

    毕竟,他眼下不能怕。

    他怕了,敬仪会更害怕。

    他是哥哥,更是“父亲”,也必须有担当的。

    思恩看着兄弟俩似乎还目光炯炯,带着对未来的希冀,眼眸又扫了眼身形笔直的苏侯爷,只能捞个通铺的苏侯爷。沉吟一瞬,他依着柜台,对着登记的下属道:“罪名,治家不严,大不敬。”

    此言不亚于惊雷,苏从斌不由得抽口气,“敢问思恩大人,我等……我等何时对帝不敬?”

    边说他颇为郑重的抱拳,朝皇宫所在方向恭敬无比的示意。

    治家不严他认,可……可大不敬这个词,他绝对不能认,也无法认,否则苏家真要完蛋了。

    苏敬仪看着还算好脾气的侯爷爹骤变的面色,眼眸一沉,竭力回想自己那些年备战一分一千万的艰难日子,想想法制史。

    绞尽脑汁想了又想,他最后吓得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大不敬”、“不孝”、“不睦”、“不道”、“不义”、“内乱”封建社会重罪十条。

    冷静,从头捋一遍重罪……

    始见《北齐律》,到隋朝时正式确立,在《开皇律》更名为十恶!一旦触犯,处于极刑,且不适用封建社会“议”、“请”、“减”、“赎”、“当”、“免”等减免刑罚制度,也不适用“秋冬行刑”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十恶不赦!遇赦不赦!

    逼着自己内心从头到尾叭叭叭背了一遍考点后,苏敬仪都不敢展开背一背大不敬的概念。

    但《唐律疏议》太有名了,是法制史考点必考点。

    他下意识的就叭叭叭在内心背起概念了:大不敬是指盗窃御用物品、因失误而致皇帝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不尊重皇帝及钦差大臣等三类犯罪行为。

    等等……

    苏敬仪目光炯炯。

    要是律法差不多的话,他们苏家没有大不敬啊!

    要是强行硬扯,强行栽赃的话,那是驿站国子监这群学生无视锦衣卫这“钦差大臣”进行挑衅啊!

    敏感察觉到苏敬仪过分灼热的目光,真跟个小奶狗一样,那么纯粹迫切的看着他,思恩嘴角一弯,而后抬眸看向虽然紧张但也面不改色的苏从斌,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侯爷,真假少爷在哪里换错的?主子知道你家的破事,也算体恤你了。有锦衣卫给你撑着颜面。可你依旧治家不严,管不住家里老幼。”思恩嫌弃鄙夷的话锋一转,带着杀气:“当然苏家乱成什么样子,没人在意。可问题的关键你的儿子是在国庆寺禅房抱错的。你们苏家在闹下去,是想所有当年在国庆寺生产的权贵瑟瑟不安,质疑自家血脉吗?是要质疑护国长公主的慈善被你们利用了吗?还是要质疑帝王下令太医陪公主待产?”

    接连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直白的化作利刃,直接扎心来袭。苏从斌因此心跳都骤然停滞了,下意识的喃喃:“这……这……”

    “我年纪轻说话直白了些。苏从斌,你该庆幸你两儿子都还行。否则蔡老头不会这么客气的让我来请你。”思恩翻个白眼:“经过昨夜审讯,国子监的调查结果很精彩,尤其是苏瑜上蹿下跳的,想要以嫡长孙的名义继承爵位,用钱收买相关人员,想要舆论营造,此举非常非常精彩。你们家的丹书铁券,保不住了!”

    扑面而来的戾气,将整个牢房的血腥气都熏染的更浓郁几分。

    苏敬仪都不敢去解读“精彩”一词了,眼角余光瞄了眼自己这辈子的便宜爹。

    “多……多谢思恩大人,也谢蔡指挥使提醒。”苏从斌再一次狠狠踩着自己的脚趾,逼着自己因为疼痛清醒,逼着自己弯腰给思恩行礼:“我苏从斌知道好赖的。虽无才华,却也会竭尽全力为帝王尽一份绵薄之力。”

    “倒还算有些眼力见。”思恩看着弯腰行礼的苏从斌,面色正经了些,“先进牢房呆几天吧。让我等看看还有谁再上蹿下跳。”

    苏从斌闻言微不着痕吁口气,抬眸带着告诫看了眼苏敬仪。

    苏敬仪毫不犹豫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小命重要性的。他越发蹑手捏脚,小心翼翼跟随苏从斌后头。但……但还没等他调整好彻底适应吃人的封建社会,他转眸间就撞见了思恩口中的大堂,撞见……撞见了一排木架。

    此刻每个木架上都挂着一个人。

    一个昨晚,似乎还活生生的人。

    可眼下都被五花大绑着。原本一身靛蓝色的儒生长袍,据说是国子监统一校服的长袍浸染了血。一道道的血汇聚在一起,空气中都弥漫出浓郁的血腥味。

    他就算电视剧经验颇多,却也只有这回真真实实的看见什么叫刑讯。若不是他不爱用尖叫宣泄情绪,当他撞见的第一眼,都肯定要化作尖叫鸡了。

    太恐怖了!

    瘆得慌!

    苏琮感受到苏敬仪乍然见到刑罚的惊恐,都不敢回想自己当初见到那刑罚画面整整发烧做了三天噩梦的场景。他努力身形一侧,挡在苏敬仪身前,想要尽可能的替他挡住直白刺目的暴戾血腥场面。

    苏从斌见状,手指掐进掌心嫩肉,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逼着自己去看受刑的一群学生,一群曾经仗着权势耀武扬威过的学生,尤其是去看苏瑜。

    血缘上来说,他的嫡亲外甥。

    苏瑜此刻浑身血淋漓的,可不用细细分辨也能够看得出第三台刑架上便是。从前被偏疼的眉眼,那略有些不知天高地的脑袋,眼下耷拉着,没有任何精气神。就仿若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再也没有任何呼吸声,再也不会忤逆叛逆,也不会眼里带着些嫉恨,不会带着些幽怨,也不会随着年纪渐长读过书知道些事后带着些羞愧,也不会知道真假少爷后又蠢蠢欲动眼含贪婪。

    重重心思,昭然若揭。

    毕竟,他眼下才十五岁。

    苏从斌想着自己第一个外甥,他曾经也疼过怨过鄙夷过的外甥,不自禁大口大口的喘气,硬着头皮逼着自己开口:“思恩大人,敢问这……”

    “昨日敢在驿站挑衅你的,除了那位领头的安定伯凌跃外,还有镇北将军家的四公子、兵部左侍郎家的幺儿以及扬州盐商总商江春,宫中江贵人的独苗宝贝弟弟,除此之外还有他们的玩伴,出身皇商柳家、柏家、汪家。”

    “这群纨绔沆瀣一气,在国子监没少仗着权势仗着家里有钱,形成小团体,欺负人。当然苏瑜也是其中一个,毕竟,他的外祖是汪家。有钱!”

    苏从斌听得这一连串的名,彰显家族权势的爵位官位,喑哑着声,腰弯得更低了些:“请思恩大人看在犬子都对帝王忠心耿耿的份上,为他们指条生路。”

    苏琮见状,忙不迭拉着苏敬仪弯腰行礼。

    苏敬仪:“…………”

    我还不如跟原著一样脑袋开瓢,直接重伤。

    但……但这些事情好像也会爆出来,只不过时间长短问题?

    可那个时候苏琮到底靠自己结交了大皇子!!!

    颤颤巍巍弯腰被人拉扯着行礼时,苏敬仪有瞬间觉得自己成了毫无灵魂的木乃伊。

    他怕。

    他真的怕了。

    封建社会四个字,真的……真的太恐怖了。

    什么拳打阁老展开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什么玉米红薯土豆……嗯……嗯……

    这个好像还可以吧?

    不然苏家死的快,他岂不是死得更快?

    就好像木架子上挂着的这些公子哥?

    可以毫不犹豫就被废掉?

    苏敬仪听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回魂了。他想了想,干脆一个趔趄直接跪倒在地,毫不犹豫:“这些……这些坏蛋,我……我昨晚是不是表现很好,所以大人你们把他们抓起来了?”

    “是。”思恩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苏敬仪,轻笑道:“按律,你可是超品荣国侯的嫡长子,是贵子,是不用向本官行如此大礼的。”

    “可……可可可……可我娘说了知恩必报。我……我没什么好报答锦衣卫上下。既然我血脉这么厉害的话,那我认锦衣卫叔叔们当干爹吧。以后你们说出去也神神气气呀!”苏敬仪逼着自己控制住畏惧,昂头一脸真挚的看着思恩,红着脸,口吻满是崇拜:“我说出去也神神气气呀!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看我这个侯爷爹也对你们这么尊敬,那我要是当你们儿子,走到哪都是神神气气,威威风风。”

    其他人他不知道,但是思恩他想起来了!

    病娇锦衣卫指挥使!

    男主亦师亦友亦情敌呢!

    最后因为跟三司斗争夺权,要破获海上走私大案,被炸了。

    死的还算壮烈的。

    认人当爹,不亏!

    万万没想到苏敬仪竟然张口就认爹,饶是觉得自己见多识广的思恩也呆愣了一瞬。但旋即也回过神来,道:“你这个叫攀龙附凤吧?知道你苏家破落户,赶着来跪我门下?知道本同知是谁的人吗?”

    话语到最后,他双眸带着锐利,弯腰揪着苏敬仪的衣领,慢慢的紧拽起来。

    缩小的领口当即让脖颈不舒服,甚至渐渐的苏敬仪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但他飞快扫眼苏从斌和苏琮,而后竭力挣扎回答:“锦衣卫是皇上的人啊。这全国老百姓都知道!可苏家不是皇上的人吗?我听我爹说,皇上还点我阿姐当小妾呢。这不就是亲家吗?那我拜你们当干爹,那不就是亲上加亲吗?”

    听得小妾一词,听得如此简单的等同逻辑,思恩想想苏家不算情谊的一点点情谊,磨着牙松开禁锢苏敬仪衣领的手,把人直接往地上一丢。

    苏敬仪顺势滚了一圈,揉揉屁股,“我……我哪里说错了。”

    思恩看着委屈的眼圈都红了的苏敬仪,神色复杂:“苏侯爷,还是日后多放心思好好教导教导吧。”

    被点名的苏侯爷听得“日后”一词,白着脸抱拳:“多谢思恩大人开恩。”

    “不用谢我。起码苏瑾毅还知道打狗看主人。像眼前这群人目无尊长,无视朝廷礼法。”思恩回眸扫了眼悬挂的学生以及夫子们,最后定定的看着苏从斌,薄唇轻启,冷酷至极:“按律,该死!”

    苏从斌浑身一僵,彻底明白先前丹书铁券保不住是什么含义了。

    按律该死!

    可那么多勋贵老臣以及皇商子弟,一下子全杀了。哪怕不是家族嫡长,可这些家族也会怨怼,或许是柿子挑软的捏,对付苏家。或许就敢对帝王心生不虞。毕竟除非恶意养废,其他纨绔子弟大多都是被父母长辈宠出来的。

    所以当这些子弟的家长向帝王求情时,他作为苏瑜这个罪魁祸首的大伯,得出面。

    得……得出面。

    得让帝王有个台阶下,既能收拾国子监,告诫勋贵朝臣,又……又能免了这些人一死。

    苏从斌想了这些关窍后,再一次朝思恩一弯腰:“多谢思恩大人指点,本侯有数了。”

    说罢他便挺直了腰,拉着苏敬仪起身,又拉着苏琮,缓缓朝他们既定的牢房而去——相比大朝会,他苏琮可以厚颜无耻站在前排而言,此刻牢房的待遇是真真说明苏家的落魄。

    客栈那些大通铺,通常是给最最最穷的穷人的。

    到达自己要入住的甲排三号,苏从斌扫眼一眼望到底的大通铺望着简单的白床单,再扫眼青石铺成的地面,光滑的地面,眼神有些困惑。

    “防止自杀,陷害我们。”思恩幽幽介绍。

    “多谢大人。”苏从斌再一次感谢过后,便拍拍两儿子的肩膀,宽慰道:“咱们安心等着就行。”

    话虽然如此,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时间。

    只能苦中作乐的自我宽慰。毕竟通铺还行,有吃有喝,也不像传闻中那么恐怖。他们待遇好像还挺好,连牢房都是大白馒头,还配肉呢。

    感慨着,苏从斌望着身形紧绷的苏琮,自己未来仪仗的实力人才,沉声叮嘱:“不用想其他。你继续教导敬仪《三字经》吧。”

    “亲……亲爹?”苏敬仪目瞪口呆:“我在牢房还要读书?”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苏从斌一字一字,诉说的郑重,看向苏琮,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琮儿,你读的书,比为父还多。我其他没记住,但这么多先辈典故在眼前。你要淡定。人死了才能盖棺定论。在没死之前,你的命还在你自己手里!”

    苏琮眼圈一红:“可……”可那是丹书铁券啊!

    用尽了祖辈的荣耀,或许才能换个安稳。可明明错不在他们身上,明明他们都那么谨慎了,一步都不敢错。为了孝道为了名声,他们更是日日孝顺祖母,无视人各种偏心眼,为了兄友弟恭,他亦也是对大堂兄处处忍让,甚至侯府还未分房序论,所以苏瑜是大少爷,而他苏琮只是二少爷……

    瞧着眉眼间似乎都染着阴鸷的苏琮,苏从斌强调,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还是我儿子。你还得教苏敬仪。否则我怕自己一个气急败坏,揍死他。”

    边说,他看眼苏敬仪。

    苏敬仪见状有数。

    对于苏家对于丹书铁券,他没切切实实的那种归属感崇拜感。所以没了就没了。只要换个安稳,他不急的。

    于是,他插科打诨:“哥,不哭。要不然我们逼着爹努力向上,再挣一个丹书铁券不就行了?我不懂那什么什么,但我刚学过苏老泉二十七岁才开始读书啊,一门三子,尤其是苏东坡的红烧肉超级好吃。所以爹还年轻呢!还来得及读书,还来得及再生三个崽。”

    苏琮听得这声带着最简单直白的希冀,红着眼看向苏从斌。瞧着人捏起的拳头,一副严父凶残的模样,赶忙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向苏敬仪:“弟弟,我跟你继续讲三字经的故事。那苏东坡很厉害的,并不是会烧红烧肉。”

    “可东坡肉很有名啊。哥哥你说我像苏东坡一样,研究出好吃的,写一本菜谱,会不会也很厉害?”苏敬仪畅想未来。

    政治,他肯定是不敢碰的。没那个脑子!

    吃吃喝喝,日后捞一个风流名士,总可以吧?

    “会很厉害。”苏琮竭力让自己跟着畅想,叮嘱道:“但敬仪也要好好学习啊。苏东坡会研究新菜式,也是因为他会思考会学习。”

    “烧猪肉有学问吗?”

    “当然,东坡肉能够快速在民间传开,也是因为跟当时……”苏琮飞速回想自己看到过的记载,一板一眼道:“猪肉价便宜,百姓吃得起。而之所以价格便宜,是因为当时的猪种优良,《清明上河图》所画的五头猪,便是华南猪,据记载此类猪……”

    苏敬仪目瞪口呆,看着嘴巴张张合合的苏琮,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扭头看眼苏从斌。

    苏从斌也颇为震惊。等人细细捋完了猪肉为什么便宜后,悄声问:“你……你从哪里学的啊?”咱们家也没破落到这种地步……这种地步吧?!

    “东华书院的藏书阁有。您说要勤奋一些好好表现。”苏琮止住所有付出化为虚无的恨意,嘴角一弯,诉说日复一日积攒的实力:“孩儿就一本不落的全都背下来了。这些来自地方官吏教化百姓的心得书信,嫡传弟子才能看的。我虽然不解,但记得很用心。”

    苏敬仪毫不犹豫献上自己最真挚的敬意,双手点赞。

    不愧是男主!

    能治理一方,能升迁的阁老!

    苏从斌环顾了四周一圈,也算转移苏琮的注意力,更是规划苏家的未来,压低声音,却将嘴型显露无疑:“先前野菜,我虽然敬苏金氏,但觉得有些不可行。可听你介绍这猪肉配种提升肉质,而后价钱便宜,方便百姓。忽然间觉得这个野菜耕种也有些道理啊。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吃吃喝喝胡萝卜这些都行。”

    “我应该有个面圣的机会。武帝还是爱民的,这若是可行,就能给咱们求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苏琮闻言眸光一亮,端坐使劲回想。

    苏敬仪看人瞬间紧绷着脸肃穆的模样,也不敢打扰。自己默默有样学样抬起手指,在亲爹慈爱眼神的监督下,手指头沾着灰,在青砖地面上写大字。

    毛笔字,古代人必备技能,他是认真学的。

    “可……可爹,咱们有必要穷成这样吗?”苏敬仪看着自己漆黑的手指头,举起朝苏从斌示意。

    “很有必要。哪怕真的连侯爵门楣都没有了,可你看琮儿脑海里藏着知识,就是底蕴,就是无数寒门子弟梦寐以求的科考指点官场指点。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苏从斌低声:“因此你认字刻不容缓。学会了,看文书也方便,免得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脏了,就拿袜子擦一下吧。”

    苏敬仪恍恍惚惚:“道理我都晓得,可执行起来真的好难啊。”

    “那你去大堂学习?看着那些纨绔败家子的下场,或许就有学习劲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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