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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把爱情看得太重要

    大学毕业后,张南枫几乎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母亲看来,女儿每天蓬头垢面,不分昼夜,虽见女儿颓靡却也不敢多问,只觉得这孩子像是抑郁了,问多了怕给刺激到。

    张南枫可从没觉得自己抑郁,只是生物钟混乱,有些失眠罢了。

    那天是大暑,天气酷热。她突然心情很好的样子从卧室出来。

    “我想去西安玩几天。”她对母亲说,生怕母亲不同意又赶紧补充,“大学室友薛明珠家在西安,说好的去她家住几天。”

    “好吧,出去玩一玩也好。你去同学家叨扰,要记得带点特产过去。”母亲向来给她很多的自由。

    张南枫不迟疑,撑了把阳伞就走去离家最近的代售点买上两天后到西安的火车票。返回的路上,又去超市买了一些礼盒装香醋和肴肉。

    朱方城的特产就是这个:香醋、肴肉、锅盖面,但是锅盖面要现做现吃才好吃。这些特产就像这座城一样,充满有烟火气、温暾实在、不争不抢。

    二零一零年,K字头的绿皮火车,下午四点从朱方发车,预计第二天上午九点到达西安。这是张南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出远门。由于缺乏经验,她买的是硬座票。三人位的硬座,两排座位面对面,中间共用一张搁板。

    在火车驶离的前三个小时,她都内心雀跃。她坐在里侧靠窗的位置,时不时看着窗外,沿途并没什么值得一说的风景。正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烫着齐肩卷发、鼻翼两侧皱纹很深的中年阿姨,她绝大多数时间都歪着头靠在座椅靠垫上闭目养神。五点多的时候,才突然睁开了一双大而疲惫的眼睛,然后她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罐泡面,去热水间泡面去了。张南枫注意到泡面的香气弥散在整节车厢,抬头望一眼,原来已经有好些人在埋头吃泡面了。

    这时候,餐车从前面推了过来,乘务员一边说着“请让一让”一边艰难的把笨重的餐车一点点向前推进。

    “多少钱一盒?”张南枫仰头询问乘务员。

    “二十!”

    “给我一盒。”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将饭盒打开放在搁板上,里面有一些鸡肉丁和一些蔬菜。早就听说火车上的快餐都又贵又难吃,可今日吃到嘴里却也没有想象中难吃。有时吃饭,是为了享受美食;绝大多数时候吃饭,还是为了活着。

    窗外的天已经暗淡呈一大片极浅的玫瑰色彩,地平线泛起鱼肚白,像一圈圈扩大的平静波纹,再往上就是无边的青灰。青灰色越来越深的倾覆于整个天空。再不久就要全黑了。因为不想面对漆黑带来的恐惧,她将靠近她那一侧的窗帘拉上,重新戴上耳机,不再关注车窗外。

    一直以来,张南枫都觉得打发时间最好的两件事就是听歌和看书。但是最近她看不进书,往往书中的某一句话会使她陷入回忆,这书便再也翻不过一页。于是她听了许多歌,有时反反复复听同一首,有时不断的变换,直至越听越觉得聒噪,摘掉耳机,心里的空缺也不会好过一点。去西安的路上,她想到更多的还是春芜城。

    她伸手朝座椅下方用力拉行李包。她的行李就是一只大大的呈圆柱形的青色运动包,为了方便取东西,包就塞进座位正下方与地面之间的空隙里,鼓囊囊的柔软边缘能蹭到她的裤腿使她感知到包的存在。除了衣物,包最上方的透明塑料袋子里装了两包饼干,一瓶矿泉水和几块牛肉干和口香糖。她将塑料袋子整个抽出来放在膝盖上,又拉上行李包的拉链将它塞回原位。

    只喝了一小口矿泉水,即使口渴她也不敢多喝,因为不想在火车上跑厕所。邻近座位上的旅客已经换了又换,到晚上十点以后,座位上的乘客也几乎不再变动,甚至空余了几个座位出来。周围也不再有人走动,甚至可以听到有人打呼噜的声音。

    火车上的这一夜,她断断续续睡的极少。

    第二天清早,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把她晒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喝了口水,又从塑料袋里拿出口香糖,丢进嘴巴嚼。之后便觉察到自己的双腿几乎麻木了,但是如此狭窄又拥挤的空间,她不想因为伸腿而碰到别人的脚,只微微伸展了一下膝盖便立刻收回,又弯腰不停的用手来回敲打大腿和小腿,以便促进血液流动。敲打了好一会儿,她才直了直腰身,脚掌用力,以便确定双腿已经恢复可以站起来。

    不多时,随着一波又一波新的旅客涌入,这趟列车又恢复呈一片市井喧闹的样子。

    对座新上车的大哥身材魁梧,看起来年过三旬,嗓门大,操着北方的口音一脸乐呵呵的跟旁边的老乡唠嗑。他注意到这个不苟言笑的小姑娘,便问她从哪来到哪去?他见小姑娘不认生,拉开话匣子又问小姑娘年纪多大?当张南枫说出自己年满二十二,刚大学毕业时,那五大三粗的大哥吃了一惊似的表情立马笑道:“你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又见你一个人,我还以为是高中生离家出走哩!”张南枫听罢,立刻表示自己只是出来旅游,绝不是高中生。这大哥得到答案,只大咧咧笑笑感叹小姑娘模样长得小。而后,就把这聊天告一段落,不再关注对面的小姑娘。

    这时,车窗外的太阳不似清晨的温和,已经越发晒人。火车停站,张南枫听着播报,看一眼时间,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西安站了。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坐这么久的火车,并且她感觉已经胜利在望,不由得一身轻松。

    在她余生的旅程中,却再也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大哥,明明看着那么粗犷却速来古道心肠。也许是因为后来她的头发越来越长,她的女性特性越来越明显,她在车上遇到搭讪她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且尽是些很年轻的男人。他们油嘴滑舌、能言善辩,妄图在一两个小时的旅程开展一场艳遇,张南枫无不直接的呛得他们哑口无言。甚至有一次她坐在傍晚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周围还有一些空位,但上来的年轻男人却坐到她的身旁。男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到十分钟,就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她心里嘲笑这老套的手段,嫌恶的用一只手将那人的头直接推开。她用近乎睥睨的眼神瞪着他,男人被推开后也不道歉,看了她一眼便默默不语。她承认这男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不然她根本记不住这事,但也仅仅长得好些罢了,这世上她遇到好看的面孔有许多,但再也没有发生一见钟情这事了。换句话说,这世上再无林北易了。她犹记得林北易曾对她讲过:“等你以后遇到了别人,便会忘了我。”她后来遇到了很多很多人,毕竟春芜城很大,很多大公司,很多优秀的毕业生,当然也会有各方面都比他更优秀的人,可他只说对了前半句。

    随着火车到站而响起的播报,张南枫依次排队下车。薛明珠就在出站口迎接她。

    之所以在这个毕业一个多月后的星期二早上,薛明珠能来迎接她,完全是因为薛明珠选择了回老家,依照父母的安排下个月将去当地的一家报社入职。因此,这段时间,她可以随意自己安排。

    她随薛明珠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驶过古城墙,略感失望的是,薛明珠并未对她介绍西安。看着这厚重夯实的古城垣,张南枫忍不住问:“这城墙真的是从古代保留至今的吗?还是现代仿建的?”

    薛明珠一本正经道:“真的是古城墙。这里晚上更好看,晚上有许多灯光。”

    张南枫知道自己问不出更多了,于是顺着车辆行驶的路线看沿途的风景。然而经过古城墙后,却没有更多能引起她兴趣的风景。城市内部到底是差不多的样子,她不禁觉得这里跟自己的家乡朱方城有些相似。远处有一些拔地而起的高楼,建好的和在建设中的,前进的方向是两旁种满参天大树的道路,看起来这条路有些年头。

    “两边的树很粗壮,看起来长了有二十年了。”

    “是呢,这边是老城中心。我家就住在老城中心,沿着这条路再开十分钟就差不多到了。”薛明珠指了指东南边的高楼,继续说:“你看那边,那边的高楼都是近十年新建的。整个西安也就是这几年发展比较迅速。

    想着快要到薛明珠家,张南枫忍不住又问:“我去你家住几天,会不会打扰到。”

    “不会的,我跟我爸妈说过了,他们很热情的,到时候你跟我睡一个屋。”薛明珠一脸轻松自在,如同她当初在宿舍里面邀请大伙去西安时的豪爽模样。

    “对了,我还带了些我老家的特产过来,一点小心意。一会下车我拿出来。”

    “干嘛这么客气。不用带啥的。”薛明珠说着,嘴巴也咧开得更大了,露出了上边大牙的牙龈。薛明珠不说话的时候是标准意义上的美女,深邃的双眼皮,一双桃花眼又大又明亮,其他五官长的虽然不及眼睛那般优越却也绝不拉垮。不说话时候嘴巴不大,但一说话嘴巴仿佛也放大了两倍,她每每一笑,极容易露出上边大牙的牙龈。从而使别人的注意力从她俊美的五官陷入那极不和谐的牙龈上。

    下车后,拐了两道弯,一栋孤零零的大楼,电梯进到八楼,薛明珠招呼她到了。按照薛明珠从前讲述或表现出来的好客程度,张南枫本以为她家会很大或者装修的比较豪华,然而实际上她的家并不大,十分普通,屋子里面几乎谈不上什么软装风格。

    家里冷清没有旁人,她在薛明珠的指引下放下行李包,坐在椅子上。

    薛明珠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说:“我爸妈出去了,晚上才回来。我一会带你去楼下逛逛,买个西瓜,西安的西瓜特别好吃特别甜。”

    “比春芜城的甜吗?春芜城的西瓜可真是不咋的。”张南枫记忆中最香甜的西瓜是她还住在童年那个没拆迁的家,家附近有许多水果摊,那时的西瓜超级好吃,坚硬的大粒黑子,又沙又甜的口感,西瓜大的像冬瓜一样。她一次能吃半个瓜。搬家后的朱方城,再也没有那么好吃的西瓜。再后来春芜城的西瓜,一样没那种滋味。

    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期许,张南枫同薛明珠下楼去街道里买西瓜。一路上,薛明珠主动聊起她的男友,说是一次同学聚会上遇到的,男的对她一见钟情,穷追不舍。她说着,拿起手机给她男朋友发了条信息。不一会,像展示着战利品一般告诉张南枫:“我跟他说,我同学来玩我要招待几天,他就给我打了一千块钱。”面对张南枫讶异的眼神,她接着解释道:“他家很有钱的,资产可能上亿。我只不过花他一点小钱。”她又自顾自的说,越说越激动:“她妈妈不同意我们结婚,看不上我们家。我真的气不过,他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吧。他说他很爱我,不会跟我分手。但是男人总是这样啊,他们总是起先就很浓烈,后面就慢慢淡了。其实还有个男的,一直在追我,追了我好久好久,要是他不能跟我结婚我就嫁给别人,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张南枫听着,却讲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她不能理解薛明珠。光是开口要钱就够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更别说为了赌气而嫁给另一个人。自己的爱情似乎离别人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还停留在了不了解或是爱没爱过。别人已经到达了遥远的金钱乃至结婚的顶峰。

    这让她又想到了林北易。她觉得他们甚至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她不了解他,他同样也不了解她。当她想去了解他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也失去机缘了。他说她太单纯还没有长大。但是长大到底是什么呢?

    讲完那些话就恢复如常的薛明珠,随意挑了一个西瓜。对于这次西安之行,许多细节都让张南枫感到对方有夸大其辞,但是对于这个西瓜,确实特别好吃特别香甜。这让张南枫更加坚定的认为确实是小时候的西瓜更加好吃,那不是记忆带来的错觉。如果是错觉的话,她今天不会感受到一如小时候那般香甜的西瓜。很多事情,因为时间久远,人们便以为是记忆带来的错觉,其实不是。如同她在多年之后仍能回忆起林北易当时的双眼,她确信,当时的他也有过她本不该怀疑的真心。

    在薛明珠家住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外面太热了,她们没有再出门。薛明珠抱着手机不停和男友发信息,她的母亲在厨房里面准备午餐,张南枫则百无聊赖坐在凳子上看她家订购的报纸。

    报纸上面有一则半幅的广告吸引住她的目光。是一家旅游团的两日游广告:豪华空调大巴接送,从西安出发,第一天途径黄帝陵、壶口瀑布,晚上在壶口瀑布附近入住三星级酒店,第二天途径革命旧址,之后返回西安。

    仅仅是在看到“壶口瀑布”四个字的时候,张南枫就已经决定要去一趟。小时候看过的电影少,独独一部《黄河绝恋》,女主在壶口瀑布边张开双臂感受母亲河的场景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从那时候起,张南枫就在心里想过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黄河。时间一晃多年这一想法早就暗淡,而如今却再次从报纸上看到“壶口瀑布”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把童年的仰望变为现实。

    时不我待,张南枫当即就问薛明珠:“要不要一起去看壶口瀑布?”但薛明珠毫不期待的回绝,说自己并不想去。

    于是张南枫坚持决定自己去,直接按照报纸上公布的旅游团电话播了过去。对方是个成熟的女声讲着普通话,没什么口音,于是很顺利的与对方约定明天上午九点为出发时间,见面地址就在薛明珠家附近的大马路边。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下午薛明珠带张南枫去西安的商场逛了逛,晚饭后薛明珠告诉了她父亲张南枫要一个人参加旅游团的事。薛明珠的父亲比较担忧的询问张南枫,事情的前因后果,张南枫则一再的表示不用担心,自己已经成人能分清好坏,会注意安全。于是第二天到达约定的时间,薛明珠的父亲亲自把张南枫送到约定的见面地址,当他看到路边停靠的那辆正规大巴车时,才向张南枫表示应该没什么问题,并嘱咐她保持联系。

    车上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张南枫扫视一圈,目测自己大概是这辆车上年纪最小的人。上车后即付旅费然后安排就坐,面对乘务员(女导游),张南枫说自己有些晕车,女导游安排她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坐在她身边的是一对老年夫妇。

    大巴车开了很久,才到达黄帝陵,女导游表示大家将在这里吃午饭并且停留一小时。皇帝陵只是仿古建筑,女导游解说里面有一颗古柏,已存活千年,让游客自行去观赏。

    张南枫早早就从黄帝陵出来,沿着大巴车不远处的石阶蹲下。她身边还站着女导游,和另外几个先行出来的游客。这场景让她想起来,曾有一次她跟林北易一起在车站等公交车。车站内没有他们之外的第三人,等了十分钟车还没来,她觉得站不动了便蹲在地上。林北易看她蹲着,自己也蹲了一分钟便起身说:“我以前也喜欢这样蹲着,但我现在不蹲了,因为这个行为看起来不太成熟。”这话乍听似乎有点道理,哪有社会精英是蹲在路边的。于是在当时她也配合着起身站立。如今想到这,她不禁摇头苦笑了。

    女导游说中午吃面食。在西安的时候,薛明珠就已经带她去吃过臊子面,很宽的一种面,她吃不惯。但是馍是极为好吃的,她觉得白馍比夹了肉的馍还要好吃有嚼劲。

    餐后,大家依次回到大巴车上。大巴车又晃晃悠悠开起来,然后越开越快。一路上,女导游偶尔向大家解说一下车程到达哪里。在经过比上午更加漫长的乘车时间后,张南枫在车上看到这一带有许多山坡,山坡上有许多土窑洞。她从前在电视上面见过,土窑洞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女导游解说,现在这些土窑洞已经不大有人居住了。还讲这窑洞冬暖夏凉,今天晚上我们要住的地方就是一处三星级别的窑洞酒店。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大巴车终于到达壶口瀑布。下了车后,远远就听见黄河水澎湃的声响。女导游表示大家有一小时可以自由活动,不要走远,一小时后集合。张南枫跟着面孔有些熟悉的乘客走着,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并不打扰别人。亲身走近黄河,远比电视上看到的更加震撼。张南枫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数码相机,对着滚滚黄河水一顿拍,可是得到的照片却远远不如眼前的黄河气势磅礴。她认为自己的相机根本拍不出真正的黄河,拍不出真正的壶口瀑布。于是,她停止拍照,在护栏边寻了一块大石块坐下,听这水声,看这烟气,将每一帧仿佛输入脑海,即使在十多年后,她已经不记得壶口瀑布具体的模样,但是残留脑中的影像告诉她,黄河依旧鲜明震撼,连同当初自己那么小的坐在黄河边的孤独身影。这一切,连相机也无法将它停留。这一切,除了她自己,再也无人得知。

    在黄帝陵的时候,她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在壶口瀑布的时候,她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女导游将游客集中,依旧是大家重新依次排队进入大巴车内。

    大巴车驶向黄土高原上的一条盘山公路。张南枫在江南长大,从没见过盘山公路,她抱着一种别人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的心态时刻关注着大巴车本身,她真怕大巴车会在转弯的时候飞出去,同时她又十分感叹司机的车技了得。半个多小时后,大巴车在山顶处停下。

    这时,天色已经略微暗淡,但还是看得清眼前的旅馆。张南枫四下打量着,旅馆比她想象中大得多也好得多。并不是建在土坡里面的窑洞,而是一种新式的建在山顶的可以俯瞰整座山景的窑洞旅馆。上下共有三层,每个房间都是面朝外侧的由扇形的门和窗户构成的门面。每个门口都悬挂着红灯笼,还有红辣椒。整座旅馆的墙面都是土黄色,而火红色则无处不在的点缀着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房间以及餐厅和大堂。

    女导游给所有人分配了房间,来这的大多数人都有伴,有伴的都分配在同一间。而这里的房间没有单人间,女导游告知张南枫她要和另一个女人合住一屋。而那个女人刚刚已经拿走钥匙先回房间了。女导游又告知张南枫房间号,让她自行去房间。

    于是张南枫按照房间号找到房间,她推了推门,房间门已经关实了。她敲了敲门,没人应。但是耳朵凑近了门,又能听见里面似乎有声响。于是她不再客气,重重的敲了门,并且大声询问:“有人在里面吗?怎么不开门!”

    重重的敲了好一会,门里面才出现一个急切的女人的声音:“外面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有别人在外面吗?”

    “当然只有我一个!”张南枫没好气的回答。

    随后门拉开了一条缝,说是一条缝,拉开的宽度目测也超过二十分米。张南枫什么也不再说,快速的进门,然后快速的重新关上门。

    只见年轻的成熟女人夹着身子,迈着湿答答的步子,全身光秃秃的,蹑手蹑脚重新走回浴室。就在刚才开门的一瞬间,张南枫的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冲击竟然不亚于刚才面对的壶口瀑布。对方洁白而丰腴的胴体毫不羞涩的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眼前。对方看起来不瘦,甚至腰一点都不细,但张南枫在一瞬间产生一个不齿的想法:这个女人摸起来一定极为松软。这才是一个真正成熟女人的身体,在这个成熟女人的面前,自己像是还没完成发育。

    房间有凉意,显然空调早已被打开。张南枫放下行李包,站了好一会儿,才沿着床边坐下。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于是她假装看手机,缓解自己不安的情绪。巧的是,手机上也正好有一条未读短信。

    刘愁心:听阿神说你去了西安?

    张南枫略感吃惊,竟是许久没有联络的刘愁心发来的。于是她回复道:是的,去玩几天。

    张南枫看着手机等了一会,并没有马上收到回复。而这时,那个女人也洗完澡换好衣服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女人看起来要比张南枫大个三四岁,长发还是湿淋淋的,垂在肩膀上,白色短袖上沾了一些大小不一的湿圆点。

    “那个,钥匙给我一把吧,我要去大堂吃晚饭了。”张南枫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没什么起伏。她总是这样,对待不熟悉的人喜欢冷淡处理,即使她认为刚才的开门使自己带有歉意,她也固执得不想去解释。对着已经发生的事实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没有的话,那自己就可以闭嘴了。毕竟就算过完今晚,她与这个成熟女人还是陌生人。

    成熟女人也没有因为被看光身体而气恼,只“哦”了一声便翻出钥匙,卸下其中的一把递给张南枫。

    接过钥匙的张南枫仍然觉得有些尴尬,说一声“谢谢”,便先行离开房间。

    张南枫到大堂的时候,一些熟悉的同车面孔已经就坐了。他们这波游客被安置为两桌,靠外的那桌还有一半没坐满,靠里的那桌只剩下四个空位,她朝着快要坐满的那桌走去。大圆盘餐桌上已经堆了七八样菜:走地鸡、小米粥、陕北大烩菜、窝窝头等等,每样菜的份量都很扎实。等人们到齐后,女导游宣布可以用餐。

    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张南枫放下筷子看了一眼。

    刘愁心:我也在西安,有场演出。方便的话可以见一面吃个饭?

    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秒,看着旅客都在狼吞虎咽,她还是决定先将手机收进口袋,继续吃饭。餐桌上陆续又新上了几样大菜,这陕北风味的菜她不太吃得惯,选了几样能吃的,必须让自己先吃饱,毕竟这会不吃晚上可就没东西吃了。

    她属于最快吃完回房间那几个。外面的天已经彻彻底底完全黑掉了,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夜晚,她走在连廊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听到身后的交谈声,她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几个同车的人也在陆续走着,她突然觉得被别人讲话的声音壮大了胆子于是自己也哼着歌用不快不慢的步伐走回房间。

    回到房间的张南枫还是坐在床边看手机。

    房间里面成熟女人不在,也没回来,刚才吃饭的时候张南枫也没注意到她。其实张南枫根本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脸,她的脸是个大概模糊的样子,只有她的□□是异常清晰的。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敢说她的大学室友里面没有一个有这样丰腴成熟的身体。她甩甩头,重新看向手机,不愿意再回想起裸体的画面。

    张南枫:恐怕不太行,因为我现在在壶口瀑布这边,我去看黄河了。

    刘愁心:哦。阿神有些担心你的状态,所以就把你在西安的事告诉我了。

    张南枫:是有一点难过。

    刘愁心:听说你连校招都没去,工作也没找,他让你有那么痛苦吗?

    张南枫:其实他甚至不算了解我。他也不爱我,说过我笨,还说过我没长大。可能因为我从来没有反驳过他的话,因此他觉得我没有想法吧。其实他为人处事的很多观点,我都不敢苟同。他太俗气了,大俗人一个。当别人——他过去经历过的人的理由能打动他时,他就轻易的信服了,并且还想把那一套无聊的观点灌输给我。其实我压根就满不在乎,我一直有我自己的行为准则。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样的他,不应该是我喜欢的类型。

    刘愁心:许多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改变自己,也不再成长,但是仍然活着。但那样的人,不会是你。

    张南枫:如果你是男生就好了。

    刘愁心:可是你不愿见我。生命广阔,有很多事可以去做,别把爱情看的太重要了。

    张南枫:谢谢你。祝你星途坦荡,前程似锦。

    刘愁心:祝你千帆过尽,保留素心。

    在他们发短信的时候,成熟女人已经回来了。成熟女人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嘴巴跟男人打着电话,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女人的语气始终十分娇羞,与那男人似乎聊不完,你来我往,你侬我侬,但说的尽是些极其无聊琐碎的话题。

    张南枫突然觉得,大概林北易会爱上的也是这样的女人。挺好的,只是永远和她不一样。

    第二天,不需要闹钟,张南枫也醒的很早。她很早就走出房门,山间的风是那样的清凉。与昨晚看到的不同,这里的地势其实很高,远方绵延的山脉也不是黄土,而是石绿色的,深吸一口气,甚至可以闻到清晨露珠在青草上停留的味道。远远的山间清雾缭绕,不断有晨风拂面,她承认这是个好地方,她从来没有呼吸过这么清凉的风。

    统一吃完早餐后,旅客们又一起上了大巴车。之后的革命旧址,就是红军当年住过的旧房子,张南枫没留下多少印象。然后女导游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卖陕北大红枣的地方,那枣确实比南方的要大上许多。女导游说并不强迫大家都买。但是所有人都全部下车买了,连张南枫也选了两大袋最便宜的枣。之后,大巴车一路开回西安。

    大巴最后停在西安火车站,很多旅客都在此处下车。张南枫也决定就此下车。因为已是晚饭时间,张南枫不想麻烦他们来接她,她自恃方向感好,于是决定凭着记忆自己打车过去。当她按起他家门铃时,是薛明珠的父亲开的门,他一整个惊住了,没想到张南枫自己回来了。张南枫忙堆着笑脸解释,因为自己记得路,所以就直接来了。这时候他们正在吃晚饭,晚饭很丰盛,薛明珠的母亲夹了唯一的一个大鸡腿到张南枫碗里,说:“你赶得巧了,正好我们在吃晚饭。今天中午他爸爸请别人在外面吃饭的,打包了一些菜回来,所以今晚吃的丰盛些。”“谢谢阿姨。”张南枫也的确饿了,她吃着,同时还很兴奋的讲看到的黄河。吃好晚饭,张南枫将一袋枣子拿出来,分给薛明珠。另一袋打算带回家给父母尝尝。薛明珠一边吃着大枣一边说:“明天带你去看兵马桶吧。”

    秦始皇陵兵马俑距今已有2200多年,是名副其实的世界遗产。一号坑展出的兵马俑按军阵排列,浩浩荡荡的军队,皆是真人大小,千人千面。据说这些兵马俑本是彩俑,挖掘后暴露在空气中几分钟就失了颜色。秦始皇陵是看不到的,但是整座陵墓很大,更多的还未曾挖掘深埋地下。走在铺满方形石块的大道上,大和旷是张南枫对地面行走最深的感受,尤其烈日当空,更放大了这种感受。两千年前的风吹过这里,两千年前的景象早已不复,剩下的是后人对秦始皇以及秦王朝的迷思。黄河之水依旧滔滔不绝,那个睥睨天下的人的身影又何其短暂!

    离开之前,逛了逛纪念品商店,里面陈列着一些精巧的缩小比例的礼盒装青铜摆件,最便宜的青铜车马摆件在当时是五十块一份,张南枫给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各准备了一份。买纪念品是没有意义的,但收到的人会觉得这是一份挂念。

    去完兵马俑的后一天去了华清池。在张南枫看来,华清池是出行的这几天最没意思的地方。就一个砖头砌成的池子,据说原本满池的玉石都被凿了。斗转星移,谁人又说得清历史?因为已经叨扰了几天,她决定告别朋友,返回朱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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