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

    一进院门,正于院内浇水的杜曼见自家孩子携着株花儿,仔细一瞧竟是株龙爪兰,赶忙放下锄头,跟去:“儿呀,你将这不吉利的东西带进家做什么,快些扔喽!”

    闻言,那花儿好似颤了颤。

    纪白果侧身,避过母亲的魔爪,将花护在身前:“别伤着喽,这可并非寻常的龙爪兰。”

    “老娘管你寻不寻常,快些给我扔喽!”杜曼作势又要去夺。

    见此,纪白果闪身避开,就要往西厢房跑:“娘啊,这花扔不得,得好好养着。”

    “你这孩子……”杜曼不及他手脚利落,刚追上就见房门吱呀一声关好,还上了栓,“快些给老娘开门!”

    “娘,您就别操心了,这花吉利得很。”

    一进屋,纪白果不顾自家老娘的敲门威慑,急忙忙将她拿出置于床榻之上。

    “你一时半会儿没土,应该无碍吧?”

    花颜兮不明所以,如实答道:“无碍啊,十天半个月都无碍。”

    “那就成,你且将就着,今夜我便给你寻个好土来。”

    “哦……”她半信半疑,也不晓得除了昆仑土还有啥能称之为好土。

    敲门声依旧不歇,纪白果叹了叹:“你且呆着,我得说服我娘去。”

    “好!”

    看他出了屋子,花颜兮渐渐松了心神,不见这两日被吞食的担忧,疲惫之感悄然浮现。

    醒来时,已是夜深人静,虫鸣之声不绝于耳。

    “纪道长?”她小心唤了声。

    半响不见回应,她大着胆子,提高声音,再次唤道:“纪道长?纪白果?”

    “别叫了,我还活着。”

    蓦然间,带着些轻微的喘息声,不由令她一怔,急切询问:“纪道长,你怎么了?”

    “受了点轻伤,养几日就好。”纪白果故作轻松模样。

    “你怎就受伤了?又去捉妖了?”语气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纪白果躺在床榻,转头望向桌上那株于月光之下熠熠生辉的花儿,笑了笑:“小花姑娘,在你瞧来,我除了捉妖便不会做些别的事?”

    “啊?不是捉妖,你去作甚了啊?”

    “给你找土了。”

    他收敛目光,看向窗外,话语里尽是无奈与轻嘲,似是不信自己真就为了株花,去清微观偷了个香炉来。

    刹那间,花颜兮慌了心神,才觉所处之处的异样,不可置信地盯着不远处身为道士的某人。

    “你……哪来的?”

    如此福泽深厚的香炉,定是受了无数虔心求福之人的供奉,得来肯定不易。

    “偷来的,你信吗?”他好似在戏言。

    心下倏地一震,一时间花颜兮不知如何作答,她是信的,可那样嫉恶如仇的道士,竟会为她偷来香炉,叫她如何不震撼?

    偷来一词,或许有错,可她怎能质疑他?那是为她偷来的。

    花颜兮并未回复他之所问,只轻声回道:“多谢……”

    两者心照不宣,皆缄默不语。

    俯仰之间,一月光景平淡而过,这日夜里瓢泼大雨骤然而逝,院内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纪白果猛然惊醒,那些惨绝人寰之景还心有余悸,雨滴透过窗子打落在地,成了小小的一滩。

    敲门声更是如催命符般令他心惊肉跳,突然他想起什么,心急如焚地下床,还来不及穿鞋便往外跑。

    “怎么了?”花颜兮被开门声惊醒,就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院门外,惊恐万分且泪眼婆裟的人儿,一见到纪白果,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哭泣:“纪哥哥……”

    “云锦、徐姑姑……”

    他怎就忘了云家的灭顶之灾?他明明该记得的……

    “纪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姑娘……”说着,徐姑姑便要下跪,一改此前羞与为伍之态。

    “这是怎地了?”杜曼与纪伯岚随后撑伞赶来。

    见是云锦,纪伯岚心下一沉,问道:“你爹呢?”

    “爹爹、爹爹……他、他……”云锦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徐姑姑艰难接过话语:“老爷、老爷……为救姑娘,殒命了……”

    “什么?云兄、云兄死了?”纪伯岚腿脚一软,险些支撑不住倒下。

    “爹!”

    “伯岚!”

    “纪伯伯!”

    众人扶住纪伯岚,冒着雨冲进屋。

    在屋内,云锦与徐姑姑断断续续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了大概。

    “这是老爷交由我们的信物,纪老爷,如今只有您能救我们姑娘了……”

    话音刚落,徐姑姑再次悲从中来,掩面而泣,拉着云锦就要跪下:“纪老爷、纪公子,我家姑娘打小,老奴便看着长大,担不了半点风雨,而今遭此灭门之祸,往后真不知该如何过活啊……”

    “徐姑姑,您快快请起,云锦我们自是不会放任不管。”

    “老夫与云兄是过命的交情,怎样都不会对他的骨血视之不理。”纪伯岚接过鱼形玉璜,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老奴替我家姑娘与老爷谢过你们了……”说着,徐姑姑又要下跪。

    杜曼轻拭眼角,吸吸鼻子,伸手拉起她:“好了,他爷俩都是讲义气的,莫要再伤心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夫人呐,我家姑娘的命怎就那么苦……”

    “奶娘……”主仆二人又是一顿哭哭凄凄。

    “你俩先去西厢房,她俩我来安抚。”

    思索片刻,杜曼将爷俩哄去西厢房,省得在这边碍事。

    “爹,您与云……云伯伯是故交?”

    进屋换了衣裳,纪白果一时了无睡意,忽而觉得自己父亲或许并非普通樵夫那般简单。

    纪伯岚垂眸盯着手中的玉璜,深深叹息:“我与云霖本是世交,祖上渊源颇深;我们两家皆是倒斗起家,或是这行做多了,盗了不该盗的墓,惹了祸事,家中子嗣单薄,就算家中相继得了多子,最终多数皆会不幸夭折,你那几个叔伯便是如此。”

    有些谜题呼之欲出,纪白果亦紧紧看向那玉璜,道:“那这玉璜……”

    “乃先秦之物。”

    纪白果皱眉:“古墓陪葬之物,不是视之不详吗?”

    “话虽如此,可此物乃先秦巫师佩戴之物,蕴藏的法力是多少能人志士趋之若鹜的?或许世间生灵修炼一世都不及它千万之一。”

    那时他们亦为此物蜂拥而上、迷失心智。

    纪白果仿似明白他们一家为何惨遭杀害,祸端或是因此物而起。

    “若是这般,此物极易招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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