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大*******划 > 第三章 选择

第三章 选择

    由夏入秋,刚刚还政的太后却是不像众人所想那样气急败坏,指挥内侍们去收种成了的庄稼。

    曹元作为皇后时便有贤名。当时赵恒当时刚刚把上一任皇后送去做道姑,连带着对她也是相敬如宾。人人都说她不过是攀着章惠太后的喜爱,做了皇后也未必长久,说不得过两年还能在道观里见着先皇后。重农、亲蚕、赏罚分明、进退有度,皇后想要有个好名声无非就这么几样,而她只有样样都挑不出错来才能在这个深宫立足。

    这表面功夫裱糊了这么多年,倒也成了习惯,就算当上太后曹元也没有放弃。反正每年抽上那么三两日完成最初的工作,剩下的时间自然有宫人打理,闲来无事去看一看,做些活儿,也算是个去处。总好过在深宫中细数这地上用了几块砖,屋顶上用了几片瓦,来来去去了多少人,葬送了多少少时梦。

    曹元手里拿了条盘得光亮如漆的檀香木佛珠,轻轻拨弄着,看着金黄的稻穗一茬一茬倒下,心里盘算着这些日子来的行事。

    最初知道官家病了的时候她就明白,不管怎么样赵晁都会怀疑是她做了什么手脚。她这个养子心性激烈,好大喜功。既然如此,不如将此干脆坐实了。她当即让人给皇帝寝宫里的香炉中加了点料,也好试试传说中暗卫高手的能耐是否真如那流言中一样,可在千军之中取人首级,现在看来至少在皇宫内能来去自如。也不知先帝将这么大个活人在宫中藏了多少年,真叫人咂舌。

    而用的这种香料也是精挑细选,本身味道不明显,亦无害,可和太医院送来的药中几味起反应,使人昏昏沉沉食欲不振。这些东西早在孕中她就研究起来了,当初是防小人加害,过了许多年这不又用上了。

    想到先帝最后派过来的那个所谓前皇城司暗卫都知李玉书,曹元手里的佛珠一停。

    大宋的官多得很,别看这好大名头,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因为在大宋,官大不大看皇帝高不高兴,职位高不高看家室够不够硬,差遣重不重要才是看你这个人能力如何。这报上来的其实是一个差遣,官名册上就没有这个官,干脏活哪能给个正儿八经的官职。不过是为了统领属下有个名头方便行事。但显然这个差遣相当重要,而他们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到人死了才知道这件事,就更显出来了李玉书的重要性和能力。

    她不得不承认先帝可是给她送了一个人才,只是用起来总不太放心。那人报出了不少机密情报,叫她信是信了这个身份,更何况这些暗卫也是活人一个,御膳房常年吃空耗她也不是不知道,其中一部分可能未必就是空耗,是给这皇帝养的狗吃了也说得通。但她尤有一分戒心,不是对这条丧主之犬,而是对她的丈夫。因为按李玉书所说的事实,那个疯皇帝最后一个命令是叫他来保护他们的女儿,然后自杀给儿子让位……夫妻这么多年她怎么不知道赵恒是个这样爱护儿女的慈父。呵,多半又在计划着什么祸事。

    呿,死了也不安生。不,不如说死到临头了懒得伪装了。他少年时就爱极了看戏,之后当上皇帝了才渐渐收敛,以免被言官弹劾。时间过去太久了,她都要忘了。

    可就算这样提防着,她也不能不用。

    曹元扶了扶额角,左右侍女安静地过来接替她按揉着头,习惯了这隐隐头痛,她继续思考。

    要说这些日子里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给曹家子弟升一升位置,而是趁着交接之际,接着此人身份便利,将向来直属皇帝的皇城司捏在手里。而赵晁弑父的名声更是帮了她一把,比起曹家,这些宦官们对她这个后宫女子来说,更顺手。

    而对皇城司的宦官来说,他们本就是从这宫里被选出去的,在外作威作福的时候,也不免想念宫中生活。毕竟离这座宫殿越近,就是离权利越近,就算是无根之人也难以拒绝权利的美妙,那是一种更上瘾的东西。这样一来,双方是一拍即合。

    皇城司一掌宫禁宿卫,二掌刺探监察。宫城出入,宫外大小情报,从此尽归曹元之手。至于皇帝的信任……这种不可靠的东西她很久以前就没指望过了,所以她才能坐到今天这个就连皇帝也不能轻易动她的位置。这个收获让她很满意。

    至于曹家那群不成器的东西,现在还没来得及捞太多,赵晁就该调走他们了。但这调职讲究一个明升暗降,肥差没了,官职就得长上一长,虽是虚职却也是要加俸禄的。这虚职配酒囊饭袋,刚刚好。日后曹家若有出色人物,不管是走恩荫还是科举,父辈官职高一点也都方便些。

    而且有一件旧事,曹元总算可以放心了,心中大石落地,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伺候的宫女都忍不住心中啧啧称奇,暗道太后先前打理朝政果真费心,如今一放手反倒容光焕发,看上去精气神好极了,若不是这头痛的毛病还是没好,她都要以为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才这般。

    赵夙刚刚上完课,一抛书本就直奔母亲所在。就看见不大的田里,一群人高马大的太监有的在收稻谷,有的在脱稻粒,有的在把稻米担走,送到慈元殿中的小厨房里头存着,忙得热火朝天,叫人瞧着都累。她看了两眼,转过头来抱怨起来。

    “娘亲,我不想学了……”看见曹元脸一板,她赶紧说出原因,“他们都说夫子是德才兼备,可我看他一天天的就知道板着个脸训我,一见着我就浑身不痛快,好像给我上课很丢人似的。他不开心便要折腾我来,答错一点就要挨竹板子,讨厌得很。这样下来我看见书就想起夫子那张黑脸,想起夫子我就不想看书,不想看书我就学不进去。娘亲,我不要夫子教了,听说皇室子孙蒙学都是去资善堂的,我能不能也去上学堂啊。”

    “不许这样说夫子。”曹元并不生气,“你从哪儿听来的学堂,倒也不是不可以,再过两年吧。”

    “要那么久啊?”姬夙不情愿,还想再挣扎一下就被母亲打断。

    “学堂是有的,可早就荒废了,上哪儿给你找夫子去,不许胡闹了。”曹元的语气稍稍严厉了一点,心里想着回头敲打敲打。这些刚刚过了科举的文人才子,智识是不差,就是有些太傲了。

    但她也明白,若是教皇子读书自然是人人争先恐后,欲做帝师。可教公主读书就敢摆脸色了,为臣不恭,确实得再物色一个。

    赵夙眼巴巴地看着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罢,还有什么好事要叫你娘头疼的。”

    “娘亲娘亲,我想学武功!话本里头说会了武功以后就能飞好高,十丈的大树呲溜一下就上去了,我要学这个!”赵夙两眼亮晶晶地,比划着旁边的矮树,“我现在一丈都爬不上去……”

    曹元左右环顾一圈,随行宫女纷纷下跪:“谁给公主读的话本子?”

    “我识字的!能自己读,就是偶尔有那么……一五二六个字不认识。”赵夙补充到,“哎呀娘亲你别罚她们了,是我偷偷从……别人手里拿来的,可有意思了。娘亲我跟你讲……”

    赵夙一边讲一遍拉着母亲向前走去,叽叽喳喳个没完。

    宫女们自觉逃过一劫,就有内侍过来了:“太后娘娘说了,看在你们回头还要伺候公主,一人五杖,略惩小戒。跟本公公走吧。”

    曹元也是将门女子,自然对习武并不排斥,只是其中艰辛她岂会不知?像这样抱着大侠梦稀里糊涂地练武的,在有些家底的人家中并不少见,又有几个能成的呢?而就算是勇武过人又如何,舍不舍得让子弟参军不提,久无大战,参军也不过蹉跎光阴,哪有做参加科举来得安稳。朝中重文抑武的风气不改,习武就永远是“歪门邪道”,更别提女子习武还要更难上一层。因此是绝不松口,反倒让赵夙的犟脾气起来了,憋着气呢。

    小孩泪腺发达,憋着憋着把自己委屈得眼泪啪啪掉。倒是叫曹元不知所措了,母女僵持半晌,最后还是赵夙先动了手——抱着母亲的腰,拿上好的锦缎擦眼泪。

    曹元有些心软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赵夙抢先开口了。

    “娘是觉得,武功没用,对吧。”小孩儿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说话几个字一蹦,说完就要抽泣一下。

    “可,其实,读书也没用,对么。”

    “那些书里,说的人,听的人,讲的人,都没有女孩儿。”

    “甚至看的女孩儿也少,我有字不认识,就只能问绿绮,其他宫女多半也不认识。”

    “我问绿绮有没有女孩儿写的书,她说很少有能传世的,然后给我带了一本《女诫》。我叫她读给我听,没听明白,只觉得如果是好的道理,那男女不都应该这样做吗,为什么只要求女孩儿呢?”

    “难道教女孩儿读书,就像教女孩儿绣花,绣得好便珍贵些,绣的差或是不会绣便次些,只是为了将女孩儿分出个好坏来,而不是教女孩儿能够明白道理吗?”

    “哪里不对……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娘亲,能告诉我哪里不对吗。”

    她的抽泣已经渐渐停止,只是眼睛红红地看着曹元,眼中是纯然的疑惑。

    曹元蹲下来将女儿揽进怀里,遮去了让她如鲠在喉的视线。

    “因为啊……在现在的这个道理里,女孩儿总是被挑选的,只有被尊贵人物选择为妻子,这个女孩才算是成功的。家室,才情,德行都是更容易被选中的理由。”

    “娘亲,我不喜欢被人挑选。我不要做谁的的妻子。我要做写书的人,我要做被书写的人。我可以不作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谁的女儿而闻名于世吗?”

    赵夙从母亲的怀里钻出来,定定地看着母亲,看着大宋最尊贵之人的妻子,当世最成功的女孩,她想知道她的回答。

    “去试试看吧。”

    曹元揩去赵夙的泪痕,留下两行清泪。

    “这会很难,很辛苦,但是娘亲会帮你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想起来她年少时的愿望不是成为皇后,而是成为曹家女将,建功立业。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