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好好带着小白，奶奶好了来叫你们。”
等奶奶走了，周白才问：“干嘛麻烦你奶奶啊，专门因为我烧一个菜，多不好意思啊。”
“奶奶见你来开心，你就当哄她了。”男孩的声音懒懒散散。
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十几块短金属片横着镶嵌在两条长金属片中间组成的，又窄又陡的楼梯，四面镂空，只有中上方的右侧贴着墙壁，可以掌扶。才让央金想想周白那小胳膊小腿，一个站不稳指不定能摔成什么样。
他把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垂眸看着女孩说道：“你先上。”
“干嘛我先上？”几秒后，周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露出一抹坏笑，“哦～保护我，懂了。”说完用食指和大拇指在胸前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还眨了下眼做了个“wink”。
才让央金沉默了几秒，不买账似的，冷着嗓子朝楼梯上偏了下头，“快点上去。”
忍不了了，周白对着他脑门挥了一个空气拳，老是装高冷，烦得要命。出完气头也不回，吭哧吭哧就上楼了。倒也不是多生气，主要是不想留给才让央金报复的机会。
二楼有两间屋子，门把锁是非常古老的金属圆环，周白拎起把手拧了一下，锈迹斑驳的门卡顿的打开，屋里红墙木床，墙边有一扇红底黄色装点的藏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间房，能住吗？”才让央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周白淡定回头：“还以为会有多差呢，比我想的好多了，有张床在哪都能睡。”
“行。”才让央金耸耸肩，把床上的被褥一把抱起，“把隔壁的门帮我打开。
“哦↘……↗”周白声调的转变深切表达了她此刻震惊的内心，整整两面墙都摆满了木雕，大小形态各不相同。
周白手动合上自己吃惊的嘴巴，并在心里唾弃了刚才没见过世面的自己一秒。
“没看出来，你有一手啊。”周白重新做好表情管理，转过身装作不经意地夸奖。
才让央金把她的转变尽收眼底，一时哑然失笑，“行了，别杵这儿，看见那个木床了吗？”
顺着话看去，在木雕墙旁边，有一张小小的床，还没周白家里的床一半大，周白用力揉了揉眼睛，把眼圈揉红了，转身一脸慌张的样子：“才让央金，虽然我确实有张床就能睡，但这张是不是太小了一点，万一我掉下来了怎么办。”
“你先把上面的东西搬下来再演戏。”才让央金没好气地说道。
“fine。”
床上几个箱子，看起来大，周白一上手就发现全部很轻，算他小子有良心。
才让央金把被褥铺平，在那张床上正好的大小，放在这儿就多出了一截，他也不在意，只是把多出来的一截掖在墙边。全部收拾好了，才起身扫了还沉浸在演戏氛围中的女孩，淡淡说道：“谁说让你睡这儿了。隔壁柜子里有多的被褥，自己铺上。”
周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十五年从来没干过铺被子这种家务活，她可不会委屈自己。看似乖顺地假意答应，一个人走到隔壁，藏柜的开门轴嵌在最底部，她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假装开门，嘴里细细碎碎地念叨着：“诶呀，这个门怎么这么紧啊，开不动怎么办。”“呜呜呜，蹭到了摔伤的伤口……”
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传进才让央金的耳朵里，他摇摇头，也不戳穿女孩的小戏码，到底还是走过去，认命地干完了铺被子的活。
全部弄完，楼下正好传来奶奶的声音：“可以下来吃饭咯。”
周白像一只餍足的猫，笑眯眯地凑到才让央金身边：“我跟你一样叫奶奶吗？”
“随你。我奶奶叫敦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白拦腰截去：“那我就叫敦珠奶奶好啦～”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下楼去了。
才让央金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偏偏今天，跟被周白下降头了一样，他暗自皱皱眉，莫名有些不爽升了起来，也不知是对周白还是对自己。
周白可不管楼上那人在想什么，一下楼就立即切换成乖巧的模样，“敦珠奶奶，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敦珠奶奶自然不会让周白插手，直接把满满当当的汤锅端上桌，说道：“那能让你帮忙呢，快去洗洗手，坐下就开饭了。”
饭桌是个小方桌，敦珠奶奶和周白面对面，才让央金坐在侧面。
大概是觉得周白不好意思夹菜，敦珠奶奶时不时就用汤匙挖出牛肉放在周白碗里，吃到最后周白是真吃不下了，连着向才让央金使眼色，谁知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没注意周白的暗示。
周白咬了咬牙，才终于对着马上又要进入自己碗里的一勺牛肉，一脸慌张地说道：“谢谢奶奶，但是我真的吃不下了。”
敦珠奶奶笑了笑，把勺里的牛肉放进了自己碗里，“吃不下就不吃，告诉奶奶，奶奶就知道了。”
“嗯嗯。”周白连忙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周白很少和长辈相处，所以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对待敦珠奶奶。
夜晚的西藏与内地不同，没有路灯，没有穿行的车辆与人群，只有化不开的黑与干冷的风。
周白和面前过于原始的“卫生间”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
所谓的卫生间只是在院子旁边另外搭建起来的一间很小的木头房子，进门右手边就是“方便”用的土坑，旁边放了一个装满水的木桶，水面上还漂浮着一把瓢。
周白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闻着土坑里的味道差点没呕出来。
土坑往里悬挂起一块布帘子，推进去就是洗澡的地方——一块空地。周白一时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放下帘子，深呼吸一秒才重新掀开——仍旧是一块空地。
她眨眨眼，声音有些梗塞：“才让央金？我在这儿洗澡？”
“所以我才劝你别洗么。”才让央金耸耸肩，一副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的样子。
听着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声音，周白嘴角一抽，又硬生生忍下来，转身挤出一抹假模假样的笑：“我一个人承受不来～你帮我打点儿水来呗～”
“自己去。”才让央金在吃饭的时候就回味出不对劲了，这小丫头软磨硬泡的功夫是真的厉害，什么事情被她一说最后都揽到自己头上了，他可是打定主意再也不被周白蒙骗了。
见才让央金态度坚定，一副使唤不动的样子，周白无趣地撇撇嘴，自己跑去厨房拿桶装热水了。还是敦珠奶奶好，知道她要洗澡，早早把水烧好装进保温壶里了。
一大桶水重得都跟小半个她一样了，周白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的人生哲理就是：为难自己不如为难别人，想都没想就喊才让央金帮忙。
估摸着这丫头这回不是装的，才让央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到底还是把一大桶水拎过去了。
谁知，他手上这桶还没放下，周白清亮亮的声音就在身后想起：“才让央金，可以在帮我搬一桶吗～这点水儿不够我洗。”
才让央金额角跳了跳，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帮完这个忙就再也不管了，一边催眠自己，一边把另一桶也拎进来。
等他把第二桶水放下，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没有换洗衣服，你可以借我一件吗～”
才让央金直起身，直直地盯着周白的眼睛，嘴里的话一字一顿地吐出来：“这最好是最后一件事。”说完，眸色深深地看了周白一眼，回房里给她拿衣服去了。
周白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是最后一件事，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才让央金本来是打算随便拿一套的，临走时突然想起来周白小小的个子，又把衣服放回去，翻了好一会儿，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以前穿的衣服。
他拎起衣服看了一眼，突然低笑了一声，周白个头这么小，他十岁的衣服说不定穿着都嫌大。
他下去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人影了，只有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才让央金立即反应过来，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站在外面，他倒要看看周白什么时候会后悔，安安分分地跟自己求饶。
周白一边用水瓢往身上浇水，一边想象才让央金下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在洗澡，只能被迫等在外面充当她的人形衣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两桶水都见底了，可外面竟然还没传来他的声音。
没了热水，冷风从出水孔里一小股一小股地吹进来，吹到她湿漉漉的身体上，一阵鸡皮疙瘩立起来了。
周白这时才觉得有些心焦，又怕动静太大把敦珠奶奶吵醒，只好压低嗓门一遍遍喊：“才让央金，你在外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