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当初的滕家千金虽然有些高冷,却仍被众人在私底下赋予了诸多优秀的标签。如今再无家底撑腰的滕家小书也因为高冷,被周遭描述成是性格缺陷,在明面上说白了就是古怪不合群。

    滕书自觉自己并没有改变,可是别人却都觉得她应该改变。

    她就像白巧克力中的一点黑,突兀、明显。

    滕母多次劝诫她:“你要融进去,融入社会的大家庭。”却不知道,巧克力要融进去,第一步是融化自己。

    滕书不想融化,她一直记得年幼时父亲的话。

    这些年母亲对家里付出的辛酸,让滕书无法责怪或者说些什么,她选择了沉默。

    只是每当母亲一次次告诉自己“你要融入进去”的时候,滕书还是心碎的。她觉得周围人的声音有高有低都没有问题,她最怕的是母亲的不理解和转变。

    滕书一直是滕书,固执地坚持着一些东西。

    她觉得,某一天自己会不会承受不住,发疯了?她该向自己的母亲、所有的人呐喊着,“我没有变,是你、是你们!现在!不接受原来的我了!”

    滕书真正认识海磬的时候,是在大学天文学兴趣小组上,四目相对间,他们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相似的防备和疏离。

    只不过海磬和滕书直白的拒人千里之外不同,他比滕书更能融入人群,光鲜亮丽又不可捉摸。

    “发光的星体需要经过几亿光年才能让远距离的生物发现它的存在,”海磬伸出手递给滕书一支笔,“也有可能永远也没人会发现它那点微末的光芒。”

    滕书轻声说了声谢谢,接过笔在纸上勾画,“发光的星体,他自身就有能量。光芒是她不自主的能量迸射,或许其本身并不在意会不会有人看到她的存在?”

    “也是,人类总喜欢为观察到的现象增添一点浪漫色彩……或者说意义,”海磬倚靠在桌边,视线懒懒地扫过滕书划线的手指,“以此构建话题,拉近——距离。”

    耳边的低语让滕书耸了耸肩,随手甩了甩装着墨囊的钢笔,墨水在空中飞溅出抛物线。

    她抱歉地看向海磬脸上洒落的墨迹,趁机躲开倾斜过来的身影,“哦豁,不好意思,笔坏了。”

    兴趣小组结束的一刻,滕书和海磬还是礼貌的分别,没有更多的交流,就像无意交汇的平行线。

    海磬身后传来组长的嘟囔,“哎,我看你刚刚跟了她很久,没留个联系方式吗?”

    “几分钟而已,”海磬脸上淡淡的笑收敛,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中的材料,“我们不是一类人。”

    他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

    滕书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光意外的亮堂,家中似乎也被精心打扫整理了一番。她快步放下背包,向内张望,就见到一个正襟危坐的男子抿了一口热茶。

    不明所以之际,滕母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盆清洗好的水果,一眼瞧见了站在鞋柜旁的滕书,热切地让她上前,“书儿回来了,看看是谁来了?你还记得吗?”

    滕书在脑海里搜寻这张陌生的脸,还是摇摇头诚实回答,“不认识。”

    男子起身先向滕母道谢,顺势接过果盘,“谢谢阿姨,那个时候您的女儿还小,她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滕母一脸温和地看着礼貌的男子,拉近滕书,“你父亲在时,我们家曾匿名资助过一些福利院里的孩子。这是其中的一位,廖白何。当时去福利院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被我抱在怀里。”

    滕书点点头,“是这样啊,你好。”

    “你好。”

    “都先别站着了,坐下说话。”滕母招呼着廖白何。

    几人坐定,廖白何说出拜访的目的,“收到资助后,院长安排我去了就近的社区学校读书,后来辗转多地,也有了赚钱的能力。最近回到福利院,从院长口中得到了你们的联系方式和先前的遭遇,我很感谢当初滕先生的资助,不知道现在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滕母和滕书相视一眼,有了决定,“当初资助你们,他父亲也没想着要求你们未来回报……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刻都挺过来了。”

    滕书思忖片刻,补充说道,“你真想道谢,不如再回福利院,将这份心意传给需要的孩子。”

    廖白何走后,滕母好似一瞬间清醒了许多,她温柔地抚摸着滕书的头发,“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当初家中出事,我一直觉得和你父亲的性子有关,觉得他在一些原则问题上太过执拗,不懂变通所以得罪了一些人,招来了那些不好的事。”

    提到往事,滕母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你父亲又做错了什么呢?我当初嫁给你父亲不也是看中了他的这些个倔脾气吗……”

    滕母脸上既无奈又有些怀念,转而带着伤感,“我让你努力融进社会里,别像你父亲那样在一些问题上过于认真,只是不想你步他的后尘……你小时候还有偌大的滕家、你父亲和财富去保护你,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怕你不改变……我护不了你啊……”

    滕书鼻息酸涩,泪水夺眶而出,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只是她过不了自己的一关,她偏偏继承了父亲的固执,就连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变得“融洽”。

    她做不到虚与委蛇、吹捧附和自己不认同的事情,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正面对抗,只能坚守住自己的本心,游离在人群之外。

    滕母抱住滕书,继续说道,“你若做不到大多数的活法,总会艰难些。但你下定决心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人,我也不再阻你。”

    在这一刻,滕书突然觉得,外界再怎么看待滕家和自己的,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她想要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富足,就像父亲说的一样。

    这日,滕书照例出门,在路上碰到了一脸怨毒的女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仔细瞧去,面容依稀和当初滕家落魄后带着一群人围堵她的女生老大重合了。

    “你有什么事?”滕书警惕地望着女人,女人未答话,滕书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晕了过去。

    滕书无故消失了。

    海磬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知道这件事,滕书消失得悄无声息、毫无征兆,让慌了手脚的滕母害怕到是不是自己的女儿遭人绑架、遭遇不测了?

    她手忙脚乱地到警察局报案,查了一周的监控却一无所获,滕母一个个拨打滕书昔日的老师、同学、朋友……不久,事情就传开了。

    有些人觉得滕书说不定是在哪里傍上了大款,她样貌也不差,忍了几年受不了苦日子,自愿藏起来当金丝雀享福去了。

    “要是真出了意外,这么多天了,还能活着?”

    “主要是烦!”有人插话,“那老太婆哭哭啼啼的,话又讲不清楚。滕书这人自小不爱搭理人,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交好的朋友。那天我都在电话里说了不知道不知道!刚挂又给打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推杯换盏间,众人接着聊出了下一个话题,没人在意滕书真的是死是活,只觉得多了件新鲜的事情,微末的谈资罢了。

    海磬眯着眼睛多听了一会,醉眼朦胧地捂着脑袋说自己酒喝多了,摇摇晃晃离开聚会。

    滕书昏昏沉沉从冰冷的水泥地上醒来,双手被缚身后,一只脚被镶嵌在墙壁中的铁质锁环牢牢套住。

    “醒了?”女人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滕书皱起眉头,“你这是犯罪。”

    女人毫不在意地朝门外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单独和滕书说话,“我又不是傻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动手。”

    “我想知道理由,”滕书肩膀靠着墙壁慢慢坐直身子,“除了在A校你围堵过我,我不记得还有哪里得罪过你。”

    女人神色迷离,一步步走进滕书,“这么多年我也快忘了你了,可是为什么,好不容易我们家吃顿饭,父亲又提起你们家,说要是我有你当初一般的聪明、优秀,如今就不会这样?”

    “不会怎样?”女人痴痴地笑了起来,“你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终于有一天!啪嗒一下子!你们家出事了,破产了,没落了!你这下该掉到脏泥巴里,摸爬滚打讨生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涂满化妆品的脸色流下两道水痕,女人伸手摸着滕书的侧脸,“你的皮肤还是那么好,我以前就和你一样……我到底哪里不好,身边的人总是将我与你处处比较!可是你还没有,你居然还好好的考上了大学,设计图被人看重!”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的!你们家就该在破产的时候彻底消失!你也应该消失!这样就没人会在想到你了!”女人的手指慢慢滑向滕书的脖子,“你死了,你死了……就结束了,结束了!”

    她疯狂的神情让滕书不寒而栗,滕书的背紧贴在墙壁上,“将你和我比较的是你家人,他们没有意识到这种比较一直在伤害你,你应该……”脖子上传来突如其来的疼痛,滕书一瞬间被扼住呼吸,“你……”

    女人癫狂大笑,“只要你不存在就好了!都好了……都好了……都好了……”

    滕书的眼中渐渐失神,她想过病死、老死、或者意外…却没想到过是这种方式。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点点微光悬浮在漆黑的周围,她想伸出手,却动不了分毫,眼睁睁看着光点溜走,黑暗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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