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进入游戏仓前,妙氤问戎熄,“你很喜欢玩游戏咯?”戎熄奇怪地看了一眼妙氤,有些答非所问,“嗯,我玩游戏很厉害的。”

    “亲爱的玩家妙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想念。您已成功进入与你匹配度较高的角色中,是否选择保留自主意识?”

    “有默认选项吗?省得你每次都要问。”妙氤吐槽起系统来。

    系统叮咚一声,“为您不断提升服务质量中,默认每次载入保留玩家自主意识中。欢迎进入SEPER科普地图,第三卷寥寥微光。祝你游戏愉快。”

    妙氤刚站稳身体就被一股大力粗暴地推到了地上,耳边声音嘈杂,尖锐的女声响起,“滕书你还高高在上什么!谁不知道你们滕家家产已经被瓜分得半点不剩,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富家小姐了,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做给谁看!”

    妙氤只觉耳边嗡嗡的,都快炸了,救命!这什么剧情!

    滕书默不作声,右手撑地准备站起来,又被不知名的小妹妹踹了一脚,“说话!我们老大问你呢!”

    妙氤匹配的痛觉100%,不禁觉得这位滕书真能忍,怎么还不反抗呢?难道之前这个滕书是什么仗势欺人的主?如今家里出事了,被人寻上门辱骂报复?

    这么想着,滕书再次试图站起来,又有狗腿的小妹妹准备上前好好在她们的老大面前表现一番,滕书疏淡的眼神让对方一怔,犹豫着收回了迈出的步子。

    “高高在上?”滕书清冷的声音从妙氤所在躯壳里发了出来,一转眼滕书也顺利站了起来,她看向女生中间簇拥着的老大,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我家富有时我就不与你们来往过,不曾结怨也未有恩。我家落败了,我也一如从前,并未与你们有交集。”

    “真是奇怪。”滕书不解,“倒是你们之前的言语里对我嫉妒仇恨不少,着实费解。”

    “可见外人不会因为我本身做什么、想什么、怎么对待的他们,就会同等的对应于我。反之,却因为我的财富、身份地位等外界条件的转换而趋炎附势,踩高捧低。”

    滕书的目光变得锐利,让原本处于人多的一方心头一跳,“这样的话,与其有时间做人的门前狗而不自知,不如好好反思下自己为什么没像我,至少投胎过十几年的好命来?

    “叫你胡说!”不知什么原因,又或是滕书的话刺痛了谁,女生中的老大猛扑了过来,“我撕烂你的嘴!让你还这么一副清高的样子!”

    滕书这下踢出长腿,顺势一勾,将女生中的老大绊倒在地上,语气竟有些调笑,“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这样可以吗?”

    “滕、滕书?”一直在旁作壁上观的栗色长发女生有些不可置信地叫了滕书的名字,“天呐,你怎么能、你打人了!”

    滕书直视着女生的眼睛,那是自己的好朋友,可能是路过可能是故意,她发出一个冷笑,离开了这场闹剧。

    转角处,咒骂声依旧不绝于耳,这所学校里到处都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压迫。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生被泼了一盆洗拖把的脏水,瑟缩在角落里,滕书看了一眼,没有多管闲事。

    他自己不先站起来反抗,谁救他都没用。

    滕书回到滕家现今居住的老旧楼栋内,常年潮湿的气候让屋内墙壁上落满了密密麻麻灰黑色的霉斑,空气中弥漫着木头朽烂的味道。

    滕书先是检查了身上被推搡时磕碰的伤口吹了吹,然后翻开今天的课业开始书写起来。

    滕家的财产在几个月前被家中的亲戚洗劫一空,滕父气急攻心直接心脏病去世了,滕母在外揽了一些活计,勉强维持现在的境遇。

    “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滕父昔日的话涌上心头,“我们滕家如今辉煌,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几百年,谁又能永远富有下去?书儿,趁如今为父尚有余力,你尽量多学些。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要知道我们滕家最重要的是做人的品性和气节,骨子里的东西才是谁都夺不走的。这才是滕家最大的财富。”

    “瞧瞧你,书儿才多大你又要念些文绉绉的诗词句,净说些她听不懂的!开饭了,你们父女俩快从书房出来吧。”彼时,滕父还健在,滕母面容舒展。

    滕书垂下了眼帘,她收起纸笔,起身往厨房走去,她还没能力赚钱,但她可以在母亲回家前把晚饭准备好。

    “哟,病秧子今天看到我们终于积极一回了,主动迎接我们。”瘦高的男生大笑一声,写下肩膀上的书包朝那人扔了过去,“喂,给小爷拎着!”

    来人没有动作,书包直直砸在他的脚边。瘦高个很不高兴,“啧,还是欠收拾!”一把上前擒住那人的衣领,右手抡起拳头作势打去,那人闷不做声,结结实实挨上一拳。

    其他几人看了不明所以,有人小心翼翼上前,“这人不会被打出毛病了吧,动都不动?”

    瘦高个加重力度,“我看他是知道小爷今天手痒,送上门给我加练的!看我打着打着就动了!”期间手指传来细微的刺痛,但他打得起劲也没有在意。

    “喂!那边的几个!你们在干什么!”戴着警徽的巡逻队员厉声呵斥,喊完他立马通知附近的队友,接着朝殴打现场奔来。

    几人一看不妙,四散逃开,很快被附近赶来的增援包围。警员抱起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男生,“小朋友,你怎么样?你坚持住!快,送医院!”

    刚刚殴打的瘦高个还在对其他警员扯皮,突然捂住胸口、面色惨白、难以呼吸……

    “我早说那孩子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剧烈运动,怎么不听呢!”美妇人哭哭啼啼,“我要告这个警察局,害死了我的儿子!”

    “瘦高个的男生是XX初中的学生,在学校就有欺负辱骂、对同学拳打脚踢的情况,校外参与多次斗殴,都是他父母保出来的……这次是在我们一名警员追逐他的过程中……他自己有心肺功能障碍……估计是身体一时超负荷运转……这是个意外……”

    “您放心,涉事警员会被革职,这件事我们一定处理好……”

    “革职有什么用!我儿子就这么没了,不够!不够!还有其他有关的人我都要追究到底!”

    “叔叔,谢谢你。”躺在病床上的男生刚刚醒来,对着第一个发现自己的警员道谢。“你爸妈呢,我们联系不上你的家人,你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男生神情哀伤,“我爸妈过世了,我只有一个外婆……她身体不好,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她,她会担心的……”说完眼泪一颗颗滚落。

    警员叹了口气,对上男生哀求的眼神,他心软了,“但你还得告诉我,毕竟你要是一直不回去你外婆更忧心,总要有人报个平安。”

    “真的、真的太谢谢您了!您真是位好警察。”男生激动地咳了咳,“我叫海磬,外婆在……”

    “你好好养伤,”警员一想到依依不饶的那家人叮嘱道,“没事别乱跑。”

    海磬一瘸一拐走到护士站,“姐姐你好,可以告诉我医药费、住院费在哪里缴纳吗?”

    “一楼缴费大厅3号窗口。小朋友你家人呢?”护士感到奇怪,“你这一看就伤得不清,让你家里人去交费吧。”

    海磬无措地低下头,嗫嚅道,“家里人有事走开了,就给了我一张卡,让我自己交费去。”

    这什么不负责任的家长?护士小姐看了眼无辜可怜的小男生,不禁同情心爆棚,“你住哪间病房?要是信得过姐姐,我给你去交吧,待会给你送回来。”

    “可、可以吗?”海磬眼眶湿漉漉的,像要哭出来了,“信、信得过,麻烦了。”

    护士小姐最后找到海磬所在的病房归还了银行卡,又附上了账单。海磬再次道谢,让她心生更多好感和怜悯。

    男孩平躺在病床上,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房间内静悄悄的,月光从窗纱的缝隙中偷偷躲藏到他的脸上,半明半暗间,他露出一丝笑。

    连着安生了几日,滕书握住扫把一寸一寸地打扫着走廊,还剩十几米可以结束她今天的值日。

    长廊四周分散着几个班级,窗框一格格固定在灰白的墙壁上,就像定时拍摄的照相机,一班里号称暴躁狂的数学老师正将一本书不停拍打在胖学生的身上,那人一动不动,只在察觉到有人经过窗户时,下意识窘迫地瞥了一眼,滕书看到他通红的脸庞,和自己无法理解的眼神。

    “你是猪吗!”暴躁狂狠狠地咒骂着,“不对,你活着做什么!这么简单的数学题还不会!你比猪还不如!你是垃圾!怎么不去死!拉低班级平均分!渣滓!”

    滕书皱起眉头,握住扫帚的手收紧,可她不是什么圣人,她又能做什么呢?她低垂着眼睛,很快扫到下一块方砖。

    “冷静啊这位家长!别冲动!”又是争吵的声音,夹带着女声的高呼,滕书从窗口望去,一个中年男子将一位男生的上半身摁出窗外,“怎么考的!那么烂!还养你做什么!”

    男生双手死死扒住窗框,不发一言。

    滕书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离开了那里。她第一次觉得,学校?评判的标准……标准,真的就是唯一的“正确”吗?

    如果不是,那他们继续在这其中接受灌输的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

    走出校门,穿过一条马路,滕书看见前方站着鬼鬼祟祟的男子,她调转脚尖往另一边大路走去,没像往常一样走近道拐进狭窄的巷子。

    大路上人不算多,走出一段路,三个同校生站在那里聊天,滕书走近,发现有一个是自己的同学,她正打算快步超越,那人冷不丁手指一指,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这人我认识,打她!”

    滕书觉得自己平常也不惹事,遇到不赞同或者说不到一起的人事物也会绕道走,主打一个“避事不生事”的原则,可是她此刻有些不太理解,真有正正常常走在路上也会受到攻击的理由吗?

    但她却没事时间再去多想,三人已经朝她包围过来,她抽出随身带的一把折伞,猛地砸在说话的那人身上,那人反应也很快,立马用背上的书包遮挡,可能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先动手,几人还有些懵。

    滕书趁着几人愣神的时候,大步飞快地逃离,她知道如果真要打起来,自己对付不了三个男生。

    她回到家,很想找人倾诉自己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

    如果滕父在世,她肯定一脸委屈吧嗒吧嗒地落眼泪,然后缩在母亲怀里,不断地向自己的父亲提问:这个是为什么?那个又是什么?可是这些和书上说的、父亲教的都不一样啊?

    都是为什么呀?

    家中寂静一片,母亲斜躺在沙发上,满脸疲惫地沉沉睡着,滕书知道她还有一份夜班的工作,这是难得休息的机会。

    温热的晚饭还暖在锅里,滕书安静地坐在餐桌前,一个人独自消化着嘴边的食物和满腹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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