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却陵沉声回道：“回公主，在下的爹娘只是小农小户出身，后来手头有了闲钱便尝试经营了一家书屋。可在下的爹娘并未读过什么书，也就什么话本流行便卖什么，这才误打误撞打通了条比先前富裕的路子，供在下读书……”
本对张却陵兴致缺缺的魏若泫，忽然之间眸中就爆发了亮光：“你说你爹娘是卖话本的？！”
张却陵听着她骤然升调惊喜的语气，总感觉不太妙。
他没忍住抬眸瞥了一眼，果真见五公主直勾勾盯着自己，于是结结巴巴道：“是……”
魏若泫手抓紧了椅边，身子往外离张却陵凑近了些，语气兴致勃勃：“那你也应该读过不少话本咯？”
张却陵摸不着她的意思，只能再次点头应下。
魏若泫一拍手：“就你了！”
？
嗯？
什么？
张却陵还在发愣，却见五公主扭头对着文公公指道：“干得不错，以后就请话大人每日来宫教我读书吧！”
文公公笑得见牙不见眼，回了是：“公主……人家是张大人。”
魏若泫嗯嗯嗯，压根没听进去，转而又对张却陵说：“话大人，你快说说，有没有看过些女子情爱的话本？”
张却陵冷汗都要冒了出来：“呃，看过两三本……”
魏若泫眸光更亮：“那正好，我这有一些事正好要请教话大人！你快说说，要是成了婚的女子被相公又是囚禁，又是伤身伤心，为何还不离开他？或者要如何让那女子离开他！”
……情报部是干什么吃的，没信息报上来说五公主喜欢看话本聊八卦啊？
张却陵绞尽脑汁在思考这背后隐含的意思……
莫非这“相公”指的是太后，而“成了婚的女子”又指代的是……魏若泫？也不对啊，怎么着也是二皇子或者三皇子吧。
算了算了，根本想不明白！
张却陵稳了稳心神：接近皇族的第一条规矩，不能随意揣测心思！
张却陵再次垂眸盯着鞋头，把头埋得更低了：“第一种情况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女子心中所秉持的念头坚信夫君为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一旦成了亲就不再有别的念头……”
这个揣测直接被魏若泫判了死刑，打断他的话：“这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
埋着头的张却陵眸光一闪，莫非还是真的人？
他偷偷在心里记了一笔，待之后再想。
张却陵又缓缓道：“那么还有一种情况，可能那女子有把柄或是弱点掌握在那男子手里。又或是若是女子出身不高，男子对其家族有所接济，女子承了恩，入了门，便是天大的事发了又很难扭转那夫人的心思……”
魏若泫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有道理。她不是这样的个性，但万一因爹娘所困，她也无济于事。
见此，张却陵话锋一转：“以在下拙见，唯有攻心一技。”
魏若泫睁眼瞎就夸，紧跟着就问：“话大人高明！何为攻心？”
张却陵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名字吞了回去，接着道：“攻心……即意味着让那夫人知道自己还有路可退，明白自己的情在过去早已还清。又或者在和离之后，自己同家人能有更好过的日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技！”，张却陵字字珠玑，每个字落在魏若泫耳边都震耳欲聋，双眸像受了洗礼一样澄净，呆呆地看着张却陵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那就是，移情别恋！”
魏若泫目瞪口呆。
张却陵克制住自己想大手一挥的动作，语气好像模拟好了似的，愈发蓬勃，简直像要筑高台演讲：“没有爱的捆绑关系能轻而易举拆散，但是只要有一个人有爱意，那么这段关系便剪不断理还乱了！为此我们还要确保这位夫人。”，他话一顿。
然后他缓缓道出：“必须爱上别的人。”，张却陵的眸光浓郁，语气沉重，在不知道的人眼里，还以为是在谈论着什么国家大义之事。
对啊！
她魏若泫怎么从没想到过再次婚嫁这件事？不对，之前也想过的，在她以为应小姐尚未成婚之前。
魏若泫小手一拍，不愧是话老师！
她转念一想，就算结婚了就如何？
在应小姐与那什么夫君和离之后，她必然会为她选上一门最好的婚事，就算不婚也没关系，她五公主还养不起一个女人吗？
若是她执意想另外再嫁，那嫁什么样的男子得听她的，她一定会竭尽全力从城中，不，全国！找到最好最好的才子配她！
这么一想，魏若泫觉得择佳婿这件事是得尽快提上议程了，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如何。
不能太老，得年轻有气度，不能已经娶了妻生了子……
“就按你说的来办！”，已经在脑子里把一生都过完的魏若泫大手一挥，语气昂扬，斗志满满。
仿佛光明的未来不远就要到来。
张却陵依旧怔在原地，办什么……这莫非还是个真事？
不是……这小姐到底是哪位啊！
在不远处盯着一切的文公公笑眯眯的，又诺了一声。
不愧是他亲自挑选的伴读，这不是一来就能哄得公主不亦乐乎。他是宁愿公主在宫里好生折腾，好过在宫外面东跑西跑的。
魏若泫平息了一着，激动想小心脏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看张却陵还站着呢，让下人赶紧多搬来一张椅子。
“话大人快做！别说累着了！”
张却陵谢过公主，缓缓坐下，不着痕迹揉了揉自己发酸发胀的小腿。
“对了，昨日城中发生的趣闻，大人听说了吗？”，魏若泫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
刚坐下的张却陵，脑子已经转不动了，木木地回了一句：“未曾。”
魏若轩眸中嗔怪，眼神中尽是“怎么能这样呢”。
张却陵觉得自己今天就是来渡劫的，真是不知道为何走了剧本之外的剧情，简直想仰天长啸一句：说好的剧本呢？！
魏若泫啧啧摇头：“话大人怎么能不知道自行车是什么？昨日城中都传遍了，大人莫非不住在城中？”
他对话大人这个名字已经脱敏了。
自行车？什么自行车？难不成还是时空局里停在他家门口的那台，每周周末回去都要去十六区最出名的青海湖周围绕圈骑行的那个自行车？
怎么可能嘛！
但是一想到自己被困在这上班的地方已经好久了，已经足足有两个星期都没有骑行了，他就要崩溃。
谁能来救救他！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毕业生，怎么能刚好撞上这种重大事故！
张却陵压抑心中郁气，没忘自己还在上班，面前还有着一个大boss。他悲从中来，眼神中都带了那么些戚戚的光。
张却陵擦了擦冷汗，捧着公主给他倒的一杯茶小酌一口，“在下确实是住在距离宫城五里路的地方，偏南也离宫城稍微远了些。昨日在下给城中小孩教课，一下误了时辰……”
魏若泫瞥了他一眼，也不在意：“没事，下次带你过去红馆见见世面。”
中了进士还这么穷，上赶着给人做夫子，大不了她月俸再给他开高些好了。
张却陵应景地好奇问道：“是什么神奇之物在红馆？莫非是那什么自行车？”
从来都是魏若泫问别人，如今轮到了魏若轩被小白这么问，感觉还挺好的。魏若泫饶有兴致：“你都问本公主了，那本公主便答你一回。”
“就是城东有个酒楼，唤做红馆，昨日正好重新开业了，推出了许多新菜和话本糖人，最奇特的还是有个铁马，人骑上去就能动，能堪比马车。掌柜的就把这铁马取名为单车，也有第二个名字唤做自行车。也不知这名字怎么来的，下回去了我还得再问问她……”。
其实这自行车她压根没看到，但是这么热闹的消息等她刚回宫就报上来了，让她心下可惜。
要不然就可以久留一些了！
罢了，她那粘人相公还数着时辰让她回去呢。
一想到这茬，魏若轩又恨得牙痒痒。
“你说这背后的掌柜掌柜神奇不神奇？”，她想明白了，自己若生为男子，马上恨不得就把应小姐娶回去，舍不得她受一点气。
听到铁马一词，张却陵的cpu快烧坏了，什么单车自行车都出现了！
他捏着茶碗的手都在颤抖，觉得自己此刻的声音都发虚：“这红馆的掌柜，叫什么名字？”
魏若泫也蔫蔫的回应：“崔理，但他就是干活的，真正掌事的还是一位姓应的小姐。”
应姓……
张却陵立刻把手里仅有的剧本人物过了一遍，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子午卯酉，只依稀记得最前面的篇章里有提到了一个应姓的女子，嫁给了丞相大人做妾室。
可是也不对啊，那个女子应当只是个炮灰的角色，书上说她在成婚当日便没了。又能与茶馆掌柜、甚至是皇族扯上什么关系。
“看来……她应当是个奇女子？”
魏若泫心不在焉地点头。
张却陵见她已兴致缺缺的模样，不着痕迹把刚才她所说的话记在心底。
城东……红馆，张却陵眸中暗光一闪。
这个地方，他得探上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