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办公室里。
“总之，就是这样。”
五条悟将传达下去的任务内容在脑海中又过一遍，感慨自己是多么言简意赅。
——没有废话，全是精髓。
将腿往沙发上闲闲一搭，顺口多问了一句：
“有问题吗？没有的话你们收拾一下就可以出发了。”
话音刚落，一前一后举起两只手。
五条悟：…
通常情况下，“有问题吗”只是他布置任务时的结束语。万万没想到，竟然有高达三分之二的可爱学生们没能在第一时间领会到他计划的玄妙……
五条悟思索：
嗯，一定是学生的问题。
唯一没有提出疑问的是伏黑惠。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靠在沙发角落里摆弄手机，从始至终没有抬过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但五条悟没有丝毫欣慰，甚至有点头疼。
这代表他稍后会一脸坦然地站起来说：这项任务我不接受。
自己的学生，还是只能自己教。五条悟摸遍全身上下，又翻出来五分钟耐心，认真道：
“说吧，哪里有问题。”
虎杖悠仁虚心请教：“请问什么叫‘确保日和的术式没有情报泄露的风险’？是禁止日和使用咒力的意思吗？”
五条悟：…
这句话只有两个词：术式，情报泄露。正在思考哪个词更有解释的必要时，野蔷薇发出了惊叹。
——五条悟有种不好的预感。
野蔷薇看向虎杖的目光难得地带着仰视，恍然大悟状：“噢！你竟然记住了这么多内容！”
——五条悟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果然，野蔷薇看向他的目光无辜又诚恳：
“老师，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五条悟：…
很好，现在场上选手分为两个阵营：认真听讲但理解不能，以及连认真听讲都不能。
不愧是他亲自招收的学生，竟然成功让他对自己的表达能力产生了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怀疑。
——怀疑了三秒，被他果断掐灭：
嗯，一定是学生的问题。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笑容重新灿烂起来：
“那么我再重新讲解一遍。”
野蔷薇偷偷凑过去和虎杖咬耳朵：“你有没有觉得五条老师好像变温和了？之前因为嫌弃我们问题太多，派发任务这种事都是踢给伊地知的。”
温和的五条悟：“如果还有疑问，就去训练场上负重二百圈外加四百个深蹲。”
野蔷薇：…
虎杖估量了一下，小声回她：
“那我应该还能提两个问题。”
野蔷薇：……好的。
野蔷薇：那我还能提半个问题。
野蔷薇正襟危坐。
虎杖以为伏黑惠是在专心致志打小抄，于是侧过身，友好商量道：
“稍后可以发我一份吗？”
伏黑惠头也不抬：“五条老师布置的任务，一般只听最后一句就好，前面的内容都不重要。”
五条悟：…
拳头硬了。
五条悟：“咳。”
“浅川日和，是现任家主浅川隆介的独女。”
为了强调任务的重要性，五条悟从悠远的历史里提出了一切的开端。
“不同于其他咒术世家，浅川氏世代都非常有经商上的才能。浅川隆介掌权后，短短几年内更是将商业版图扩大数倍。因此即便浅川一族已经百年没有诞生优秀的咒术师，上面依然保留了他们在重要会议上的席位。
“但浅川隆介很快意识到，这只是上层将占有浅川私产合理化的手段之一。本应作为咒术师及其家人的扶助善后救助金几经流转，最终纷纷汇入高层在海外的私人账户。日和降生后，他以此为契机，逐渐退出高层组织的各项活动，同时着手收回包括救助金在内的大额资金支配权限。”
说到这，五条悟不着痕迹地看了伏黑惠一眼。
甚尔确认死亡后，浅川家下属专门的执行人员对他和津美纪的生活状况进行了评估，遵照统一标准纳入救助金的覆盖体系，此后以福利中心的名义对他们进行了长达十数年的资助。
一直到津美纪和他相继成年。
——虽然这件事，五条悟也是最近才偶然知道。
他停顿的时间太长，虎杖悠仁感到迷茫：
“老师，是讲完了吗？”
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
“高层对他的反抗感到不满，不愿放弃浅川家世代积累的财富。失去一个傀儡，他们自然想到培养下一个。于是顺理成章盯上了浅川隆介的女儿——也就是财富的唯一继承人。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傀儡，她不能太过聪明，最好自卑又胆小，轻易就能拿捏；最好像她的父亲那样，在咒术上全无天赋，这样就不会有野心，也不会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五条悟总结道：
“简单来说，在上面那群人眼里，有咒力没财富就可以充当打手，没咒力有财富可以作为提款机，但如果二者皆有——”
摊手：“那就是应该被抹杀的威胁。”
这几句终于进入野蔷薇能理解的范畴。于是她十分自然地接了个话：
“但五条老师不是也既有强大的咒力，同时还很有钱吗？”
虎杖悠仁震惊：闭眼吹嘘上司的不良风气就是你带起来的吧！！
伏黑惠：“可能因为五条老师脑回路比较简单。”
顿了顿：“而且你从哪里听说他很有钱？”
“——没错！”
五条悟啪地鼓掌，自动忽略多余的、容易让人血压升高的内容：
“浅川夫妇几经思索，认为在日和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前，将她伪装成提款机更加保险。因此，每当日和显露出某一方面的才能，就会邀请领域内顶尖的大师亲自授课，再统一做出负面评价，来对外维持日和一无是处的脆弱形象。”
“顺便一提，”五条悟拖长语调，摆出一个夸张的造型，“日和咒力觉醒后，浅川家指定的私人教师是我。”
五条悟维持造型，静待掌声。
静待。
静……
五条悟：？
“哦哦，”野蔷薇敷衍点头，“是因为你比较便宜吗？”
五条悟：…
虎杖找啊找，成功找出一只抱枕拍在野蔷薇脸上：
“不用在意，顶尖五条老师。”
伏黑惠从手机屏幕上分出一个眼神，发现五条悟竟然真的从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伏黑惠：…
不动声色向更角落的位置靠了靠。
顶尖五条悟：“如果日和真的如长辈所愿，成长为一个欢天喜地的小笨蛋，那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浅川家现有的财富足以支撑她继续无忧无虑下去。虽然将来上面那群家伙肯定会趴在她身上吸血——
“不过至少不会受到生命威胁。”
“但就在半个多月前，日和完成了领域展开。”
野蔷薇：！
陡然振奋！！！
“日和吗？最近才到高专的日和吗？第一次见面小心翼翼叫我‘钉崎前辈’的日和吗？毛毛虫落在手上都会吓得蹦起来的日和吗？是我认识的日和没错吧！”
野蔷薇感受到莫大鼓舞：“这样的话，那我总有一天也会拥有领域的吧！”
窗户没有关紧，能听到外面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除此之外，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激动的野蔷薇看向五条悟。
不那么激动的野蔷薇看向虎杖悠仁。
一点激动都不剩了的野蔷薇看向伏黑惠。
明明没有人讲话，她竟然感受到了歧视。
一片死寂中，伏黑惠按下锁屏键，将手机放回口袋，沉吟：
“嗯……会有的。”
而后一秒都没有停顿，紧接着问：
“另外毛毛虫是什么时候的事？”
野蔷薇：…
野蔷薇：？
重点是在这里吗？？？
虎杖找啊找，成功找出两只抱枕，一左一右拍了上去，在一片混乱中问道：
“所以不能泄露的情报是指日和的领域吗，因为是咒力强大的象征？但如果是需要保守的秘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问得好。”五条悟发出肯定，“目击这次领域展开的唯一一个成年人，是一位没有任何背景的‘窗’。以她的记录作为证据并不完善，因此高层逐步开启了验证环节。至于我——
“是在排队买寿喜烧的时候，听到身后的人闲聊知道的。”
虎杖：…
虎杖：“请回到领域展开的话题。”
五条悟意犹未尽：“他们当时差点打起来，可能是想插队——”
虎杖忍无可忍：“请回到领域展开的话题！！！”
“好好。”
五条悟妥协：“那之后，诅咒和咒灵开始频繁出现在日和身边，等级有逐渐升高的趋势，应该是那些人在尝试将她逼入绝境，引她动手。只要再被观测到一次，日和就会登上清除名单。”
“因此这次任务，由你们负责监管日和在东京的住所，和就读的学校，为期一周。只要在日和尝试领域展开前介入，即视为任务成功。”
虎杖：“关于‘一周’的结论是怎么……？”
五条悟：“因为高层组织的试探行动有明确的期限，现在只剩最后一周。所以未来七天内，他们一定会出手。”
虎杖想要追问，但冥冥中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可以猜到。
虎杖：“那么您是怎么——”
五条悟意犹未尽：“在排队买寿喜——”
虎杖悠仁：“五！条！老！师！”
认真思考的野蔷薇自动屏蔽了不重要的大吵大闹。
——后果好严重。
野蔷薇：“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日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使用咒力’，日和那么听话，一定会照做吧？”
“因为没有用。”
五条悟撑着额头：“让日和陷入绝境，远比你想象的要容易。她的父母，家中的侍从，学校的朋友，甚至路上的陌生人——在日和面前受到威胁，她都不会视而不见。”
十分喜欢哭泣的日和。
从没有后退过半步的日和。
五条悟向后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原本希望日和能在爱情的引诱下，在高专多待一段时间，毕竟相比之下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
野蔷薇嘴角抽搐：“爱情……是指乙骨前辈和里香吗？”
真的不是为了把日和吓哭吗？
隔着眼罩，五条悟偏头歪向伏黑惠。
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五条悟：…
五条悟：“没错。”
临时住处已经安排好。五条悟画了一张十分简略的路线图，指着几个叠在一起的方块：“这是浅川家的花园，有点大，小心不要迷路。”
指着几个扭曲的圆形：“这是会客厅和——”
“好的五条老师。”
野蔷薇伸手取过，对折两下插进口袋：“希望任务进行顺利的话就结束在这里吧，五条老师。再看一会我连高专的大门都记不起来长什么样子了。”
…
伏黑惠最后一个起身，等到野蔷薇和虎杖已经走出很远，听不到这边，才转身向五条悟：
“你没有直接告诉日和的父母，而是派我们到她身边，是因为也想要浅川家的财富吗？”
被戳穿了，五条悟淡定且坦然：“是啊。”
想了一想，开始口头蹦迪：“不过比起钱，我更想要浅川日和这个人。”
人人都可能因恐惧而退缩，但日和——
日和可以允许恐惧存在。
伏黑惠的脸色明显变了。
五条悟不禁感慨：不愧是年轻人，稍微逗弄一下就要发脾气。
但他好像找到说服伏黑惠的办法了。
五条悟作势拿出手机：“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告诉日和，其实你一点都不想见到她，每天都在抱怨她怎么还不离开——啊，对了。”
五条悟微笑：“秀知院你应该已经很熟悉，只上个星期就偷偷去了三次，是以为我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