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棠鲸表情有些恍惚。

    她仰头看了眼雾蒙蒙又乌云密布的天,想着怕是要下雨了。

    棠鲸走到停车场准备离开看守所,此时一位头发梳得整齐穿着黑色套装和棠鲸差不多大的女人来到棠鲸面前,说有人请她去见个面,她的司机可以跟在后面一百米处,但不能靠得太近。

    也是有意思,不去搭救还在看守所里的旧情人,倒是派人过来让她去见一面。

    棠鲸被车接去了京市郊区某处庄园。

    这一路上棠鲸眼睁睁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离她越来越远,来到这边时居然还看见了耀眼的太阳。

    祝琳站在莲花池旁边,手里还捧着一罐鱼食,正在慢悠悠地喂鱼。

    她的发型多年不变,依旧是成熟稳重的短卷发,只是现在其中已经夹杂着几缕银丝,可见岁月沧桑。

    听见棠鲸过来的脚步声,她转头朝棠鲸看了一眼,笑容淡淡,“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棠鲸站在祝琳身侧,祝琳把手里的鱼食罐递给她,“这几年我思绪繁杂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喂鱼,这些鱼儿被养在荷塘里,平日里其实不缺吃食,但是当你把饲料撒下去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争先抢后簇拥过来,很有意思,你觉得呢?”

    和祝琳聊天棠鲸时刻留意,她没有接过对方递来的罐子,而是转头将目光看向池塘里在祝琳面前围绕的那些锦鲤,“养这么多需要饲喂的鱼,会累吗?”

    见棠鲸不接,祝琳把罐子放到一边,仰头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习惯就好了。”

    “自从我爸妈去世后,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要习惯,可直到现在我好像还是习惯不了,否则我就该对一切视而不见,而不是对那些真相还有好奇。琳姨,您对我寄予的希望太高,现如今我想做的事情都在您的帮助下有了最理想的结果,我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达到您的期许。”

    祝琳低头一笑,明白了棠鲸的意思。

    她坐在一旁的软椅里,轻轻慢慢地开口,“当年我在调离京市前问过你爸爸关于小区拆迁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很赞同拆迁,得知拆迁时将被安置到什么地方也很满意,只是我突然接到调令,拆迁项目暂时搁置,直到五年后才重新启动。薄京易的父亲想利用我继续吃下拆迁案,但当时他的嘴脸真的很难看,我不答应,他就发疯,结果回去和他的妻子死在了一起,令人意外,也让我很惊喜。之后不久傅季同找到我,他有人脉有实力,而且也豁得出去,他妻子更是有意思,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可那时候我正处于更年期,每天都很疲惫,精力匮乏,力不从心,稍一松懈就惹出了那么大的事,死的人居然还是你父母……”

    祝琳突然停下来,她皱着眉叹了口气,一旁的秘书拿出随身携带的药递给祝琳,看着她服下后又重新站在原处静静待着。

    终于,棠鲸最为好奇的关键被祝琳这番话补上了。

    她盯着祝琳,问祝琳真的是意外吗?

    “很多时候意外都是人为造成的概率性后果,我原本打算项目结束后让他们消无声息离开京市,但没想到傅承光追到了你,没过两年你还和他结婚了,真是造化弄人。”

    棠鲸扯了扯嘴角,“我当年怀疑过,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放弃调查,得知傅承光时傅季同的儿子时,我想过很多报复的手段,但比起琳姨,我还是小巫见大巫。”

    祝琳笑着叹了口气,“你已经很厉害了,正是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了结,我才会希望你能拥有更多,我的建议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以前对柯老师承诺过,会把你当成亲人一样看待,虽然我年龄比你大了那么多,但是我没有子女,我愿意给你我能给的一切。”

    “前几天我整理父母的遗物时,翻到了我妈当年写下的日记,她希望我长大后能自在随心,逍遥快乐,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承受不起。”

    棠鲸自知没有祝琳运筹帷幄的本事,在发生那么多事之后还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悠闲地来池塘边喂鱼。

    她或许还得再修炼个许多年才能拥有这样的心境。

    祝琳脸色不变,倒是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如果你有心的话,可以替我转告薄京易那个小朋友,他手里的东西哪怕交出去也无异于螳臂挡车,如果他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当年薄家的悲剧并不是我造成的,夫妻之间的离心,旁人都不过是引子,我可以承受他的怨恨,可我希望他不要做傻事。”

    “这些话,有机会您可以自己说给他听,存在心里十几年的芥蒂,又怎么会是我一两句能消解的?”

    “你和他缘分颇深,我说当然没用。”

    祝琳眼神意味深长,她站起来长叹一口气,见太阳已经彻底落了,转头对秘书说,“送她离开吧。”

    “是。”

    坐上车后司机问棠鲸是不是要回家。

    棠鲸思索了许久,对司机说,“回一趟律所。”

    她给简思媛打了个电话,问对方这会儿下班没有,简思媛那边背景音里还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写辩状呢,你要过来么?这会儿外面那些倒霉催的记者应该都走了,还是说你要拿什么东西,我帮你送过去就行。”

    “有事儿想和你当面说,你先忙,要不给你带点儿吃的?”

    “不用,我点了外卖,你吃了没,要不帮你也点一份。”

    这些年棠鲸总是很庆幸能有简思媛这个朋友在旁边陪着。

    她笑着说,“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晚点回去在附近便利店随便买点吧,我不打扰你了。”

    “行。”

    棠鲸抵达律所的时候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她回到自己待了快六年的办公室,办公桌上十八岁时和父母一起拍下的合照正静静对着她。

    棠鲸来到落地窗边看着京市的车水马龙,心中似有无限感叹。

    京市应该已经下过一场雨了,地面还有些发潮,半干不干的模样,看着人心里发闷。

    棠鲸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思绪万千。

    很多时候心里一直记挂的事情终于有了想要的结果,那一刻并不是轻松,而是失去目标的怅然。

    早在年初和傅承光离婚后没多久棠鲸就有想过自己接下来应该往哪方面发展。

    现在一切都超出了她最初的预料,甚至得知了许多她本不应该知道的真相,还和薄京易有了一段露水情缘。

    这样精彩的人生是多少人羡慕不过来的,但身处漩涡之中的棠鲸只觉得疲惫无比,不想再强撑着一张笑脸去应付了。

    或许她真的需要好好放松一段时间,离开这个纷杂的环境休养生息才是正确的做法。

    简思媛忙完自己的事过来找棠鲸的时候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棠鲸略显孤单的背影。

    在她的印象中棠鲸是个对什么事儿都认真负责的“铁娘子”。

    她有了目标之后往往可以不知疲倦持之以恒,简思媛很羡慕棠鲸能有这样的精力,但人不可能永远保持巅峰状态。

    “我一直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要彻底休息一段时间,小大半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啊,是吧?”

    棠鲸转过身看着朝她走来的简思媛,笑眼弯弯,“还是你了解我。”

    简思媛上前抱了抱棠鲸,“我们好歹共事了这么多年,你太劳累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说吧,有什么想法,我帮你安排。”

    棠鲸拉着简思媛的手在沙发上坐下说,“我去年就向英国申请了留学,已经得到回复并且通过了,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就会走,我原本想再早点儿和你说这些的,可是前段时间堆在一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找不到机会。”

    “没事儿,不是明天走就行,离下个月还早着呢。”

    “出国的事情我想尽量做到低调,你也知道,自从我把我前夫送进去之后,喜提京市黑寡妇的名号,一般人可得不到这样的殊荣。”

    简思媛笑着叹了口气,“也就你心态好,能把这称号当成是殊荣,放心,就算你出国留学,你的办公室也不会有人动的,我会等你回来,三四十岁是女人最好的时候,不要辜负了。”

    棠鲸含泪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把办公室里的东西差不多收拾好放进箱子里之后,棠鲸接到了薄京易打来的电话。

    听筒那边的薄京易声音愉悦低沉,“棠律,案子结束了请你吃饭啊,虽然傅承光没钱付我赔偿款,但这案子赢得实在是漂亮,怎么说我都得感谢你的,是吧?”

    “既然案子结束,薄老板又满意我就很高兴了,这餐饭就算了吧。”

    “那怎么能算了呢?我都在你律所楼下等很久了,棠律就赏赏光好不好?”

    薄京易的缠功棠鲸算是见识到了。

    等来到楼下,接她的车子就停在门口,她把手里的箱子放到车后座,让司机先回去。

    可此时路边不止薄京易一人。

    薄京易今天开了辆非常拉风的深蓝色敞篷超跑,与此同时在他旁边的还有龚瀚的吉普越野车以及赵戈的低调黑色商务车,宁烨也牵着耶耶靠在他的奔驰旁边,像是等了棠鲸很久。

    棠鲸出现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目光都朝向棠鲸,棠鲸走到一半的时候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这群人怎么突然齐聚在她律所楼下。

    耶耶看见棠鲸立马朝棠鲸冲过去,宁烨跟在它身后,顺利来到棠鲸面前。

    棠鲸蹲下身揉了揉耶耶的头,感觉它比上次见面又要长大了许多。

    她仰头问宁烨,“你怎么过来了?”

    宁烨腼腆一笑说,“正好路过,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就想着能不能稍微偶遇一下,这段时间我都在工作室画画,好不容易画出了一副满意的,想邀请你第一个去看。”

    赵戈此时也凑过来对棠鲸微笑着说,“小姨的店子生意越来越好了,她总是和我说想请你去店里做客,晚上有时间吗?”

    龚瀚见这些人都凑过来了,也不甘示弱来到棠鲸身边扶她起来,“正好和同事们聚完餐,要送你回家么?”

    这群人都是故意制造莫名其妙的巧合,薄京易倒是顶着这群人火热的目光,露出一副正宫的气度慢悠悠走到棠鲸正前方两米远左右,“一起去兜风吗?刚提的车,性能不错,帮你释放压力,找回快乐。”

    棠鲸目光越过眼前三个男人和薄京易对视,她轻笑一声,对宁烨说,“恭喜你找回灵感,但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抱歉。”

    随后是赵戈,“等下次小姨店子不怎么忙的时候我再去吧,反正离律所也不远,辛苦你跑一趟特意来邀请我。”

    至于龚瀚,棠鲸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想调查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薄京易是我上个案子的委托人,我和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收尾,你早点儿回家,前段时间熬了很长的夜吧,记得多休息。”

    说完,棠鲸就走到薄京易面前轻笑,“薄老板,你魅力很大。”

    薄京易过去帮棠鲸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能够得到棠律的肯定我很荣幸,今天天气很好,带你吹吹风。”

    “行。”

    棠鲸没去看站在街边那三人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她靠在车座上仰头感受着五光十色的路灯和呼啸而过的劲风,整个人都很放松。

    薄京易带棠鲸来了家私房菜馆,这会儿虽然已经将近九点,但薄京易是菜馆的老顾客,他俩才来没多久菜就上齐了。

    两人都静静吃着饭,没有太多交流。

    如果说以前棠鲸总是在刻意保持身材,晚上吃饭的次数都不多,那这次则有放纵的嫌疑。

    薄京易还以为是这家私房菜馆做的太好,但后来他才发现棠鲸只是在随心所欲。

    吃饱了她就放下筷子,手掌捧着脸静静地盯着薄京易看。

    如果不是棠鲸今晚只喝了柠檬水,薄京易差点以为她已经进入醉酒状态了。

    这会儿棠鲸眼神空灵,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说实话,很诱人。

    薄京易也没多余心思吃饭了,他让服务员将桌上的菜都撤了,把甜品送过来。

    自从棠鲸把他甩了之后,每夜薄京易都孤枕难眠。

    若是放在以前薄京易还能靠着自身的意志力熬过来,可自从棠鲸帮薄京易打开情/欲的闸门,薄京易每天都只能用凉水洗澡了。

    他今晚是铆足心思一定要让棠鲸心软的,棠鲸看出他那点儿聪明劲,没有点破薄京易,而是主动挑起话题,“薄老板,当律师这些年我很少问别人为什么,但是对你我还是想问,为什么?”

    如果只是靠着那一夜的缠绵他就对她心动,那也太幼稚天真了。

    薄京易笑了笑,他还是那副悠哉散漫的样子,终于把当年和棠鲸那点儿缘分挑到了明面上,“当年你刚成为实习律师,接的一个委托就是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我的脸都想不起来了吗?姐姐?”

    棠鲸视线在薄京易脸上聚焦了一瞬。

    她低笑一声,摇着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怎么会不记得他。

    那时候因为心疼这个才成年的小屁孩被叔叔伯伯暗害,她还把他带回家过。

    和棠文轩以及柯忆南说了这孩子的诉求之后,柯忆南甚至还因为心疼给他做了碗炸酱面。

    那是棠鲸接的第一个案子,自然万分留意上心。

    只不过她将全部真心托付出去,这孩子却对她留了个心眼儿。

    棠鲸当时问他有没有父母留下来的遗嘱时他摇头说没有,可是开庭后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遗嘱拿了出来。

    这番操作不仅让棠鲸和他那些叔叔伯伯彻底愣住,法官更是皱着眉看向棠鲸,像是在用眼神问她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证据在开庭前不上交验证。

    现在想来,还是棠鲸太过自以为是。

    后来案子虽然顺利结束,但棠鲸却在开完庭之后找到薄京易对他说,“恭喜你得偿所愿,也谢谢你如此生动地教了我一课,委托费我不收你的,算是交学费了,祝你一切顺利。”

    “姐姐,我……”

    薄京易来不及解释,棠鲸就抱着厚厚的开庭资料气冲冲地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从那之后棠鲸面对委托人,不论对方哭得再惨,她都会因为薄京易教给她的这一课不为所动,即使要安慰也只是默默递纸巾,说一句“我很了解你的感受”,然后继续聊案子。

    初出社会的棠鲸身上还带着点儿没有磨圆润的锋芒,现在想起,棠鲸觉得挺好笑。

    她眼波流转,直勾勾地盯着薄京易的脸,露出的笑容妩媚却刻薄。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正是因为难忘,我才故意把你当成牛郎,给你五百块钱来羞辱你,你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吗?薄京易。”

    大多时候棠鲸都叫他薄老板,带着点儿疏离的暧昧,又显得两人的关系不那么生分。

    可现在棠鲸直接叫薄京易大名,还把年初那场相遇的真相直接告诉薄京易,摆明了是要惹怒薄京易,接下来两人一拍两散更好。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薄京易的确会生气。

    可是听棠鲸说在酒吧相遇的时候她就认出他来了,薄京易反而笑得十分高兴。

    “我感觉到了,但那是我能留在你身边的唯一机会,我不可能放过的,我喜欢你,很喜欢。当年我参加你的婚礼,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傅承光,我原本打算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会永远祝福你和傅承光百年好合,夫妻和睦的,可是你离婚了,我怎么能看着别的男人靠近你?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你从来都不会被情爱所困,对吧?”

    服务员把甜品端进来了,看见包厢里变得有些不对劲的气氛,热情介绍了甜品是如何制作的之后就赶紧离开,不敢逗留太久。

    棠鲸突然叹了口气,她表情露出些酸楚,“你也高估我了,人非草木,怎么可能会没有情感?只是我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对这一切都感到疲惫罢了。薄京易,你是个好男人,有事业,会做饭,也很体贴,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儿肯定很幸福,但是站在你身边的人不会是我,我很谢谢这些年你在暗地里为我做的一切,可我们两个……”

    不可能的。

    最后那几个字棠鲸有些说不出口。

    或许是薄京易的眼神太落寞,也有可能是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对眼前这个男人悄无声息动了心,所以还是藏了一丝感情。

    薄京易深吸一口气,他眼尾泛着红,问棠鲸小时候有没有什么愿望。

    棠鲸用勺子食不知味地戳着甜点,“有啊,陪着父母慢慢变老,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但自从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之后,我就再也不许愿了。”

    “我小时候也总以为成年后就能带我妈远走高飞,但后来我才发现,我们一生所追求的自由才是套在身上最重的枷锁。总有人说高考完就好了,大学结束之后就有工作了,考上研究生就可以逃避就业现实了,可实际上都是被时代的浪潮冲着往前,以为自己奔向的是自由,熬过了就没有束缚,实则这一切都是真实世界中永无止境的深渊。我知道你想用年龄或者是没有感受过婚姻所以好奇的理由来搪塞我,可你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我父母的婚姻更是从头到尾都失败,我从小就看了不少反面典型,所以我现在期盼的,也不过是你身后的一个位置,我想你每次转身时,疲惫时,伤心时,都能看见我。”

    薄京易卑微到了尘埃里,棠鲸深深看着他,视线不知从何时起竟然模糊了起来。

    她笑了一声,没再习惯性地收敛情绪,而是尝了一口酸甜交织的甜品。

    泪珠滴在甜品上晕开一滩水渍,薄京易上前弯腰抱住棠鲸,轻声哄着她说,“当然,如果你在高兴愉悦的时候也能想起我,我会更欣慰。棠鲸,我多么希望你的重新开始能带上一个我。”

    棠鲸揪着薄京易的衬衫无声啜泣。

    好像她坚强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愿意承担她的脆弱与疲惫。

    他不会自以为是地挡在她面前遮蔽风雨,而是愿意在她身后做她的港湾。

    那一夜薄京易在棠鲸家里睡下。

    他们没有做,而是相拥而眠。

    这一整天过去棠鲸已经无比疲惫,她睡得很熟,薄京易笑着轻吻棠鲸的发顶,似是无比满足。

    只不过棠鲸还是向他隐瞒了即将出国留学的事情。

    她把律所的事情交代完,又去看了宁烨的新画,还在赵戈小姨的糖水店里订了一份大单,随后找到龚瀚说她下个月就要出国。

    龚瀚不怎么意外,只是问她为什么这么快。

    “不算快了,我早有此意,现如今也不过是去完成一直想做的事情。”

    “还会回来吗?”

    “当然,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像出去避风头的?这段时间京市对我的议论声太多了,虽然我不在乎名声,也不代表能允许他们肆无忌惮戳我脊梁骨啊。”

    龚瀚眉头渐渐松下来,他释然一笑,上前抱了抱棠鲸,“一路平安。”

    离开京市那日,棠鲸把行李拿去托运。

    她转身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表情十分轻松。

    在棠鲸准备登机的前一刻,薄京易匆匆忙忙来到机场,把带来的几箱行李拿去托运后冲到棠鲸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臂。

    棠鲸像是并不意外,可她还是问薄京易怎么过来了。

    “你不就是在等我吗?放在茶几的机票那么显眼,不就是想看我有没有发现?棠鲸,你心眼比我多多了!”

    “我总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可每次你都是迎难而上。薄京易,以后多看我笑吧,我不想再哭了。”

    薄京易愣了好一会儿,随后笑得灿烂。

    风吹散了浓雾,他终与她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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