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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动民怒

    楚粟楚稷当完首饰,便回来询问我去何处安顿一夜,这倒确是个难题,我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只够再买些充饥的干粮,如此窘迫的境地,看来得睡荒郊野岭了。

    楚稷说要去拾柴火,便向着村口去了,记得那里有棵枯胡杨,地上堆满了没人要的枯枝。我本想帮忙生个火,却不经意地发现胡杨树周边的土有翻动过的迹象,树下莫名多了几捧捆扎好的干柴,似乎被人精心打扫过一遍。

    “楚稷!等等,不要过去!”我立即叫住楚稷,提着一颗心,仔仔细细地查探着四周,直到在胡杨树后发现一处掩藏起来的陷阱。楚粟跟着瞧了几眼,忽然笑道:“主人,只是个抓野猪的陷阱罢了,从前山上到处都是猎户挖的陷阱洞,我见得多了。”

    我呵了一声,用目光丈量了一下那陷阱的大小,冷哼道:“你再仔细看看,这陷阱的深度和大小,根本不足以困住一只野兽,倒是刚好可以装下一个人。再者,野兽嗅觉异常灵敏,就算要偷吃粮食,也断然不会走充满人气味的路,显然这陷阱是为了抓活口。”

    “兴许是哪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故意设下的陷阱,跟村里的大人闹着玩的呢。”

    我瞥了眼装置下精心布置的笼子,那是个用柳树藤子编织而成的笼子,树藤晒干之后用盐水泡过,伸展性极佳,柔韧非常,这么巧妙的笼子又怎会是出自一个孩子的手?我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跳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们去附近的小屋里睡一晚,不要管我。明天有好戏看呢。”我说着,俯身将裙摆用匕首割成布条,缠在容易受伤的手腕和脚踝处,接着安顿了楚粟楚稷之后,便向那陷阱走去。兄弟俩自然要拦我,我却抛给楚稷一个眼神,嘱咐他好好保护楚粟。

    “如此处心积虑,不就是想抓我么?”我看着面前闹剧一般的陷阱,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眼前也不自禁地浮现起那少年倔强的脸,我叹了口气,淡淡道,“好吧,就如你的愿。”

    我抬脚跨入陷阱,只听嗖的一声,机关几乎瞬间被触发,我整个人儿滚进了藤编的笼子,我没有挣扎,反而冷静地待在笼里,抱着双臂透过网眼静静地望着头顶的一片明月。笼子腾空吊在胡杨树上,只要里面的人不挣扎,笼子就不会越收越紧。

    我只是静静地思考着对策,闭上眼将自己想象成一叶江上的扁舟,江水湍急,总有山穷水尽之时,天无绝人之路,唯有冷静,方能突破困境。

    一夜寒风紧,我在笼中听了彻夜的悲响。东方渐渐泛白,一缕浅而淡的朝霞缓缓拂过我的面颊,天光如洗。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远处忽然走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我眯着眼看去,走来的是个衣衫破烂的少年,他额前散着几缕碎发,瘦削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显露着隐忍和愤怒。

    少年走到胡杨树下,抬头看着自己的杰作,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同时又兴奋地咧嘴笑了一笑。他抽刀砍断绳索,砰的一声,我连人带笼子摔在了地上,少年听见我略带痛苦的哼叫后,仿佛大仇得报般深吸了口气。

    他攥着手里的短刀,屏住呼吸慢慢朝我靠近,我抬眼对上他试探的目光,谁料却把他吓了一跳。我知道他在害怕,他想为死去的父亲报仇 ,但当仇人活着出现在面前,尚存一息时,他却不敢动手。杀人没这么容易,他的手没有沾过血,刀也并不锋利。

    趁着他犹豫失神的片刻,我猛然挣开藤笼,以迅雷之势压制住他的手脚,反将匕首抵在他颈间。少年愕然地瞪着我,当意识到中了我的守株待兔之计时,他恼羞成怒,立即对我破口大骂。

    我皱眉道:“吵什么吵?技不如人,活该被反制。”

    “我杀了你!为我爹报仇!啊!——放开我!——”

    楚粟楚稷早就按捺不住过来增援,三两下便替我把这少年吊回了树上,这少年双手被绑,死死地吊在树上,却很不老实,一直猛烈挣扎。

    我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树下,看着他如蚂蚱一般踢着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笑道:“骂吧,尽情地骂。我看你能骂到什么时候,这里的风特别大,不出三日你就会变成一条又干又硬的腊肉。”

    少年早已被满腔仇恨冲昏了头脑,他才像只受伤被捕的野兽,在陷阱里绝望地挣扎。他不停地骂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嘴唇干渴地开裂,才稍稍停歇下来,渐渐地没了挣扎的力气,唯独眼神,依旧如刀般盯着我。

    “楚稷,去打些水来给他喝。”

    “主人,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死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楚稷去打了碗水来,递到少年嘴边,他却倔强地不肯喝,只是瞪着我的眼神又怨毒了几分。我无奈,只有起身顺过水碗,另一手用力捏开他的下巴,将一整碗水粗暴地灌进了他的嗓子眼,接着笑眯眯地理了理他颊边的乱发,道。

    “我知道你做梦都想杀了我,但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怎么报仇?真是个傻瓜。”

    少年朝我呸了一声,愤恨道:“你这个毒妇,迟早会遭报应的!”

    我轻佻地拍了拍少年的脸,扬起一笑道:“这你就说错了,我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日渐西沉,少年的力气越来越弱,我们在胡杨树下升起了火堆,静静等候着月亮攀上屋檐。漠北的夜天然带有肃杀的气质,风从极北之地而来,势如猛兽。

    忽然,楚粟惊恐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我回头看身后。

    我回身看去,只见十几个村民手持农具,有备而来。楚稷果断将长枪的刃抵在了少年心口,以作挟持。我看着这些村民,渐渐地面色如霜,沉声道:“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真打算让这个小子死在我手里。”

    “放了小悟!否则休想走出黑水村!”

    “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只怕我放了他,你们一样不会让我走。”我顿了顿,又道,“你们早就认定是我杀了他爹。”

    “不是你还能是谁?小悟亲眼看到你害死村长,还能有假?!”

    “亲眼所见?那么,我是用剑还是用刀杀的人?是左手还是右手?一个个自诩正义,不敢去和马贼对质,却来为难一个女人,好啊,果真是黑水镇出来的人。一个赛一个的窝囊废!”我一语道破这些人的卑劣,村民们都敢怒不敢言,有想要攻上来的,便听到我身后一声惨叫,楚稷的枪刃已刺破了少年的皮肤,鲜血顺着银枪头缓缓流下。

    少年呜咽着哭喊道:“是你!我亲眼看你混在山贼堆里!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是你害了我爹!”

    楚粟愤愤道:“不许你胡说!我家主人是被逼上山的,要是没有我主人放出消息,你们早就死在马贼刀下了,如今你们却恩将仇报!你们该死!”

    “不可能!”少年双眼猩红,但经过一整天的折磨,他显然已经冷静了不少,不再如从前那般横冲直撞,只为泄愤。

    我冷道:“驻守雁门关的周立功将军,你们总该认识?是他派兵将黑水村民撤到安全地,免了你们一场灾祸。周大将军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去关外营地问个明白。是我遣人提前告知将军,才让他有足够时间撤退村民,自然,大将军妙计如神,我不敢贪天之功,但我绝不是杀害村长的歹徒。”

    我命楚稷放下了这个叫小悟的少年,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臂早已麻痹,我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动了动嘴角,浅笑道:“我要真是凶手,就不会再三地放过你了。小悟,你要还是个男子汉,就堂堂正正去报仇。”

    耀目的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少年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我,他虽瘦小,看着孱弱可欺,眼神却坚若磐石,仿佛永恒燃烧着的烈火,炽热灼人。

    “去找凤鸣天报仇?”少年终于认定凤鸣天才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但对于这个念头,他却不敢十分肯定。

    “嗯,凤鸣天作恶多端,与整个黑水镇的人都有血海深仇,你应该,也必须这么做。”我握住少年的肩膀,消却他心中的动摇。

    不料人群里立即响起了反对的声音。

    “不行!黑凤凰手段毒辣,雁门关一带没人是他的对手,连那帮马贼也忌他三分,不能让小悟去送死!”

    “这个女人不怀好意,说不定是凤鸣天派来的奸细,大家千万不可相信她!”

    才刚平复些许的少年也在听到这些说辞之后,突然发狠起来将我一把推开,只见他眼含泪光,恨恨道:“你说得这么轻巧,你知道凤鸣天仰仗家中势力,欺压了我们多少年,杀了我们多少人吗?!我们每年都要向凤家进贡米粮布缎,现如今黑水河改道,镇上民不聊生,凤鸣天便频繁下山烧杀劫掠,我爹苦苦哀求......却被匪兵斩首示众。黑水镇的人死的死,逃难的逃难,你让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幼怎么去反抗山贼!你说啊!”

    少年的一番话字字血泪,众人听得眼眶湿润,纷纷落下泪来,我只听见一片连一片的叹息,仿佛尘埃般飘零在荒凉的大地上。我揉了揉被少年推搡得疼痛的肩膀,接着慢慢走回他身前,右手猛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强迫他看着我的双眼。

    我压抑着愤怒的语气,寒冷的目光紧紧锁视着他,沉沉道:“全都是废话。我不想听你述说自己有多么可怜,这样只会让我把你当成一个可怜虫,一个窝囊废!”

    少年顿时被激怒,想要挣扎,却被我牢牢按着身子,我贴住他的额头,不肯罢休地继续羞辱着他,讥讽道:“怎么?受不了别人这样看你么?别再说冠冕堂皇的话了,其实你根本就不在意你爹的死,报仇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你知道凤鸣天现在干什么吗?他正在自己的山寨里软玉温香,饮酒作乐,顺便计划着怎么报复一下周大将军,杀光你们这些蝼蚁。你却连刀都握不稳。”

    “你不仅不在意你爹,甚至还很憎恨他。你恨他懦弱无能,恨他给凤鸣天下跪求情,恨他临死前一刻还在幻想和平安稳。”我提前制住了眼看着就要失控的少年的手脚,言语如刀般狠狠刺入他的胸膛,他痛不欲生地挣扎着,瞬间泪涌如泉,少年的哭喊声寂寞地响彻在黑水镇的上空,亦震撼着每一个村民的心。

    一个溃烂不堪的伤口终于被击穿,血和毒混杂在一起,汩汩而流,我手上缓缓施力,紧得少年发出痛苦的呜咽,接着漠然道:“你知道么,跟你爹相比,你才是懦弱无能,你不仅懦弱,还自私短视!你爹可以为了保护镇民,牺牲自己的生命,抛弃自己的尊严。你从来都没有理解过他,你根本就比不上他!”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少年几乎哭死过去,泪水沾湿了他褴褛的衣襟,我放开少年,抬头看向前方聚集在一起,默不作声的村民们。

    他们个个神色哀戚,见少年缩成一团趴在地上痛哭,亦为之动容,不禁念起老村长的慈悲来。枯萎的胡杨树仿佛又活了过来,跳动的火焰纷纷化作红色的树叶,重新飞回枝头。

    “不用再装模作样悼念村长了,你们也恨他,是他让你们向凤鸣天上供,是他让你们吃不饱穿不暖,是他害得你们经常受马贼欺辱。但,造成一切的真的是他么?自己无能,反倒怪在别人头上!你们尽管年年上供米粮布缎,却尚能有粗布衣服穿,可小悟却只有这么一件破烂衣裳,一年四季都穿着它,你们看得到,却不想承认凤鸣天才是欺压你们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们都听好了。老村长的仇,我亲自去报。不过,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私仇,与你们无干。”

    我看向地上的少年,仿佛诀别般轻声道:“哭吧,好好地大哭一场。哭完了,这辈子就再也不准流眼泪了。”

    楚粟楚稷立即追上我的脚步,他们对我的决定亦半信半疑。

    “主人,我们去哪儿?”

    “去取凤鸣天的人头。”

    我回答得简短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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