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乐，你一天天能不能不要神神叨叨的，很烦的你知道吗？”许嘉乐的同桌是个女生，抱怨道。
“对不起……”许嘉乐缩了缩手，低头不敢看向对方。
“每次出事你只会说句对不起，你是不会说其他的话了吗？”女生蹙眉气愤道。
许嘉乐没再出声。
“让！”女生起身想要出去。
“和你做同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许嘉乐眸色暗淡，咬了咬下唇。
最终女生申请换座位，许嘉乐又换了个新同桌。
新同桌比较热情，不一会就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
许嘉乐总是选择做一个旁观者，默默注视着一群又一群人的欢声笑语。
“许嘉乐同学你呢？”新同桌忽然提及他。
“什……么？”许嘉乐一惊，只支支吾吾的问道。
“我们在讨论南校门新开的那家良品杂货铺，觉得那的东西还不错，问问你觉得呢？”
“顾颐和，你干嘛多浪费口舌，你又不是不知道许嘉乐出了名的冷脾气。”周围有同学白眼道。
“就是就是，人家是快班掉下来的天之骄子，才不想和我们这群差生说话。”有人阴阳怪气的附和道。
“我……”许嘉乐闻言顿住了。
“行了行了，别打扰天之骄子写作业了。”
“没有去过。”许嘉乐有些失落，小声的回应道。
兴许是周围嘈杂如浪潮，所以他的话显得那么微渺如片羽。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许嘉乐正沉浸式阅读着一本《青瓜瓶》，大抵是有些累了，他合上书的那一瞬间看见了课桌边缘的小纸团，也对上了同桌殷切的眼神。
他犹豫了一会，展开纸团，上面赫然写着:放学后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杂货铺看看？
许嘉乐一愣，望着纸团发起了呆。
“你放心，就我们两个人，只是看看，不一定要买的。”顾颐和又飞速传了张纸条。
许嘉乐看向他，竟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
“小屁孩，这周过得怎么样？”周好好好奇的询问道。
“还行……”许嘉乐咬着棒棒冰，漫不经心道。
“那……换了个班，有认识新朋友吗？”周好好又一次问道。
“换了个新同桌。”许嘉乐默默放下冰棍，无奈道。
“又换了？”周好好瞪大了双眼，“你干什么了？”
“她觉得我烦，老爱说对不起，不会说其他的……”许嘉乐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复读机重复着对方的话语。
“噗嗤～”周好好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哈，闷葫芦！”
“周好好，你还笑。”许嘉乐握紧拳头作势想打她，“有那么好笑吗？”
“哎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放下屠拳。”周好好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他近在咫尺的拳头。
“那新同桌怎么样？”
“挺好的。”许嘉乐目光微转，眼前浮现着那天杂货铺的情形。
那天，顾颐和领着他进了杂货铺，逛了几圈后，手上已经是满满当当的大包小包，而许嘉乐只象征性的拿了一个风铃。
“现在你可以觉得了。”顾颐和转身，面带笑意。
“啊？”许嘉乐没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没来过嘛，现在你来过了，你觉得这个铺子怎么样？”
“嗯。”许嘉乐思索片刻道。
“嗯？嗯什么？”
“挺好。”
“你就买个风铃？不考虑再看看吗？”
“嗯。”许嘉乐先一步结了账。
“对了，我叫顾颐和。”
“我知道。”
“那你知道怎么写吗？”顾颐和拎着东西紧随其后，“你知道颐和园吧，就是颐和园的颐和。”
许嘉乐嘴角的弧度微升，回头看向对方，注意到他勒红了的手，默默帮他提了一袋。
“没看出来你还挺热心的嘛，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冷。”
以偏概全？
许嘉乐在心底默言。
“喂，许嘉乐？许嘉乐？”周好好喊着他的名字，许嘉乐缓过神来，对上她的视线。“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一道题而已。”许嘉乐移开目光，故作轻松道。
“虽然我知道你热爱学习，但也不至于学到这个地步吧？”周好好扶着下巴感叹道。
“周好好，你呢？”许嘉乐转移话题反问道。
“我？好的很呐！”周好好指着自己，言语间是溢出的愉悦。
“高中作业多吗？”
“那可真是太多了，嗯……有这么大堆呢。”周好好朝他比划着一大摞书。
“那压力大吗？”
“还好吧，反正我没什么压力，其他的人我看挺大的。”周好好很认真的思考道。
“也是，天天都能看到你。我也没有见过哪个高中生这么闲。”许嘉乐吐槽道。
“嘿，你个小屁孩，”周好好龇牙咧嘴，“我们一周也才见一次，怎么就天天了，你要是想我找你玩就直说。”
“别太自恋。”许嘉乐别过脸。
“你再这样说话，小心我告你们老师你不好好学习。”周好好威胁道。
“你以为我落网了，你跑的掉。”
“那当然……”周好好突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垂下眼眸不再吱声。
跑不掉啊。
她在心底暗自叹息。
“你这叫杀敌一百，自损一千。”许嘉乐补刀道。
“周好好，你哪个学校的？”
“秘密。”周好好在嘴上比了一个叉。
“你不说我自己也能知道。”
“拭目以待了咯！”周好好轻笑，“唉，话说你没事在树上挂个风铃干什么？”
“好看。”许嘉乐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
“没品味！”周好好双手抱肩，意味深长的望着树干上的风铃。“要我说挂点飘带多浪漫啊，你那风铃说不定哪天就吹碎了。”
“太渗人了。”许嘉乐反驳道。
“明明那么浪漫，果然你我审美两个世界。”
“你要真有审美，就该把你那套衣服换了。”
“姐的潮流你不懂。”
“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哟，看样子又长进了不少嘛，虽然学以致用是好事，但你呢……”周好好凑到他耳边悄言道，“还是再多读几年书吧！别乱用，会闹笑话的。”
“别以为你比我多读了几年书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屁孩，语文课记得好好听讲。”周好好嘲讽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老师多无聊？”许嘉乐像泄了气的皮球，怏怏道。
“真可怜！”周好好一脸同情，“哪天你实在听不下去，我给你讲怎么样？”
“你，靠谱吗？再说你肯定有条件。”许嘉乐识破对方的小把戏，无情戳破。
“耶，变聪明了。”
“不变聪明，难不成被你一直骗？”许嘉乐预判到了对方的话术，淡淡道。
“也是，听说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周好好饶有兴趣道，“作为你的人生导师，不用太感谢我。”
“自恋！”
“许嘉乐，以后想去哪读书？”周好好望着天空问道。
“不知道，”许嘉乐一愣，最终摇了摇头，有些茫然，“还没有上高中，也就没有想这些。”
“那可不行，你个小屁孩，人要早点做人生规划，才有动力，才有方向。”周好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好好，你话怎么那么多，我妈都没你唠叨。”
“小孩子要听大人话，才不会走歪路。”周好好语重心长道。
“不听不听，你那都是歪理。”许嘉乐捂住耳朵表现出几分嫌弃。“说的好像你有人生规划似的。”
“当然啦，姐的理想是兰州大学，当一个律师主持正义。”周好好满脸骄傲。
“你确实有那个潜力。”
“那当……”
“胡搅蛮缠无人能敌，扭曲黑白极有可能。”不等周好好说完，许嘉乐补了一句。
“不会说话就少说好吧。”周好好有些生气，气鼓鼓的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哼，不理你了。”
“嗯……你会是一个好律师，我说真的。”
“嘿嘿，那就借你吉言。”周好好立马一脸笑嘻嘻。
“周骗子，真会演。”许嘉乐小声吐槽道。
“哎，自言自语些什么？”周好好叉着腰道，“聪明是变聪明了，但这自言自语的习惯还和当初一样。”
“要你管。”许嘉乐背起书包就要往外走，“走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吃饭。”
“去去去，小屁孩，赶紧走，我还难得管你呢，要是你是我弟，你的生活不知道有多惨。”周好好在他身后大声说道。
枝叶簌簌，风牵起铃铛，发出几声好听的脆音，叮叮当当。
“呵，可惜……”周好好不禁轻笑道，也许是嘲讽，也许是惋叹。
“顾颐和，要不要去打球？”同学甲揽过顾颐和的肩，热情邀请道。
“最近还是算了，英语听写连续三次都没过，老王应该要找我麻烦了。”顾颐和垮着脸，无奈道，“要再去打球，我估计老王就要打人了。”
“可怜的崽，那改天一起啊！”同学甲临行前拍了拍他的肩，抱着球向教室外走去。
“拜～”顾颐和身子一侧，一手搭在窗台上，向对方告别。
“同桌，能不能分享一下怎么记单词？”
“结合语句或者联想联系记可能更好。”许嘉乐闻言停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他，淡淡道。
“比如？”
“I bathed in the sunshine，”许嘉乐翻开单词表，指着两个单词举了个例子。“这样你既记住了bath,也记住suh的介词搭配。”
“啥意思？我在阳光下洗澡？”顾颐和挠着头疑问道。
“额，好像这样翻译没问题……”许嘉乐扯了扯嘴角，“但还是翻译成我沐浴在阳光下比较好。”
“这些单词不长，这么记好像还行，但你看看后面这些，真不是人能记的。”许嘉乐顺手翻到最后几页，用笔点了点几个比较长的单词，“况且老王已经丧心病狂到要听写地名，人名。”
“慢慢记吧，你可以的。”
“英语一生之敌。”顾颐和转笔高呼。
许嘉乐瞥了一眼他的听写本，满目斜杠，一片狼藉，有些斜杠直接刺透纸张，足以可见批改者的愤怒。
不过许嘉乐不得不承认，即便顾颐和的英语再差，也掩盖不了他几大副科的优势。
作为一个体育生，他有足够多的退路，而许嘉乐没有。
“同桌，在发什么呆？”顾颐和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事。”许嘉乐假装整理书本，轻描淡写道。
“许嘉乐，跟你商量个事。”顾颐和靠在后桌上，双手枕头道。
许嘉乐停下手上的动作，没出声，只看着对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顾颐和打了个哈欠，随即自顾自说道。“教教我的英语怎么样？”
“没什么能教的。”许嘉乐垂眸道。
“你是不愿意还是真不能？”顾颐和回正，手指微按着酸痛的脖子。
“我教的不好，可能会……”许嘉乐叹息道。
“可能会怎么样？”
“误人子弟。”
“啥？”对方一愣，转而一笑，“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担心教错人，不用担心，大不了我们签生死状给你免全责。”
“生死状？”许嘉乐仔细品味着这个词。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担责声明？”许嘉乐思考片刻，又开始转移话题。“别纠结这个了，还是说说下周的体测吧。”
“体测？”许嘉乐眉头一皱，反问道。
“不都是倒序测？”顾颐和一脸云淡风轻。
许嘉乐蓦的反应过来，他从快班转下来，顺序自然是要变的。
“具体多久测？”
“不出意外我们班下周二下午。”
“不出意外……周二下午……”许嘉乐看向窗外，重复着对方的话。
“小屁孩，干什么呢？”周好好坐在树下用手扇着风。
“练习。”许嘉乐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双手向后摆动，似乎在蓄力。
“练习？练习什么？”周好好疑惑道。
许嘉乐身体一挺，最终起跳，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安全落地。
“原来是跳远。”周好好恍然大悟。
“还是不够……”许嘉乐嘴里念叨着。
“挺不错了，我看快2米了，都还没有经过初三的魔鬼体训，跳成这样可以了。”
“会扣2分。”许嘉乐认真的说道。
“受不了了。”周好好扶额道，“许嘉乐，有的时候吧，不要把自己逼那么紧，人又不是机器会受不了的。”
许嘉乐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起跳，落地，又一次起跳。
“你已经做的挺好了，中考可以进省重点了。”
“许嘉乐，不要太勉强了。再说还没有体考呢。不着急，不着急。”
“说好的的人生规划呢？”许嘉乐擦着汗，明显有些疲惫。
周好好一时哑言。
“小屁孩，你最近有什么体育项目吗？”
“下周二体测。”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周好好轻笑道，“要我说，就算是临时抱佛脚，练到这个样子也可以了，练多了肌肉酸痛反而影响发挥。”
许嘉乐休息片刻，果真感觉小腿有些酸胀。
清风徐来，踩着叶缝掠起梧桐枝上的风铃，留下“丁零—”的脆音，渐渐，渐渐，渐渐流浪到远方。
“回来了？”许嘉乐刚进门，许爷爷就端着饭菜走出厨房，招呼道。“洗完手就来吃饭。”
许嘉乐放好书包，简单洗了个手便坐在饭桌前。
“爷，妈这个月不回来了吗？”许嘉乐刨了口米饭，问道。
“小安说最近几个月都忙，过年一定回。”许爷爷一边给许嘉乐夹菜，一边说道，“多吃点菜。”
“知道了。”许嘉乐咽下饭菜，故作无所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