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岁月变

    梁紫葳看到灵鉴的一瞬间,心间涌入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

    久别重逢总是令人欢喜,可这份情感放在并未深交的两人之间,总归让人诧异。

    因而梁紫葳几乎凭着本能上前几步后,又停下了下来——她总算反应过来,她和这位不知真实名姓的“修士”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即便走到她身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一颗滚烫的心被泼上一盆刺骨的冷水,梁紫葳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这短暂的一瞬,她思绪万千,到最后又仿若近乡情怯。

    灵鉴将梁紫葳的变化看在眼里。

    有那么一瞬间,灵鉴也恍若回到昔年,但梁紫葳停下脚步的一瞬,她也从过去中抽离,明白了梁紫葳所思所想。

    因为明白,所以她心中有个角落怅然若失。

    她们终究无法再回到从前,相比于梁紫葳,拥有更多记忆的灵鉴对此有更深的体会。

    “是你!”

    见梁紫葳和灵鉴都不说话,梁络石开口打破了沉默。

    灵鉴略一点头,而后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这里,当然是——”

    一别多年,梁络石依旧没有长出多少心眼,他正要全盘托出的当口,梁紫葳慢悠悠地回头看他一眼,梁络石明白了那一眼的意味,当即闭上了嘴。

    “多谢你出手相救!”梁紫葳开口说道,旋即话锋一转,“此处是鳌山的禁地,道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梁紫葳的谢意不假,但言语间已有警惕之意,她眼中甚至出现了一丝隐秘的防备。

    她态度上的细微变化没能逃过灵鉴的眼睛,灵鉴在心中哂笑,继而平静地解释道:“我寻妖邪而来,救你们只是机缘巧合。”

    “妖邪?”梁络石上前一步,凑在梁紫葳耳边说道:“她该不会说的是地底下的那东西吧?”

    梁紫葳微微侧头,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梁络石是不是故意的,从对方方才展现的灵力来看,即便是两人传音入密只怕也躲不过对方的耳朵,但梁络石居然傻到就这样大大咧咧地问了出来。

    但她更没想到,灵鉴也没有丝毫装聋作哑的意思。

    “地底下有什么,你们发现了什么?”

    梁紫葳虽然想拿出鳌山的派头和威严,不想他人窥探甚至染指鳌山的秘密,可不知怎的,她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口气面对眼前之人时总是难以坚持。

    于私,她心中隐秘的角落有几分奇怪的笃定,此人绝不会加害于她们姐弟。

    于公,鳌山之患存在多年,若再这样拖下去,迟早会为害一方,倒不如全盘托出,也许她能帮鳌山解决这一大患。

    何况昔年壶山寨这女子还是个没有修为的人,如今却能须臾间降服禁地中的猛虎怨灵。此人灵力进阶如此之快,实非常人能做到,所以即便自己有心隐瞒,只怕对方也有手段能知道地洞内的情况。

    梁紫葳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我们先出去再说。”

    此处既是鳌山的禁地,灵鉴便客随主便,从容退出了地底的通道。

    她有预感,梁紫葳要说之事与瘟魔脱不了干系。

    梁紫葳找到了天衣无缝的借口,过了心里那道坎,不急不慢地说起了鳌山往事。

    “多年前,我师祖无意间误入此地,彼时此地寸草不生、一片残骸,师祖推测此处是很久之前的战场遗迹,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一战,因而即便岁月变迁,仍有死在此地的生灵被困在此地不得离去,久而久之成了怨灵。

    “怨灵占据着这片土地,神出鬼没,误入此地的寻常百姓时常被怨灵所摄,成为怨灵的一部分,师祖为了还附近百姓安宁,于是深入险地,几经周折,才终于寻到怨灵的老巢,但她用尽办法,即无法让怨灵消失,也无法让怨灵重入轮回。但好在怨灵虽然顽强,但也无法走出此地,所以无奈之下,为了周遭百姓的安全,师祖便将此地以秘法封印,以防百姓误入此地被怨灵所害。但未曾想,仅仅过了两百年,师祖就发现这怨灵不知为何竟能吞噬结界,它以结界之力增强了自己的力量,竟能吸食鳌山灵气为自己多用,眼见那怨灵原来越强大,师祖花费数年心血,和鳌山的其他前辈一起创立了封印大阵。

    “师祖和诸位前辈以身为阵,一身精血洒遍山间,终于将那怨灵封印至地下,自此这里不再荒芜,草木变得茂盛。只那怨灵在地下并不安分,偶尔它一发作,方圆一片便会出现地动或平日惊雷,即便有鳌山弟子担保,但寻常百姓还是心有余悸,不敢轻易靠近,渐渐地这里便又沦为一处深山秘境。

    “太平的岁月一晃千年,热血总有耗尽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起,地下法阵中,总是会出现一些凭空而来的怨灵,这些怨灵多是些山间精怪死魂所化,死后不知何故到了此处。若不是有法阵阻隔,只怕也有成为被镇压怨灵的一部分,师兄推测这些怨灵都是鳌山一脉的生灵,那怨灵也许用了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才将他们吸引至此处,如果放任他们在法阵中游走,迟早会酿成大祸,因而便一直派门下弟子前来此处,若是发现有随意游走的怨灵,便将其带回门中,想办法处理——”

    “想办法处理?”灵鉴听到此处,总算察觉出不对,她打断梁紫葳,“你们鳌山无人了吗?”

    梁络石还因为灵鉴的问话一头雾水,梁紫葳虽然有些愣神,但还是很快明白灵鉴在问什么,“我师傅为了掌门之位暗算了几位师叔,后来自己练功又走火入魔,没多久也去了,鳌山弟子所剩无几,也就剩我们姐弟还有几位师兄妹勉力撑着了。”

    难怪!

    灵鉴心中感慨,这两兄妹如今虽不是神兽梁渠之身,但他们仍是妖身,以这兄妹俩的资质再佐以妖身修炼,仍有很大的进益空间,可她方才看,这两人的修为比起昔年来并无多少进益,原来是因为门中的风波。

    即无良师教导,又有俗事缠身,修炼之事难免落下。

    “你师傅心术不正,若鳌山被他把持下去难免会万劫不复,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破不立。”

    类似的话梁紫葳其实听过不少,但这话从灵鉴口中说出,却莫名让她觉得安心。

    “是了,我也是这样安慰我姐姐的。修士修炼原本也并非是为了一派虚名,听闻海外空桑门中也出了大事,但他们的弟子依旧在外行走,一路行侠仗义,他们能东山再起,我们也能。只要顺利解决此处的困局,修炼一事我们再徐徐图之就好……”

    灵鉴听到空桑二字,心中有块地方蓦地空了一块,一个熟悉的面孔萦绕心间。

    上次那样匆匆一别后,竟再没有找到机会再去见宋辞澜,想到此处,愧疚感几乎将她一颗心瞬间淹没。

    当初是她找上门要替他断情,可也是她走得那样匆忙,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灵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有恃无恐,她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对宋辞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让他一颗心系与她,若不是因为遇见她,宋辞澜的人生也许不会有这样多的波折。

    说到底,宋辞澜和她之间,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既是孽缘,便理应快刀斩乱麻。

    她须得赶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再去见他一面。

    她总归还是要见他一面的,她还欠他一句解释。

    许是默契使然,梁紫葳也察觉了灵鉴须臾间的走神,她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就见灵鉴目光清明,她淡淡道:“你继续说。”

    “好。”梁紫葳点头,继续说道:“今日原本不是我和络石前来,我们几个师兄弟想抓住那只猛虎怨灵,可一连几日都无功而返,门中无人,所以只能我们姐弟来试试看。我们原想着若是不能将它捉住,便效仿师祖将其困在阵中也好,却到底灵力不济,也和师兄弟们一样,无可奈何……”

    梁紫葳说到此处,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法器——那是一面六寸左右的黄皮鼓,鼓身上嵌着四块晶莹剔透的红玉,像是属于某个顶尖舞姬的配饰。

    梁紫葳只是轻轻一拍,鼓声便如泣如诉,低缓绵长的声音传至山林深处,不远处有飞鸟长鸣,似是和音,叫声中也满是愁绪,像是不经意间记起不堪回首的过往,愁上心头却辗转难消。

    ——这是鳌山专门炼制用来吸引怨灵的闻泪鼓,顾名思义这鼓的声音一响,便能使怨灵忆起伤心往事,而后放松警惕,成为他们的瓮中之鳖。

    灵鉴听到此处,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你们抓不住这些怨灵,并非因为这些怨灵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已并未怨灵之体,你们的法器根本无法捕捉到他们的存在,相反,他们却能肆无忌惮地攻击你们。”

    无咎能使怨灵成为瘟魔,此处的怨灵被封印在地下,也许是因为昔日法阵的关系,瘟魔出现的速度变慢,甚至灵鉴在搜查瘟魔痕迹时,也没有发现异样。

    “我找到瘟魔了,你可以来了。”

    灵鉴立即传信给冥王。

    她说完话,一抬头,却见冥王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再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走近,梁紫葳和梁络石姐弟俩难免惊讶,冥王打眼一瞧,目光落在了梁络石身上。

    “这不是我东荒山外借出去的小师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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