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三)

    灵鉴又仔细探查了一番。

    无论是将邪灵汇聚此处地下,或是吸取地脉灵力,大量异常的灵力波动都会引起天界的关注,但有了这座浑夕玉打造的祭坛,再加上外侧结界,这个地方就像是在天地间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面的人也听不到、看不到。

    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打造的密室,从外面看不出它的特别之处,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窥见它的奥秘。

    这地方应是什么人的修炼之地,他如此大费周章瞒过天界的眼睛,只怕在策划一场惊天的阴谋……

    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灵鉴想到崇汜死前留下的线索,他口中含糊不清,灵鉴只听清一个神字,她推测崇汜是想告诉她幕后真凶是神仙,可天界如此多的神仙,总不能一个一个查过去。

    灵鉴环顾四周,祭坛外的密林被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半,一边草木枯萎,大地失色,一边绿意盎然,枝繁叶茂。

    而脚下祭坛裂缝之下,岩浆又咕嘟一声,翻出几根诡异的姻缘绳。

    这里还有不少她未曾勘破的隐秘。

    想到此处,灵鉴对青耕说道:“你带着这些姻缘线回天庭去找游从之,让她查一查这东西的作用。”

    青耕问道:“那你呢?”

    要查清这座祭坛,她难免要和琼州的地仙打打交道,“我去会会那位河神。”

    “那我将东西交给游从之后就来找你!”

    灵鉴却已经替她安排好了去处,“不,你去找竹牧。他传信于我说在兰台并未找到有用的线索,打算去上古遗迹看看浑夕山的废墟,那地方凶险,你们同去好互相照应。”

    元君才说起让她承担仙官指责,这会就急着把她往外推了,青耕一听这话,气鼓鼓说道:“可我是你的护法灵官啊!”

    灵鉴下巴一抬,上下打量她,“你,给我护法?”

    青耕眼神闪躲,“那……那就算我仙法不如你,我也是道君亲封的月宫正神护法灵官!”

    “你那诏令怎么来的你自己心中有数,我懒得拆穿!”

    灵鉴轻哼一声,而后起阵,青耕却磨磨蹭蹭不肯踏入其中。

    “是不是以为我不在军中,就不会以军法治下了?” 灵鉴板起了脸。

    她不笑时眼底都是冷淡的,周身散发着疏离之气,青耕忆起过往,双手不自觉扶住了自己的后腰,立刻跳入阵中。

    “那元君你多保重,若是需要我,随时召我!”

    灵鉴到底没那么狠心,她神色稍缓,嘱咐道:“你此去上古遗迹,凡事不可鲁莽,要和竹牧仙君互相照应,若是发现异常,及时与我传信。还有,若是你们遇到了没有开化的异兽,记得机灵点,保全自身最重要,别以蛮力硬拼。”

    青耕乖巧地点头:“我都记下了。”

    灵鉴点了点青耕的额头,“去吧!”

    她话音落下,青耕脚下阵法顿时亮起,她的身影被白光淹没,而后又与白光一同消失。

    青耕走后,灵鉴也打算离开结界。

    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起她的发丝,灵鉴一瞬变了脸色。

    西南方向,有人试图打开结界!

    远处枯叶又被风吹动,窸窣作响,灵鉴方才所立之地,已空无一人。

    闯结界的人看起来法力并不高深。

    他头戴一顶鲛绡云纹帽,广袖长袍,看着有些清瘦。他捏诀几次,结界都只是轻震,至多在界内掀起一阵清风。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呼出,他终于放弃,转过身来。

    他眉目间笼着似有若无的愁绪,那双带着伤感的眼眸撞入了灵鉴的眼睛。

    两人目光相对,灵鉴一瞬便心中了然。

    原来是个地仙!

    这地仙甫一见到灵鉴,眼神转为诧异,而后状若无意打量灵鉴,似乎在猜想她的身份。

    还不等灵鉴开口,他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此地密林危险难行,寻常人根本走不到此处,灵鉴以凡人面目示人,又出现得突然,难免引起对方警惕。

    “我?我来找人。”灵鉴一瞬便想好说辞。

    话这么说,但她脸上表情过于平淡,像是随口胡诌,引得那地仙蹙眉。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提醒了一句:“此地大抵不安全,姑娘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不等灵鉴说话,他便向远处走去,只是没走多远他又停下脚步,似乎挣扎了一番,而后折返回来。

    “姑娘要找什么人,我也许能帮到姑娘?”

    “你如何帮我?”

    他正色道:“我是万泉河河神,此地归我管辖。”

    万泉河?这倒是有趣,灵鉴转头看向远处。

    她目光所及之地,是距离此处最近的一条河,也是琼州最大的一条河——博冲河。

    “这里不是博冲河流域吗?”灵鉴收回目光。

    那河神顾左右而言他,“姑娘可是天界之人?”

    “我师从西海尊神,乃凤麟洲散仙云镜。”

    她说话间手持道指,背后神光亮了又灭,是天界神仙无疑。

    河神目光中的戒备少了几分,“原来是云镜仙友,在下渡千帆。”

    灵鉴状若无意地提醒道:“仙友还未言明,为何你身为万泉河河神,却管辖着博冲河流域?”

    渡千帆没想到灵鉴如此直白,只能解释道:“博冲河河神乃琼州主神,我等听她吩咐行事罢了。”

    “原来如此。”灵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而问道:“方才仙友说帮我寻人,可是真的?”

    “即同为天界之人,若我能帮上仙友,自当助仙友一臂之力。”

    灵鉴勾起嘴角,笑得和煦:“那便好。”

    渡千帆将灵鉴请去了他的水府。

    灵鉴假借怀济仙君的下落,和他一路寒暄至万泉河河边。

    渡千帆一靠近水边,水面便像是被划开一样一分为二,一条黑色长径出现在水中,长径被阳光照耀,闪着细碎的光芒。

    灵鉴仔细一看才知,这黑色长径是河蚌壳铺成的,闪光的地方是零星的几颗珍珠。

    渡千帆的水府并不奢靡,比起富丽堂皇的龙宫只能用简朴来形容,但他是个有品位的河神,一株水草、一块奇石的摆放都有讲究,隐约可见江南园林的风采。

    两人穿过水底假山,来到一处雅致的八角亭。

    落座后,渡千帆长袖拂过桌面,桌面出现一壶清茶和两个茶杯。

    “仙友请!”渡千帆抬手示意,而后问道:“不知仙友要找什么人?”

    “找一位散仙,怀济仙君。”

    “怀济仙君?”渡千帆放下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样子。

    灵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观察着他,见他神色有异,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听到怀济的道号。

    灵鉴问道:“仙友可见过他?听闻他来了琼州,好像是为了寻访旧友。”

    渡千帆摇了摇头,“未曾见过,但他曾为四渎河神,我听人提起过他的道号。”

    “没见过啊……”

    见灵鉴面露遗憾,渡千帆说道:“仙友莫急,我这便传信给琼州同僚,若是他们见过,会回信的。”

    片刻后,似是有人回信,渡千帆看完信笺,对着灵鉴摇了摇头。

    “无人见过怀济神君,他也许已经离开琼州了。”

    灵鉴笑着摇头,“也无妨,我本就是受人之托,恰巧路过琼州才想着碰碰运气,听闻他喜欢四海云游,也许早已到其他地方了。”

    “仙友说的是。”渡千帆话音一转,又问道:“方才听仙友对琼州水系了如指掌,怎么误入海边密林?”

    灵鉴低头抿一口茶,解释道:“也不算误入,我察觉到那密林有仙气波动,以为是怀济神君,这才想着进去看看。”

    她一脸诚恳,渡千帆见状,内心的疑虑也渐渐打消。

    但她紧接着的话又让渡千帆开始紧张.

    “我见那密林中似乎有结界,我去时仙友像是在打开结界,那结界里面是些什么呢?”

    她目光灼灼,脸上带着单纯的好奇。

    渡千帆停顿一瞬,笑意中带着勉强,“哦,似乎是天庭留下的结界,我也不知那里面是什么。”

    “天庭?”灵鉴抬眸,她身子微微前倾,凝眸看向渡千帆的双眼:“那不是你的管辖地吗,你怎会什么也不知,那结界是什么时候在的?”

    渡千帆的眼神变得迷蒙,“什么时候呢?我似乎有点印象,但又记不太清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灵鉴收回目光。

    又过了片刻,灵鉴起身告辞。

    渡千帆似有挽留的意思,灵鉴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客套。

    两人走到水府出口,渡千帆还未划开水路,灵鉴便察觉到水府外水流涌动,果不其然,下一刻,有个身影破水而出。

    来人身姿玉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每走一步,脚下荡开浅浅涟漪。

    她眉目含笑,和渡千帆正好相反,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和煦,让人看见就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仙友这就要离开吗?”她靠近灵鉴,一说话便是亲昵的口吻。

    渡千帆拱手行礼,介绍道:“这位是云镜仙人,这位是琼州主神,也是博冲河河神。”

    灵鉴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我才来,仙友就要走,这怎么说得过去。仙友初到琼州,若是这样离开,岂不是显得我琼州不懂待客之道?”

    “河神客气了,我本就是路过,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云镜仙人不必客气,叫我夜笙就好。”

    夜笙盛情难却,非要拉着灵鉴再聊几句,三人又坐回八角亭。

    这位琼州主神长袖善舞,无酒无宴,气氛也被她带得热络起来。她热情但有分寸,说起话来妙语连珠,是个爽利之人,脾气倒是很对灵鉴胃口。

    “如今倒是有几分羡慕像云镜仙人这样的散仙了,可以四处行走,逍遥自在。不像我们,领天庭一份仙职,名头倒是好听,但事情就像这水底泥沙一样,一波送走又来一波,有时候想着为什么不能从天而降一场巨浪,将这河底泥沙冲刷干净呢……”

    在天庭做事,少有清闲的时候,这话灵鉴深有感触,但她此刻的身份是逍遥散仙,只能说道:“夜笙水君造福一方,虽然不得空闲,但却让琼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怕就算水君有想走之心,琼州的百姓也舍不得。”

    夜笙闻言笑了笑,举起杯盏,“也是,如今便是让我去做散仙,我也走不了,这里的人啊,与我之间的羁绊太深了!”

    人与人之间,若不是有感情牵绊在,大抵都能做到来去潇洒。

    灵鉴一声哂笑,而后举起茶杯,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有侍从出现在不远处,像是有事情找夜笙。夜笙歉意一笑,示意自己离开片刻。

    渡千帆很久没有开口,他一直专心为两人添茶,只偶然蹦出几个字。

    但夜笙离开后,他突然放下茶壶,低声说道:“离开这里!”

    灵鉴一脸惊讶:“什么?”

    “快离开琼州,这里不安全!”他的声音像是从咬紧的牙缝间溢出来的。

    渡千帆此时双眼一片血红,隐约含泪,他握紧茶壶的手青筋暴起,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灵鉴正要说话,脚步声传来,渡千帆一瞬恢复如常。

    眼底血红褪去,他怔愣了一瞬,脸上疑惑一闪而过,继而又提起茶壶,替夜笙斟一杯茶。

    方才发生的事情像是灵鉴的错觉一样。

    夜笙已经走近,她只能按下心中疑惑。

    夜笙没有察觉到异常,她言笑晏晏:“真不巧,突然来了些事情。今日与云镜仙人相谈甚欢,意犹未尽,我明日设宴赔罪,云镜仙人可否赏光?””

    若是没有方才发生的事情,灵鉴也许会拒绝,但此刻,她也回以一笑。

    “那我便要再叨扰水君一日了。”

    夜笙嫣然一笑:“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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