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

    清晨，温柔的阳光洒进教室。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

    清朗的男声在七中的高中走廊里回荡，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教室里背诵着课文，流利且自信的课文从他口中一一流出。一个中年女老师站在他旁边，表情面露欣赏和满意。

    “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也，用心躁也。”

    背诵完成，男生坐下，女老师轻轻鼓了两下掌。

    “不错，这篇劝学是我们高中的必背课文，咱们同学一定要像郑宇同学一样可以这么流利的背诵，才可以在考试时候省去思考的时间，下去大家一定要多背多记，语文这个科目，阅读的分不好拿，这些免费的分一定要拿。郑宇呀，你上次写的作文也在县里的清风文学大赛拿了二等奖，大家给他鼓个掌鼓励一下”。

    女老师话音毕，带头轻拍，随后教室里响起了掌声。同学们或祝贺或艳羡的眼光投注在郑宇的身上。

    “嘁，狗屁的东西，他算个屁”。

    小小的教室里，一个男生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掌声中。

    女老师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看了一眼声音的源头，眉头立刻拧起：“赵庚，你不学习，也不要耽误其他同学，学要是不爱上，就赶紧回家去，不要在这里烦人。”

    赵庚的眼神扫了一眼女老师，嘴张了张想顶嘴，但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转头趴在了桌上。女老师见他不再说话，也不理会，拿起粉笔，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郑宇偷偷转头看了一眼赵庚，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和阴翳，随后恢复正常，继续抬头听讲了。

    教师办公室中。

    一个中年男老师拿着一张印的密密麻麻的纸，正笑的讨好和一个女人说话，那个女人手指上是精美的美甲，从窗口打进来的光照在她美甲上的水钻，反射出七彩的光芒，脖子上的金项链还有手腕的绿镯子，给七彩的光加上了另外的点缀。红色的系带风衣裹在她并不算纤细的身上，但羊绒大衣无一丝灰尘，显然是经常干洗保养或者这是一件全新的衣服。

    “赵庚妈妈，这次赵庚的考试成绩涨了不少，上学期还是倒数第一，这学期已经上涨了不少名次了，可不是我瞎说啊。这孩子不光看着聪明，脑瓜子是真灵光啊，之前就是不好好学习，你看这稍微努力一下，这成绩不就上来了，尤其是这个数学，第一次考两位数了呢。”

    话虽这么说，男老师心里默默的吐槽，总分150，每次都考单数，这次考了个30几，切。

    “谢谢您夸奖啦，我给赵庚新请了一个家教，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呢。听说她当年也是这所学校的理科状元呢，花点小钱，给这个孩子补补也是好的，虽然也不用考多好的大学，老是倒数第一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还有啊，我家赵庚就是调皮点，课堂上还得老师多照顾照顾，他自尊心高，也别老说些不好听的，我怕他心里不舒服。”

    女人说毕，伸手拨了一下前额的发丝，眼神扫了一下整个办公室，随后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隔壁的女老师。

    那个中年男老师脸上尴尬了一下，“那是一定的，孩子的心情我们肯定得照顾的，每个孩子我们都一视同仁的。”

    “那就好，那我今天先走了，问候下你家霞子，明天我约她逛街哈。”女人拿走了男老师手中的成绩单，随手塞进包里，笑着走出了办公室。

    “哼，一个常年倒数第一，这次考了个倒数二十几，还在那美上了，他家孩子还自尊心高，不让人说，就这一个学生，拉低了咱们多少平均分。天天在课上捣乱，骚扰女同学，放学了和一帮混混聚堆惹事，老师天天劝天天求，我要是他妈，我就应该把他关家里，别出来祸害社会才是。”

    女老师愤愤不平的声音低低响起。

    “哎，刘老师你也少说几句吧，知道说不起，还说啥呢，谁让人家爸爸资助给学校一个体育馆呢，就当没看见，看见了也当不知道就完了。”

    男老师拍拍女老师的桌子，苦口婆心的劝着。

    “哼，上次咱们县里的理科状元是李晴吧，你还有她联系方式吗，这个孩子挺不容易，家庭条件不好好不容易考出去了，可别和赵庚混在一起了，你给她打个电话说声。”

    “说过了，打过了，问过了，但是这孩子大学学费是贷款的，爸爸又生病住院，赵庚他妈给的钱确实不少，她不想教也扛不住啊。我说给她点钱，这孩子也不要，说长时间也不能老靠别人，不过我看李晴没事的，她一周才给赵庚上一次课，也没多长时间，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放心吧。这次郑宇还是考的年级第一，作文又拿了个几乎满分，这个孩子有冲劲，不错。”

    “可不是嘛，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郑宇他爸早年没了，他妈一个人卖菜养他，早晚这孩子是有出息搞个好学给县里增光的，果然是不经历磨难，孩子不好成才啊。”

    两个老师长吁短叹，继续拿着成绩单研究起来。

    赵庚家的书房里。

    “高考的试卷中，肯定有题是关于三角函数的，这个分很好拿，你记好基本公式，拿这个公式套题就可以了，比如说你看这道题…”。

    女孩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响起，她拿着一只笔在一张几乎快写满了的草稿纸上书写，旁边坐着吊儿郎当，眼睛四处乱飘的赵庚。

    “李晴，你大学班级女生多男生多啊，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大学谈的男女朋友都会去开房啊，欸，你有男朋友吗，还是处女不。也没个男人追你吗。”

    戏谑的声音从赵庚嘴里吐出。李晴的脸瞬间涨红，手中的笔一下子握紧了，沉默了一瞬，她继续，“这道题的sin角是阿尔法度，cos角…”。

    赵庚见李晴没有回复，翻了个白眼，心烦的又看向窗外，“我妈给你一节课多少钱啊，要不我给你双倍，你让我摸摸胸呗。”

    赵庚死皮赖脸的声音再次传来，刚好伴随着闹钟响起。

    李晴立即从座位站起，“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了，下周我再来。”

    把课本乱七八糟的合在一起，装在包里，李晴赶紧从屋里跑走，好像后面有恶鬼在追逐一样，逃离了赵庚的家。走在路上，她只感觉到内心屈辱又恶心，各种愤怒和无奈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禁红了眼眶，一滴泪从眼角留下，混着汗水，洇在领口消失无踪。

    “你怎么了？他说你什么了？”。路边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李晴听见慌忙低下头，使劲眨了眨眼睛，让眼睛赶紧恢复原状。

    “郑宇，你不在家学习，在这等我干嘛，你现在也快高三了，不好好学的话，很容易被别人追上来的”。

    “听李叔说，你这个点应该给赵庚补习回来，我来看看你。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怎么了，是赵庚欺负你了吗？”

    郑宇快跑两步，凑在李晴的身边，顺手拿走了她身上的背包，背在自己的身上。

    “没有，我又没招他惹他，他干嘛欺负我，教他也教不会，点个卯赚点钱罢了，没啥的”。李晴故作轻松，偷偷深呼吸了两下，平复自己的心情，看向了身边的男孩。

    正在读高中的男孩，身高蹿的正猛烈，还记得几年前上初中，他的个子还不如自己高，如今自己要抬着头才能看他了，夕阳下的阳光细细碎碎的落在他的头上，阴影罩在李晴的眼前，一个担忧紧皱眉头的脸庞在她身边紧紧的跟着，手里还握着她的书包，她心里一动，眼睛瞟向前方，耳朵偷偷的爬上了红色。

    正絮絮叨叨的男孩，眼神瞥到了她的脸庞，自己的声音也渐渐低下去，逐渐安静。初秋还带着末夏的温度，轻轻的风拂过他们的周围，带起女孩的发丝，扫在他们时而交错的肩头，空气中传出了黄昏时分家家户户做饭时的烟火气，安静的街道没有一丝喧嚣，只有蝉鸣的声音刺耳又静谧，嘶吼着生命的终结，也嘶吼着季节的交替，随着日光的落幕，最终归于平静，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