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臣

    古国的冬天,天色有些阴沉,清冷着落下片片雪花,像一只只煽动着翅膀的白蝴蝶。

    它们飞舞着,旋转着,纷纷飘落,落在一个飞马狂奔的女孩的身上,头上,脸上,鼻子上。

    女孩一身红色的披风,在银纱包裹的大地上闪出耀眼的光芒,她从远方奔来,由远至近,白色的狐裘护脖裹在她的下巴上,带着披风帽。她的鼻头冻得通红,嘴里哈出白色的雾气。

    她跑上一个高高的山坡,勒马而停,从坡上向下望去,眼神中带着盼望和期待。

    她就这么看着,等待着,殷殷的期盼让她似乎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时间,她就那么望着不远的山下,除了□□的马时不时的踢踏一下马蹄,她张望的动作几乎没有变化。

    雪依旧不停的在她头上,身上堆积,渐渐堆了厚厚的一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等待有了结果,从蜿蜒曲折的山脚下,转出人群。

    那是一群战士,他们浩浩荡荡,举着战旗,为首的男人身姿魁梧,身穿战铠,带领着队伍身后的队伍向前行进着,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白衣银铠的男子,骑着一匹白马,乌黑的头发坠在身后。

    看到这只队伍的女孩,嘴角放开大大的笑容。

    “爹!不语哥哥!”,她凝望着山脚下的队伍,大喊过去,声音虽回响在山谷之中,但距离太远了,声音很难传到这支队伍的耳中。

    但此时队伍中前列的两人似心有灵犀,朝女孩的方向看去,他们并没看到穿着红衣的女孩,只是往她的方向望去。

    也是望向家的方向。

    女孩抖了抖斗篷上的雪花,,拂了拂马背,对着自己已然冻僵的双手哈了口气,最后对着这支队伍的前列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驾着马向来时的路再次奔回。

    “娘,娘,爹爹回来了。”

    女孩驾着马飞奔到一处宅院前,边喊边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门口迎接的小厮,她跑进屋内,她提着自己的小裙摆跑的飞快,披风的兜帽向后倒去,露出她乌黑如缎的长发。

    她对着一个站在廊下的美妇喊道,妇人手上围着皮毛袖笼,正在院中伸出手赏雪,看到女孩,她转身张开胳膊,将远远奔来的女孩抱了个满怀。

    “你又去城外的山坡上等了,这么大的雪,也不怕冷着,瞧你鼻头都通红了。”

    妇人语气中带着心疼和无奈,话虽略带埋怨,她却用手心捂着女孩凉凉的鼻尖。

    “娘,不是白等的,爹终于回来了,我刚才在山坡看到了,绝对是爹,后面还跟着不语哥哥。爹爹又打胜仗回来了,明后天就能到家来看我了对不对。”

    妇人焐热了女孩的鼻尖,又拿起她的手,捧在手心,用嘴轻轻的哈着。

    “我们小萤有几年没见到爹爹了,小乖乖,等他看到你,你要跟他比比长了多高啦。”

    妇人也被女孩话语中的快乐感染起来,从心底里笑开,看着眼前可爱的女儿,张开身后的披风将她搂在怀中,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城外营地内。

    “将军,军师,如今我们已经在城门下待了3天了,几天前就已经派军吏进城递交进城请令了,为何圣旨还迟迟不下,军中已有人颇有微词,如今之际,还请将军和军师安稳人心啊。”

    营中,一名兵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那一袭银色铠甲的白衣青年问道,他的表情透漏着浓浓的不安与忐忑。

    他们这支军队,几年前奉命领旨,出发讨伐频频侵犯边境的匈奴一族。

    几年间的征战,背井离乡,马革裹尸,他们面对着狡猾强悍的匈奴族,在不适应的气候和地理中,从一开始被匈奴族追着打,几次差点全军覆没,后面渐渐的,陈将军身先士卒,勇猛无敌,配合着不语军师的算无遗策,势如破竹,最终将匈奴王的头颅斩落马下,大胜而归。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次回来可以论功行赏,飞黄腾达,可在这城门下已苦苦等待几日,圣旨迟迟不来,众人心里不禁都犯起了嘀咕。

    不语看着眼前的兵士,几日间,他也对当前的局势有了初步的判断,他拍拍兵士的肩膀,安抚道。

    “嵇宁,你先和下面的人说声,让他们稍安勿躁,几年的功夫都等了,这几天算什么,咱们人多,总得让上面好好想想怎么给功劳才是。”

    淡定的话语,让这名兵士心内稍安,若说陈将军的武力无人能敌,有陈将军在的战场总让人感觉安如泰山,那不语大人预言的可信度就如同定海神针一样,让人信服。

    行军中,有好几次他都准确的猜中了敌军的埋伏,成功带着他们突围,否则他们的胜利也将伴随着大批将士命丧黄泉,损失惨重。

    他点了点头,领命而去,和手下的人传达刚刚不语说的话去了。

    不语看着他走出的身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转身看向营内上座坐着的那个男人,陈将军的身材伟岸,肩膀宽阔,坐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山一样,他手上持着一杯茶,正盯着那杯茶出神。

    “将军,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您不要轻言放弃,如今调军的军符还在我们手里,圣上一时还不会轻举妄动的,我看他还在权衡。”不语试探的声音在营中响起。

    “我心已定,我只担心静娘和小萤”。陈将军的声音在营中响起。

    “小萤还小,静娘与我相知数十载,我的打算她自然明白,我愿以我一条命,换王朝平稳,换小萤安乐无忧,如今我的信已呈交出去,他不放心我,我便死了也没什么,只是,希望他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狡兔死,走狗烹。将军如何能确定,您身死后,圣上不会言而无信,他如今已背弃几年前的承诺,用您妻女的性命做要挟,逼您就犯,此时,只有拼死反抗,才有唯一的活路。”

    不语的手攥紧了,他紧紧的盯着陈将军的脸。

    “若我拼死反抗,小萤她还在王城,生死只一线。你不要再说了!”

    陈将军手中用力,茶杯碎在手心,轻喘了一口气,他慢慢放松语速。

    “若我身死后,静娘……”,语气顿了顿,喉头似哽咽了一下。

    “你也是看着小萤长大的,你就是她的哥哥。”

    他抬头看向不语,“你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将她托付给你,你带她天涯海角,做一个平凡的人,让她不要怨恨,平平安安,了却此生,这就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他抬头看向不语,语气中有不舍,有坚定,不语呆呆的看着他,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许久,他没有回答,转身就走,重重的将撩起的帐布,摔下,走出营帐。

    又这么过去了几天,就在营帐内的众人已经都开始逐渐骚动的时候,一名衣着华丽的道士从城内缓步踱出。

    他身穿黑色道袍,头上紧紧的挽着一个道髻,身上背负一柄桃木剑,一手持一柄紫檀木拂尘,一手端一卷明黄色的锦绢。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小太监,举止恭谨,低头而行,手上端端正正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央摆着一个壶,壶旁摆着一空杯,自城中走出,来到陈将军的营帐前。

    “圣旨到,让我进去为陈将军颁旨吧。”道士的头高高的抬起,他似无意般扫了眼在营帐外站岗的兵士,那兵士立刻恭敬的为他撩开营帐门。

    他昂着头,抿着嘴角,走进营帐,高傲的扫了眼营帐内的陈将军和不语,陈将军此时正在营中等候,道士眼中露出不屑,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明黄色锦绢递给陈将军,随后退后几步,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陈将军双手接过锦绢,展开读起,随着他的阅读,他的面色变得涨红,又变得苍白。读罢,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眼眶微湿。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他深吸一口气,将锦绢随手塞给了一旁的不语,坚定的抬脚走向道士身旁的小太监。小太监赶紧上前几步,深躬下身,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

    不语此时也将手中的黄锦展开,迅速读完了上面的内容,他牙关紧咬,双手紧紧的握着黄锦,手中一用力,锦绢已被他扯出了一个口子,他抬头起来,转眼间泪水已盈满眼眶,他向前一步。

    “将军!”。陈将军此时已拿起酒壶,道士走上前来,拦住了想要冲上前去的不语。

    “这位将士,还是理智一点的好。”不语不管不顾,一掌劈向道士,道士没料到不语竟在此时突然出手。他将拂尘横起,拦下一掌,随后一脚踹出,与他缠斗起来。

    “不语,算了。”陈将军转身看向不语。他对着不语缓缓摇了摇头,话语中满是怅然。

    “好孩子,别忘了我的话。”

    “我忠以事上,不辜于天,不负于地,何其幸也。”说罢拿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入肺腑,陈将军的脸色渐渐涨红,随后转向苍白,他一手痛苦地抓紧了腹部,一手朝着都城的方向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在空中茫然地空抓了两下后,他的口鼻渐渐渗出鲜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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