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然是被托比欧叫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怔愣，明媚的阳光使你的视线朦胧，一切都只有模糊的轮廓，比起刚在，现在却更像梦境。

    在剥落崩塌的黑暗里，乔鲁诺敏锐地意识到你快要醒了，他凑在你耳旁叹息似的说：“如果想见我的话……就喝一点酒吧。”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梦境的原理是什么，但是只要你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灵魂就能回去原来的身体，这是他和岸边露伴已知的结论。比起撞运气，饮酒算是可以控制的办法了，只是你的酒量实在太浅，这也绝算不上什么好办法。

    他迟疑了一下，轻轻掰过你的下巴，一个仓促的吻落在你嘴唇，像鸟的羽翼掠过枝头。

    乔巴纳放在你腰间的手紧了紧，你才忽然意识到他还抱着你，而乔鲁诺就这样毫不在乎地在他面前亲吻你，你的脸一下子红了，几乎不敢想象男生的神色，还不等你有些什么动作，一切都像被风吹散的沙子一样消逝。

    「喝酒的时候，一定要确保周围没有人在。」

    你甚至没有来得及听到男生说完的忠告。

    “奇怪，明明我……怎么还是睡得这样沉？”

    “怎么，我又睡了很久吗？”你听到托比欧嘟嘟囔囔的声音，眨了眨眼，伸出手轻轻拽了男生垂下的发梢。

    他看起来被你吓了一跳似的，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也没有很久……我只是一个人太无聊了！”

    你懒洋洋地勾起嘴角：“如果我睡了很久的话，一定是因为托比欧吧。”

    “什么？！”你发现了？！可是，如果你有所察觉，怎么还会喝下昨晚的牛奶呢？你明明总是……总是对他毫无防备。

    你把男生惊慌失措的样子当作害羞，却并不收敛，而是得寸进尺地说：“一定是因为托比欧在，boss就不会来，所以我睡得很安心。”

    你伸了个懒腰绕开托比欧下床，径直往浴室去，而错过了男生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托比欧一头倒在床上，手碰到你睡过的地方，还残余一点你的体温，他本能地瑟缩一下又收紧手指抓皱了床单。

    boss来的那晚一定把你吓坏了，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跟他说，他原以为你对他有所保留，毕竟你是一个狡猾的女孩。

    ……但或许不是那样呢？

    男生口袋的手机响起来。

    你已经习惯于借着洗澡整理思绪了，哗啦啦的水声里你闭上眼睛，那个梦让你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布加拉提没有进入教堂呢？

    就像从伤口剜出腐肉，将布加拉提从那一固定的命运中完全地剜出来，除此以外一切都保持完好的原状，伤口就能停止腐败，慢慢愈合。

    但是布加拉提出于责任感一定会要求由他来护送特莉休，而其他人作为布加拉提的手下也没有资格反对他下的决断。

    ……既然手下不行，那么就从上司入手呢？

    如果迪亚波罗足够信任你，一定会在指令里指名由你完成将特莉休交给他的任务，毕竟对他那样谨慎的人来说，这件重要的事交给亲信总比给从没见过的人好。唯一的问题是你该如何将特莉休完好无损地带离教堂……

    你下意识地避开梦中那条简单的道路。

    不过，果然还是要有什么办法阻止布加拉提本人的行动才更保险。

    「这是你的愿望？」

    久违的冰冷声音再度响起，你感到水温微妙地降低，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眼睛窥视着你。

    你皱起眉，一切都从那个错乱的梦开始，而在噩梦的结尾你得到了这个诡异的替身——不难得出结论，你的灵魂偶尔回到原来的世界，甚至是昨晚的梦，很有可能都与奇异恩典有关。

    没有像上次那样无视这个神出鬼没的声音，既然它是你的替身总不会做什么不利你的事，你斟酌着开口：“是的，你有办法实现它？”

    「当然。」替身的声音总是冷淡而没有任何情感，即使如此你仍然觉得它似乎有些傲慢，但这算得了什么？得到肯定的回答，你马上急切地说：“你打算怎么做？还有代价！”

    你的替身是个重视“等价交换”，异常公平的替身，以前回溯时间时它收取的代价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血液，你不知道这次是否也一样。如果它需要别的东西或者你支付不了的代价，你得搞清楚尽快去弄到手，这完全是值得的，你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可是那个声音又沉默了，淅淅沥沥的水声里雾气蒸腾，好像一切都只是你的自言自语。

    你退后一步倚在湿漉漉的墙上忽然想到——

    阿帕基。

    可是一个人的时候，要怎么才能知道什么是真的呢。

    「你在担心什么，蠢货，就算她知道是你做了手脚又如何？不要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玩过家家把你玩昏头了？你随时都可以杀了她，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看别人的眼色。」

    「可是……boss，托比欧现在还不想杀了她，您不是也说她可以留下来吗？她对boss是有帮助的对吧！」

    「……重点不是这个，还是说你为了那女人竟敢忤逆我？」托比欧因他严厉的语气额头流下冷汗，迪亚波罗的声音又变柔一些，像甜蜜的毒药似的慢慢在男孩脑中响起，「傻瓜，我留下她的命是为了你啊。我可怜的托比欧，既然你这么想要家人，我当然会帮你，我会让她成为你的家人……直到死亡。」

    如果是家人，就算为对方付出生命也是理所当然吧——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不都是这样说的么。

    你擦着头发回到房间，看到托比欧慌乱地把手机塞进口袋，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啊，等等。”

    “怎，怎么了？”男生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你奇怪地瞄了他一眼——他这样子也太好猜了，你去洗澡的时候迪亚波罗又找他了？

    “现在几点了？昨天不是说了吗，我还要去上学——已经连着翘课好几天了。”这一次你大概不能像之前那样干脆不去学校了，要在布加拉提眼皮底下活动，你反而很受限制，如果再翘课下去被布加拉提发现他绝对会生气。

    现在作为你的队长他名正言顺地有理由管着你。

    唉，这对你来说有时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你走过去，弯下身和男生浅棕的眼睛对视：“是说，托比欧要不要也去上学？”

    他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迟疑地开口：“应该不行，我的假期已经结束了，之前的工作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啊，那就没办法了，真是辛苦你了，托比欧。”

    托比欧本来觉得很无所谓，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boss的替行者，boss可是非常忙的，却仍然让他停了几天工作，这已经非常仁慈了，但你怜悯的态度让他感觉怪怪的。

    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他困惑地想。

    索性时间不算太晚，赶一赶还能在第一堂课响铃前到学校，你背着空空的书包走在路上，半路才想起你该回家拿一趟书，比起迟到，没带课本才更加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