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被他骗了，小姐。”乔鲁诺从身后靠近你，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洒在你后颈，“正因为你这样，他才故意说那些来让你心软啊。”男生叹息似的说。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自然地说着另一个自己的坏话，这让你本就混乱的心更加不知所措。你已经不会像上次一样把他们当作你意识捏造出来的假象了——你是绝不知道黄金体验还有能力不稳定的一段时间，也绝不知道黄金体验曾经可以将伤害置换。

    你意识到，就像最初的那个梦一样，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

    两个相同的男生将你夹在中间，你伤害了其中一个，也伤害了另一个。无论是哪个乔鲁诺，你都选择抛弃，因为你曾经以为世界线是线性的，一切你做过的选择都会抹消。可是你错了，你实在天真过头。

    说实话，你很想逃跑，但你没有。

    “乔鲁诺。”

    “你指的是哪一个，小姐。”在你耳畔响起来的声音带有一丝冷嘲。

    你拉住身后男生的手然后扣在你腰间，他即使佯装无情，依然刻意为你保持的距离消失殆尽，你仰起头看向他碧绿的眼眸：“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太可怜了，所以神总给我机会，让我一再地重新遇见你。”你微微笑起来，看到那男生冷淡的伪装剥落，难得露出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的眼睛睁大一些，怔怔地望着你，终于有一些符合年纪的样子，简直像一只吃惊的小猫。

    “所以，其实我应该不是太可怜，而是太幸运吧。对不起，那时候不告而别，让你一个人，可是，因为我很幸运，所以再等一等，等到我改变过去，到时候，一定也会有办法去找你的。”

    你不是为了安抚乔鲁诺而哄骗他，而是你现在真的这样觉得。

    本来，你以为你永远也见不到他的，可是即使在不同的时间，地点，甚至世界，你仍然一次一次被送到他身边——又或者像现在，你们以梦境的形式相见。

    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奇迹呢？

    既然奇迹存在，就怀着希望祈祷吧，否则岂不是一种浪费。

    “真让人感动，小姐，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了吧，你仍然一句话也不想对我说吗？”乔巴纳温和地笑着打断你们，眼中却一片冰冷。他低下头，你离他那样近，可你们心的距离并未缩进分毫。

    即使……他已经知道他的错误，可他既没有机会弥补，也没有机会向你证明他已经改变。

    甚至，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你从不在乎他是否有所不同，因为你爱的是另一个人。

    一切太迟又什么都来不及，乔巴纳不知道你这个古怪的梦境什么时候会解除，也不知道下次你还会不会梦到他。以至于他只能这样难堪地，恼羞成怒地，不体面地质问你。

    你察觉到面前这男孩身上苦涩的气氛，本能地想要抚摸他紧绷的脸颊，可身后的乔鲁诺似乎察觉到你的动作，反扣住你的手——他竟这样幼稚地表达不满，可你又不忍心挣开，只能干巴巴地开口：“不是的，乔……”

    “别叫我乔鲁诺。”男生的心脏坠下去，“你每一次这样叫我，每一次用你的眼睛看着我，都在想着他是吗？”他的声音失去了游刃有余的节奏，带了隐忍的怒气，“别叫我，乔鲁诺。”

    你怔了一下，很快摇头：“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和你在一起我总是会想起乔鲁诺，但是，你们不是被设置好的程序，也许在大部分事上你们有相同的想法，可那些更小的事，更细致的事上面，你们不一定会做完全相同的选择，在那样的时刻，我会真切地意识到你们是不同的，即使是同一个人，但你也是唯一的，乔……”

    “叫他乔巴纳吧，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小姐。”乔鲁诺的声音里有一些隐晦冰冷的笑意。

    你隐隐地察觉到，其实他们大概很在意是否会被当作别人。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世界上有另一个你，某些细枝末节的选择导致她的命运和性格与你有微妙的不同——或许她是更讨人喜欢的那个，想必你会处在一种复杂的惶恐中吧。

    自己会被取代吗？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自己不是被偏爱的那个？

    ……那么自己，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相比较起来，他们已经非常冷静克制了。

    这可怕的情况是你造成的，你不得不愧疚。

    “我现在已经分清你们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你严肃地说。

    “你当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你已经意识到我们是不同的，但是显然，我与他不同的地方都是你所讨厌的。”乔巴纳皱起秀气的眉毛，额前几缕金色的发丝凌乱地垂下，显出一些失意的模样。

    你很难不心痛。

    “可是，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男生垂下眼睛，的确，你们再无纠葛，他追问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他仍然想要一个答案。

    他想知道，你有没有爱上他的可能性，假如你先遇到的是他呢？

    假如你没有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只是在那一个平凡的日子，随便拉开一个车门坐在他身旁——你们会有更好的结果吗？

    一片寂静中，他却已经知晓了答案。

    你那时是为了避开阿帕基才上了他的车。

    那是个错误的相遇。

    出乎他意料的是，你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

    你一只手安抚地和乔鲁诺十指相扣，抽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面前这个男孩的发梢。

    他翘起的发尾像毛茸茸的，尖尖的猫耳朵，柔软地抵着你的手心。

    没有任何人教导他，没有任何人带领他，可是他就这样一个人走上那条路，承担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你怎么忍心苛责他。

    乔巴纳澄澈的双眼像泛起涟漪的湖水，他静静望着你，仿佛时光凝固，然后他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细长的手指握住你的手腕，这个动作有一些冒犯和控制，你本能地屏住呼吸，等来的却是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你手心。

    “真是……败给你了。”

    苦涩的情绪将他淹没，心脏微微刺痛，可是那却是过于高兴的缘故。男生垂下眼睛，好避开你的视线。

    一点湿意隐蔽地从他闭起的眼角滑落，很快蒸发。

    被你看到的话，你又会惊慌失措的吧。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是否他不得要领的诸多动作，只是为了得到那从没有听过的，温柔的肯定。

    是迟到的，对一直孤身一人的他的抚慰，却又是正正好的鼓励，有着坚定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他从没有得到过的爱。

    无论他威逼利诱还是假意哄骗都不曾得到的东西，你却只是这样轻易地给了他。

    可是，他很快也就要失去了。

    就像他恨你的同时爱上你，他在得到的同时也失去。

    命运总对他如此严苛。

    “果然啊，小姐，你总是让我心痛。”

    他的脸埋在你手心，声音闷闷的，却有一些晦暗的笑意。

    “容许我再任性一回吧，在梦醒之前给我一个拥抱吧。”

    他语气轻松，可是你感到乔鲁诺竟然松开了你，看来就连对另一个自己毫不留情的乔鲁诺也认为，这个请求对那个男孩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

    你的手指小心地搭在男生肩膀，下一刻他就微微伏下身来将你紧紧拥进怀里。

    但你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快，“你还是小孩子呢，趁着现在拼命地，使劲地任性吧，等过几年就没有这样的权利了。”你大着胆子在他耳旁小声说。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不快地反驳这样的评价，可现在他只是轻笑。

    “好的……那么请允许我得寸进尺一些吧。”男生收紧手臂，你几乎喘不过来气，突然的，他咬了一下你的耳垂，锐利的齿尖几乎刺破你耳廓细小的血管。

    “抱歉，很疼吗？”他的道歉毫无真心，因为那正是他想要的，“记住它吧。”

    不要忘记他。

    在疼痛时想起他吧。

    哪怕没有机会再见，也不要忘记他。

    乔鲁诺把你从乔巴纳的怀里拉出来，温热的手指揉搓你的伤口，那里很快就麻木而失去痛觉。

    “还是不要对别人的恋人有太多的占有欲比较好。”男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你是那样想的？好吧，”乔巴纳大笑起来，“就当是那样吧。”

    “小姐，虽然很高兴无论是什么样的我你都这样温柔对待，但是没必要爱他们每个人。”乔鲁诺没有搭理另一个自己，而是认真地告诫你，“说实话，你把他们想得太好了。”

    你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你在说什么啊，他们都是乔鲁诺……”

    “那么更正一下，小姐，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一声嗤笑，对你们之间的纠葛兴趣缺缺的乔乔终于百无聊赖地开口：“喂，什么啊，你不就是在吃自己的醋的吗？”

    乔鲁诺没有看他，神情是严肃的不悦，耳尖却微微红了。

    虽然你被夹在中间，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感到慌张，竟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是哪门子小剧场啊，自己拆自己的台，实在太可爱了吧。

    你本来以为乔鲁诺是没有什么天敌克星的，可原来他的克星就是他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