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们从村子出发已有几日,一路行来也打听到一些情况,朝廷派出的主事医官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御医,而主事医官目前所在的疫区情况最为严重。

    那里是疫情初始的地区之一,刚开始没人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没有采取有效的隔离措施,疫情扩散得很快,死亡人数也急剧上升,人们开始恐慌逃离,进而引发了更多地区的疫情。

    当地官员们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边开展隔离自救措施,一边将疫情上报寻求朝廷的帮助,可官民齐心协力也只能是延缓疫情扩散,苦无良方也是回天乏术。

    渐渐地民众对官府也不再信任,无论染病与否都开始觉得如此下去迟早也是个死,不再愿意配合官府封闭隔离措施,官民对峙时有发生,群情也越发激奋,情况也变得渐发不可控制。

    即使朝廷的救援到达后,这种情况也未能有所改善,甚至开始有传言称是因为朝廷新政不仁,才会天降大疫,以示惩戒。

    进入主事医官所在疫区之前,白飞飞再三叮嘱山娃儿不可远离他们,如有事一定要躲在他们身后,万事小心,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王怜花见她这样忍不住摇头,笑叹她烦琐,有些错只有经历过才能懂,不然说再多都是白搭,小孩儿就是应该经历摔打,况且他们都是这么过来。

    白飞飞却不认同,就是因为她是这么过来的,才不想他受同样的苦才能明白。

    山娃儿听二人的言语却不由地眼热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父母也是因如何教导自己而起了分歧了,他那时还嫌母亲啰嗦,如今却无人再在他耳旁言说。

    当事人突然的安静,二人也有些莫名,转眼就见他正低头出神,就在他们不明所以之时,山娃儿突然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白飞飞,把小脸埋在了她腰间,还蹭了两下湿润的眼角、吸了两声鼻音,才抬起头应了声,不但满口答应了白飞飞,还转脸向王怜花做了鬼脸。

    进入疫区主城后,他们四目所及之处皆是关门闭户、颓废衰败,甚至空气中都散发着萧瑟的气息,不用白飞飞多加提醒,山娃儿都紧紧贴着她。

    他们人影都见不着一个,想找个人打听一下都无法,他们沿着街道走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到一些吵闹打砸的声响传来,他们也就循着声走了过去,就见到了一群人和几名官兵对峙的景象。

    不明情况的他们可不想往前凑,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起了事态进展,他们从繁杂的吵闹中渐渐了解了事情大致的起因,原来这里是当地官府设立的救助隔离点,有一患者病情逐渐恶化,唯有截肢才能延缓病情,才有可能保命。

    可这名患者早就对救治丧失了信心,又极其在意死后留有全尸,不管医者如何讲明利弊也不同意治疗,而且之前接受治疗的重症患者,没有一人能在截肢后最终活命,所以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庸医在草菅人命。

    而他恰巧是当地一名乡绅,在本地有些名望,也就纠集了宗门同族一起,渐渐就演变成集体声讨“庸医”,平白被污蔑的医者不愿受辱一激动,双方也就争执了起来,那名乡绅和众人更是“义愤填膺”,非要那名医者自砍一臂以谢罪。

    医护人员见事态严重也就连忙跑到门口向留守的几名官兵救助,众人也就对峙了起来。

    白飞飞和王怜花都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医者治病救人也会遭逢厄运,稍有不慎也是自身难保,也不知这名医者要如何脱身,这场闹剧要如何结束。

    王怜花也就想起问问山娃儿,若易地而处他遇到类似情景该当如何,正当他在思索解决办法之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名小孩儿,抢夺了他挎着的小包,转身就跑。

    那是白飞飞亲手给他做的小包,包里还装着给他做零嘴的肉干,他自是不甘被夺,拔腿就追,白飞飞有意出手阻止,却被王怜花拦下了,示意这点小事让他自己处理就好,不必干涉。

    山娃儿腿脚利落,自然是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那群食不果腹的小孩儿,可对方人数占优,他们也就争抢起来,他们的追逐和争抢无意间就冲撞上了正在对峙的人群。

    那几名小孩儿见状一哄而散,包里的肉干也散落在地,山娃儿正要俯身一一捡起,就被那名乡绅一把拧起推开,让他别在这碍事。

    山娃儿本就见不惯他仗势欺人,此时更是不甘示弱,小手一抬就指着那名乡绅,俨然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童言无忌”的他不但指责人家是“恩将仇报”,更是“指教”他应该速速向医者赔罪致歉。

    王怜花对他的“口出狂言”很是无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来他也是真没把白飞飞的话听进心里,应承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那名乡绅本就碍着官兵在场无处发泄怒气,现在竟然还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小孩儿的“教训”,本就苍白的面容越发难看,见此情景王怜花他们也不能再袖手旁观,只好现身出面打个圆场。

    可是他们还没走到近处,就眼见那名乡绅不由地大动肝火,一脚踹向了山娃儿,他们想阻止已是不及,走在前面的王怜花飞身也只勉强接住了狠狠摔向地面的小孩儿。

    白飞飞赶紧上前查看了山娃儿的伤势,发现了他竟断了两根肋骨,若不是王怜花及时相护,恐怕他的伤势还远不止如此,王怜花欲上前去却被白飞飞拦下,让他看顾好山娃儿。

    “我来,把剑给我!”白飞飞对抱着山娃儿的王怜花说道。

    “… …”王怜花一时不明,什么剑?他是随身带了一把软剑,可若是当众从腰间抽出软剑,不就暴露了身份吗?

    王怜花还在思考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犹豫间就听白飞飞补了一句:“你放在行李的哪里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白飞飞指的剑并非他随身的软剑,而是他藏起来的剑——沈浪的剑。

    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藏在马鞍的侧里,还把剑身都用黑色的布裹了起来,没想到她一直都知晓,王怜花也就告知了她藏剑的具体位置。

    白飞飞也就快速找出了这把沈浪的古铁怒剑,果然如她所料,剑鞘和剑柄都已缠了黑布。

    “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白飞飞抽出长剑,一步一步逼近那名乡绅。

    白飞飞眼中的寒光和身上散发的戾气,让刚刚还在他身旁大多的同族自动让了路,有几人欲上前阻拦,也被白飞飞手中的利剑逼退。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比确信,眼前这位“谦谦君子”手中的利刃随时能指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们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并不想为谁拼命。

    “这位英雄,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剑呢?”那名乡绅看着步步逼近的白飞飞,强作镇定地回道。

    “不过是尽医者本分,你就要别人的一臂以谢罪;不过是讲了小孩儿都明白的道理,你就一脚断了他两根肋骨,你何曾有好好说过话?”白飞飞此时手中的剑已指向那名伤人的乡绅。

    “你... 你想干什么?”那名乡绅见她手中的利剑,不由地心生胆寒。

    “既然如此,如今我要你一臂一脚当作给他们二人的赔罪,你又凭甚要我不动刀剑?”白飞飞手中的剑再逼近一分,压迫感十足。

    “当然,你要是不想要这活路,我也可以成全你,给你留一个全尸!是生是死,你自己选!”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病灶,是生是死他自己选。

    “… …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乡绅下意识地后退躲避,不料失足跌坐在地却仍强撑着,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不信他们两个外乡人敢在本地生事?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是谁我也没兴趣知道!你只要知道你伤了他,你在我眼中已和死人无异… …”白飞飞不紧不慢地回道。

    “… …有官兵在此,你敢造次?” 他不相信此人敢当街行凶。

    “这位英雄,万事都好商量,你先把剑放下… …”在场的几名官兵及在旁的人连忙劝说着,但迫于白飞飞的威慑,无人敢站出来阻拦,执剑人明显已无所顾忌,唯恐祸及自身。

    “… …你要是不想选的话,我就帮你选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我给你一个痛快?” 白飞飞直接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当然也不会浪费时间要跟他们说话。

    “... ...”此时这名乡绅才明白什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既然你不选的话,那我就送你一程… …”白飞飞说着剑已悬在他眉间。

    “我选,我选,我愿舍去半身向两位赔罪,只要英雄留我一命。”乡绅见白飞飞无所畏惧,也无人可挡,这才慌了神。

    话音刚落,白飞飞手中的剑移了三寸,一道剑光闪过,他的一臂就干净利落地落了地,顿时血流如注,紧接着就只听见凄惨的叫喊声。

    “不过如此… …你的脚暂且给你留着,你要是再生是非,我自会来取!” 白飞飞不屑道。

    还以为他当真可以宁折不弯、“只求全尸”呢,不过是恃强凌弱而已,今日就让他好好体会一下,强弱立场的转换不过一瞬而已。

    白飞飞转身对还在震惊发愣中的医者说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这血要是不及时止住的话,他这命恐怕就真的就交代在这了,当然她是不在乎的。

    经她提醒才回过神的医者连忙去收拾残局,暗自庆幸白飞飞的一剑犹如神兵天降般助他脱困,不但直接解决了是否截肢的问题,也间接化解了这场闹剧。

    山娃儿勉强撑着见到白飞飞毫发无伤地平安归来,也就撑不住晕了过去,她把还滴着血的剑交还了王怜花,也就从王怜花手中接过了山娃儿。

    “把剑还他的时候记得告诉他今日之事,顺便给他带句话,让他别胡乱送人,今日是断人一臂,说不定明天就是伤人性命了,他的名声只怕是不够… …”

    王怜花悻悻地收了剑,被白飞飞教训了也不敢多声,他当然敏锐地捕捉到了白飞飞话中的两个重点:一是告诉他,这剑必须还;二是告诉沈浪,所赠非人。

    她那时不肯收剑,他还是有些可惜的,这剑可是伤过他的,他若能“借”来把玩一下也是不错,于是他瞒着白飞飞,直接当着沈浪的面就“借”走了剑,当然还不还的本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浪并未出言阻止,更未试图反抗,甚至有种早在意料之中的“双手奉上”,他当时以为他自知无力反抗,如今才明白他是“乐见其成”,原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是在“借”他的手完成赠剑。

    也不知沈浪哪里来的自信,信他定会去夺剑,信飞飞终能觉察他们俩的“小动作”,不仅如此,恐怕他更信自己还能再见这把剑,他也还能再见飞飞... ...

    王怜花一路上可没少“磋磨”这把剑,可也不知这剑是何材质铸造,不但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更耐火烧石锤,无论他如何竟奈何不了它半分。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这剑还能派上用场,只是这用处可谓是一言难尽... ....也不知沈大侠知晓了是何脸色。

    而且飞飞虽说要他归还却也没规定期限,那就要看沈浪自己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把握住这个机会了,如果有这个机会,他当然会断章取义、添油加醋地完成飞飞交代的任务,想想也觉得兴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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