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开学第一天，舒颜起了个大早。
主要她睡的是上铺，6点20灯一亮她就被晃醒了。
昨夜室友们都沉浸在新生活的激动之中，聊到了熄灯断电才静下来。要不是宿管在楼道逡巡抓那些不睡觉的人，她们还能聊。
舒颜下床的时候，严若男的手机闹钟也响了起来。
但她下意识地关了闹钟，闭着眼睛又眯了起来。没几分钟后她突然惊醒，翻身起床摇了摇还睡着的两人：
“快醒醒快醒醒，来不及了！”
苏妍哼哼唧唧地侧身面向了墙壁，还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陈春燕倒是坐了起来，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
“几点了？我的闹钟没响啊！”
“6点38了！快快快，要迟到了！”
舒颜咬着牙刷从阳台探头进来：“怎么了？这不是还早吗？”
“你怎么不叫我们，从这儿赶去操场肯定会迟到的！”
严若男语气中带着埋怨，焦急得不行。
她随便抓了几下就把头发扎了，被子也不叠、脸也不洗，抓着外套就要出门。
舒颜连忙吐了口沫子，冲过去抓住了她：“不用跑早操的。”
“嗯？”
“真的不用，你听楼道里都没声儿，要跑的话大家不得匆匆忙忙地弄出声响吗？”
“你们老师没说不用跑早操吗？”
陈春燕皱着眉头问了她一句，说完往后一趟又闭上了眼睛。
见严若男将信将疑，舒颜又把她拉到了阳台，指着窗外悄声道：“你看，操场上都没人。”
“对不起啊……”严若男为她方才的态度道歉。
舒颜知道她是一片好心，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继续洗漱起来；而严若男望着还睡着的两个人，有些茫然无措。
她好像第一天就惹室友不高兴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学校居然不用晨跑，她也没听谁说起过啊！况且学校发的作息时间表上确实显示6点40至7点是早操时间，她怎么知道根本不按上面来啊？
舒颜好似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压低了声音道：“没事儿，别想太多，等她们醒了你解释一下就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嘛，她们肯定会理解的。”
严若男抿着嘴点了头，心里却根本放松不下来。
曾几何时的舒颜也是这般，在陌生的环境中唯唯诺诺，总害怕自己的言行会惹恼别人，总不自觉地给自己很大的心理压力。
如今回头再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可她帮不了严若男太多，心态问题总需要自己慢慢调整。她只希望这个女孩不要像她一样，让高中充满了遗憾。
舒颜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又整理了内务，悄悄出了门。
学校没有统一的早操，但她需要早操。就她这身体素质，平时还是得多加锻炼，否则只能像上辈子一样当个易碎的脆皮人了。
再说了，大好的时光，干啥都比赖在床上强吧？
太阳还没露面，但天光已经大亮。空气有些湿润，微微带着点儿寒意。
但操场上已经有人在跑步了，看校服应该是高二的和高三的学生。
一中各年级的校服都不一样，这一届新生的校服还没发下来，都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所以依旧能快速分辨出三个年级的人。
舒颜把外套和书包挂在了场边，绕着操场慢跑了三圈，薄薄的出了一层汗。
对她来说，跑1200米已经是极限了。
她只图适当运动锻炼一下身体，不追求速度，也不需要跑太长的距离，慢跑三圈足矣。
时间还早，路上没什么人，食堂附近来往的学生也不多。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行色匆匆、拿着小册子或是纸边走边看的同学，无一例外都是刻苦到极致的人。
她是真心佩服那些熬得晚起得早、加班加点搞学习的学霸们，也真心觉得自己做不到那种程度。为了考市一中而付出的努力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实在没法更进一步了。
但像如今这样也不是不行吧？总归没有像从前那样虚度年华，又有何不可呢？
舒颜站在食堂门口想了想，最终还是更想念牛肉面，于是抬脚去了四象限。
一中有四个食堂，都在同一栋楼，分别占据了两层楼的左半部分和右半部分。原本学校从左上角起按顺时针顺序给食堂依次编号为一二三四，但因为四个食堂的格局很像数学坐标系里的象限，于是师生们都默认了按象限位置来称呼食堂。
四象限，三食堂，又称回族食堂，虽然物价比其他食堂稍贵一点点，但早餐那口清汤牛肉面着实吸引人。
舒颜一抬到面就忍不住先喝了口汤，顿时就觉得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种奇妙的美感之中。
啊，还是熟悉的味道！
“早啊！”
她对面突然放下了一本书，抬头一看，是祁修远。
“哟，好巧。”
舒颜一边拌着面条一边给对方卖安利：“强烈推荐清汤牛肉面，汤特别鲜，面条也筋道！”
祁修远点了点头，去窗口点了个同款面条。
舒颜吸溜着面条，抽空和人搭着话：“你也去跑步了吗？”
祁修远愣了愣，摇了头：“没，就是习惯了这个点起，睡不住了。待会儿还要帮室友带好几种早点，所以来早一些。”
“你们宿舍有几个人啊？”
“6个，还空了两张床，能多放好些东西。”
“嘿嘿，还是我们宿舍好，才4个人，一个人占两人份的空间……”
两人边吃边聊，又绕路买了点东西，等到楼梯口分别时已经将近7点半了。
10班的学生桌上都摊开了语文课本或是英语课本，但基本无人读书，都在和身边的人闲聊。
新学期、新阶段、新朋友，大家总有无限的话题可聊。
杨柳本来在刷着手机，这会儿见了舒颜，迅速跟她分享起她刚刚看的搞笑帖子，都没给她翻开课本装样子的机会。
整个教室都这样闹哄哄的，连铃声都没打断半分，直到有老师进来才静了下来。
“今早我们读语文。”
那老师面带微笑，挥了挥手上的语文课本。
他把课本放到讲桌上，看了看时间，又背过手，在教室里边走边道：“还有几分钟，就看第一课吧，看能不能把《沁园春》背下来。”
舒颜对这位老师没有半分印象，但这并不妨碍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亲切。
老师五十上下的样子，身材微胖，说话始终带笑，步子不疾不徐，举手投足间总让她想起一个词：儒雅随和。
当然了这个词在后世已经被赋予了别样的含义，但此刻舒颜想的是它的字面意思。
这样的语文老师真让她觉得和蔼可亲。
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了诵读声，没两分钟后就接连有人举起了手：“老师，背会了！”
杨柳偷偷转过了头，无声地做了个“啊？”的表情。
看起来她是无比震惊且疑惑。
要不是舒颜经历过一次，她肯定也会和杨柳露出一样的表情。
为什么才两分钟大家就能背完这么长的一首诗？
难道这有我一个人这么差劲吗？
曾经的她也是这般的惶恐不安，殊不知有的人是提前预习过，而有的人是假期提前上了课。
傻傻等着老师戳一下动一下的她，可不就输在起跑线上了吗？
“不要急，看看每个字怎么写的。”
语文老师示意这些人放下手，正准备接着说两句时，预备铃响了起来。
早读铃声是7点半，预备铃是7点38，第一节课从7点40开始，严格算起来，早读的时间只有8分钟。
但学校并没有正式称这8分钟称为“早读”，也没为这段时间安排任何学科，读不读，读什么，全看老师的安排，也靠学生的自觉。
一般来说老师不会来这么早，而不少踩点到的学生也需要时间收交作业或是咀嚼早餐，所以所谓的早读干啥的都有，正如今早，在老师到来之前都是聊天时间。
语文老师抬手示意大家静下来，重新走回了讲台上：
“既然铃响了，那咱们就开始上课吧。”
他先是简单介绍了自己，而后花了大半节课讲述了语文的重要性以及高中语文的学习方法，最后提出了自己在这门课上的要求。
他的语调很是平和，态度也始终温和，狠狠地治愈了这群被班主任震慑过度的学生。
“最后还有几分钟，我就不上课了，大家接着背书吧。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篇《沁园春》背会，再用本子工工整整地抄写一遍。切记当做练字来写，我们语文是很需要一手漂亮的字的。”
“如果已经会背了的，那我建议你多诵读几遍，感受诗词的韵律之美，也感受一下伟人的胸襟和气阔。这首词放到高中的第一课也是有深意的，我希望大家能好好体会一下。如今你们正是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年纪，正当奋力拼搏，正如……”
唐老师虽然说了不上课了，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不少与课文相关的内容，没留下任何课堂时间给大家完成任务。
吴家豪已经趁着老师说话间做了不少笔记，而舒颜的脑海中却只重复着一句话：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她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也没有指点江山的能力，更没那种主宰沉浮的本事。但她生在最好的时代，又身在最好的学校，更恰逢最好的年华，她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更该把握住青春，创造不一样的精彩。
她翻到语文课本的扉页，提笔写到：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