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接力
这天晚上下课时，因为舒颜的缘故，班上有不少人都“做”完了这周的英语作业，剩下的人要么是借了还没抄，要么是借了等自己做了再做参考订正。
总之没有人再抱怨那15张试卷了。
但第一小组的人有的是新的抱怨。
今天轮到他们值日，不仅要面对比平日更多的垃圾，还要清理比平日更脏的地板：
“到底是谁啊这么恶心，吃就吃吧还把油弄到地上！”蒋杰一边嫌弃着一边清理课桌下那些装油炸食品的袋子，“还是老班说得对，果然不能让他们把食堂的东西带进来，味道大就不说了，实在太难清理了，全是油！”
杨惠历来不允许学生带零食到教室吃，只要她在大家就不敢明目张胆带东西进来，更不敢带食堂那种油腻且味道重的食物。但今晚是孙一五轮值，他可不管这些，甚至连晚自习上正大光明吃泡面的他都不管。
那几个吃泡面的也不收拾，汤也不倒，直接就把盒子放桌脚了。舒颜忍着恶心去收拾了，而后又拿了自己的洗洁精，去清理那些有油渍的地方。
祁修远狠狠踩了几脚垃圾桶，踩实后又往里倒了一撮箕垃圾，“看来大家这周的生活费都很富余，这垃圾也太多了，两个桶都快装不下了。”
方昊宇又扫了一堆垃圾过来，踩了踩另一个垃圾桶倒了进去，“一个二个咋那么能吃，也不怕吃坏肚子，明天可是有接力赛的。”
他去年参加了4x200米接力，但头晚胡吃海塞的第二天临上场了肚子疼，全靠替补顶上才没掉链子。
“怪你自己肠胃不好吧？”蒋杰笑着打趣。
“屁，明明是食堂的东西不卫生。”
“不卫生你还吃？”
“不吃我饿死啊？”方昊宇伸出脚去踢蒋杰的屁股，对方一闪就避开了，而后又和他互踢互闪闹将起来。
“行了行了，”祁修远制止了他们，“垃圾太多了你们俩一起去倒吧，我和舒颜拖地。”
两人应了，一人拎个桶，闹着下楼去了，教室里又安静下来。
运动会最后一天，最先开始的是教师接力赛，三个年级自成一队，每队二十人，不限男女。
虽然是不限男女，但除了孙一五那种年纪大得实在跑不动的，能上场的都上了。
因为人手不足。
秀山中学规模并不算大，三个年级总共24个班，最多的还是舒颜这一届，有9个班，后面两届的班级一个比一个少。
要按照往后几年的发展趋势，人只会越来越少。
学生少，老师自然也少，所以就只能抓壮丁了。
被抓壮丁的老师只是勉强参与进去，自然不会有那股赛场拼搏的劲儿。所以从纯观赏的角度来看，教师比赛完全不如学生比赛来得紧张刺激。
但毕竟是老师的比赛，场边还是挤满了看乐子的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无论能不能看到里边的情形，都有话可说：
“凭什么周涛去初二那队啊，他明明教了2个初三班1个初二班！”
“历史老师是不是有毛病，居然穿着高跟鞋。”
“初一那队掉棒了掉棒了！”
“老李倒是跑起来啊，我散步都比他快！”
“哇塞那个新来的老师跑得好快，一下子就超上去了。”
……
舒颜几人在最外围，前边还站在几个牛高马大的男生，挤也挤不进去，啥也看不见，只能听周围的实时“转播”了。
“耶！”
一阵欢呼声传来，也不知是哪个年级发出的。
而后场边的人群逐渐散开，各自回到了本班的大本营处，清点着人数，准备接下来的40x50米男女接力。
一个班差不多也就50来人，像舒颜他们班人少更是只有48人，学校为了能让大部分同学都参与进运动会来，真是煞费苦心了。也得亏各班男女人数尚且均衡，否则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原本舒颜是女生中唯三不用参加接力的人，但这会儿有个同学身体实在不舒服临时找替补，她不得不战战兢兢地上场了。
比跑800米还紧张害怕。
体测跑不动影响的是自己的成绩，她差也认了；但接力赛影响的是班级的成绩，而且还是一个总积分遥遥领先的班级。
她好怕自己会失误，紧张得一直给自己扇风，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大口呼着气。
“没事没事，放轻松，跑就完了，只有50米而已。”杨佳婷替她把号码布别在胸前，一个劲地安慰她。
“可是我真的好怕把接力棒弄掉，我之前都没参加过这种比赛。”舒颜整理了号码布，又拍着胸口不住地呼气。
“你看准了接准了就好，反正一个拿上端一个拿下端，这样，”她从花坛里刨个根树枝出来，手把手给她演示着，“只要这样交接就稳稳当当的了。”
舒颜自然知道该怎样交接，她虽没上过场，但也看过不少比赛。但看归看，轮到自己上场时还是怕自己紧张得犯浑。
她是8号，排在队伍中间；而杨佳婷特意从2号换到了9号，准备陪她到上场的最后一刻。
舒颜感动得抱紧了她，“让我吸收点能量。”
杨佳婷回抱住她：“使劲吸使劲吸！”
郑小雅也抱着不少人的外套蹭过来：“把我的能量全都给你！”
“运动员们上场准备了！”裁判员一声令下，前5个班的选手就自觉排成了两队，一队男一队女，各站在跑道的两端。
舒颜觉得自己更紧张了些，甚至觉得四肢都有些僵硬了。
杨佳婷从背后握住她的手，“放轻松放轻松，也就10秒钟，很简单的。”
“别太紧张了，出问题了也没啥，他们后面的都跑得快得很，能追回来。”
徐佳红排在6号，这会儿看她焦虑腿软的样子，也转过来大声宽慰她。
但杨佳婷很不想听她说话，没好气道：“能不能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什么出问题？出什么问题？就不会出问题！”
徐佳红瞪了她一眼，转了回去。
杨佳婷握紧了舒颜的手，再次为她打气：“真的没事，你要相信自己，即便真有事的话还有我呢，有我们呢！”
说话间她蹭了蹭后边的人，那人也点头道：“对呀，还有我们呢！”
舒颜感激地一笑，又听见“各就各位”的声音，终于转了回去，严阵以待。
“呯！”
发令枪一响，排在1号的同学冲了出去。
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偏出头探出身子，努力望着赛场上的队友，和场边的同学一样高呼着“加油”。
跑道两旁挤满了人，未上场的前5个班的同学、即将上场的后4个班的同学、准备上场的其他年级的同学、刚比完赛继续留下看比赛的老师……虽没有明确的加油对象，但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入到这种热烈的气氛中。
舒颜交握着双手，眼睛盯着前边越来越短的队伍，口中依旧大口呼吸着空气。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模拟演练着交接棒的动作，默默祈祷自己不要出任何问题。
“哎呀怎么回事！”
“快快快捡起来！”
“快点快点！”
“烦死了又落后了一大截！”
隔壁3班有人交接失误掉棒了，其他队员急得不行，甚至有人口不择言埋怨起那两个同学来。
舒颜更紧张了。
终于，她前边的最后一个女生也冲了出去，她的视线完完全全开阔起来。
她迅速摆好了起跑的姿势，左手紧握成拳，右手伸向斜前方，手掌掌曲成一个弧度，做好了接棒的准备。
“加油加油！”
后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点了点头，长呼了一口气，始终直视前方，眼神根本不敢离开那根接力棒半秒。
她看到对面有人接住了棒子，她看到接力棒的下端被握住了，她看到一个人朝她冲了过来，她看到接力棒离她越来越近……
终于，接力棒稳稳地碰到了她的手心。
她下意识地抓住接力棒冲了出去。
她似乎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也能明显感受到马尾在脑后招摇。
但她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不受控制，甚至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模糊。她像是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冲刺，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只是挣扎向前。
“这里这里！”
她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然后那片世界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人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最后右手稳稳地停在半空中。
那就是目标！她咬牙冲了过去，伸出了握着接力棒的手，稳稳地把接力棒交到了那只手中。
交接的一瞬间，她觉得有人从她身边飞了出去。
但她早已顾不得那些，只是拄着膝盖，半蹲在队伍的后侧，呼吸短促，嘴唇颤抖个不停。
直到一双手扶起了她：“怎么了？没事吧？”
杨佳婷抓着她冰凉的手问个不停，又替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舒颜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摇了摇头道：“就是紧张劲儿还没缓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你看这不是过去了嘛。”杨佳婷揽住她的肩膀，“你就是心理压力太大了，自己吓自己，你看跑起来不啥事没有吗，发挥得多好！”
两人刚准备走到一旁，就听一个人叫到：“哎，哎，你两个的号码布！”
“哦！”
两人反应过来，快速解了交了过去，然后挤到了人群之中，垫着脚尖观察赛况。
舒颜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果然只要不是自己在体育赛场上，一切都很适应。
下午3点多，结束了闭幕式的众人纷纷涌进教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而那张奋力拼搏回的第一名奖状，静静地躺在讲桌上，无人在意。
大家期待的是周日晚办的庆功宴。
秀山中学的运动会积分是折算成钱发给各个班级的，每一分对应两块钱。
大家努力拼第一，努力赚积分，是为了拿更多的钱，为了让庆功宴的经费更多一些，就这么简单。
班长和生活委员早就统计了大家的意见，计划了要买些什么，并不打算剩一分钱。
赚多少花多少是4班的惯例，班费可以再凑，但学校发的钱必须全用完！
舒颜收好了书包，再次跟同桌确认：“那明天下午1点见？你先帮我讲月考卷，我再给你讲英语题？”
祁修远点点头，与她道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