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国庆
假期的第一天，正好的国庆节，也是舒颜堂姐结婚的日子。
舒惠比舒颜大五岁，上个月才将将满二十岁。
在秀山镇这样偏远的地方，没在上学的男女普遍早婚，甚至没到法定婚龄就先把婚宴办了的也大有人在。
舒惠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在镇上游荡了一阵子后去了县城，在一家超市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收银员，后来又在百货大楼里做了导购。
不知怎的前段时间回家了，说是准备结婚了，而且对象也是秀山镇的。
婚礼办在男方村里，里镇上有些远。舒德生借了辆三轮摩托车代步，带着一家人在乡间土路上颠簸了许久，直到舒颜觉得屁股都快颠裂了，终于到了做客的地方。
舒颜已经好久没参加过婚礼了，更是许久没吃到乡宴上的席了，一时还有些怀念。
但她并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
她不喜欢听一群不认识的人闲话各家长短，也不喜欢带着一脸假笑和不熟悉的亲戚假装相亲相爱，更不喜欢和各种各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打招呼。
倘若她开不了口或是开错了口，还要被批评两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傻不拉几的，连人都不会叫。”
我他喵知道你是谁啊！
舒颜心里在抓狂，表面却笑嘻嘻地听着介绍重新喊人。
乡里乡亲的关系太复杂，她根本乱不清楚。跟着父母转完一圈后，她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嗑起瓜子来。
但背后那群人讲的新人的八卦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男方是跑货车的，去过好些地方，人又有见识，口才又好。
听说男方之前谈的那个小姑娘要八万八的彩礼，然后两家就掰了。
听说男方家可有钱了，明年准备在县城买房呢。
听说女方之前谈过一个城里的小伙子，但那小伙子不老实，跟其他人搞一块儿了。
听说女方运气好啊，这下子嫁过去啥也不用操心，在家生孩子带孩子就行了。
听说……
舒颜不想再听他们说，拍拍屁股走了。
她宁愿去外面吹风也不想听这些可怕的话。
她才不要不读书，也不要那么早结婚，更不要缩在家里相夫教子困住自己的人生。
她要走出大山，她要到外面去，她要走得很远。
参加完婚礼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但舒颜还是掏出了学习资料，准备熬夜把今天该完成的任务过了。
可以偶尔轻松，但每天都必须保持学习，这是她现在对自己的要求。
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还要去祁修远家学习呢。
放假那天，舒颜和祁修远照例给对方安排任务，但假期太长，不太适合把七天的问题攒到开学再解决，也不能七天都不学新的内容。于是两人约好了2号、4号、6号碰面讲解。
冯赟本来是约祁修远上山捡松子，见状便也加入了假期学习小分队，并决定把学习的地点定在祁修远家，理由是他家最远但他却没有自行车。
两人没意见，于是几人便这样定下来了。
除此之外，3号和5号舒颜还约了郑小雅和杨佳婷一起做作业，顺道替她俩讲讲英语习题。她们俩都住另一个方向的同一个村里，所以还是需要她骑车过去。
“你呀，放个假怎么比上学还忙，也该适时的休息一下呀。”方苹来叮嘱她早点休息，又忍不住心疼起过于刻苦的女儿。
“我不累，和同学一起学习很放松的。”
“再说了，我现在差的内容有点多，趁着没到总复习压力大的时候，就该多学一点。”
方苹没再劝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离开了她的卧室。
舒颜到祁修远家时，冯赟早就在了，听说他一早就过来了，连午饭都是在这儿吃的。
“我这饭可不是白吃的啊，我上午去他家地里拔草来着，还帮爷爷晒玉米了。”
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从昨天上山捡松子的经历讲到方才逗猫被挠的事，嘴叭叭个不停。就在他打算讲明天和祁修远的安排时，舒颜打断了他：
“你一天不见祁修远就难受？”
冯赟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一把搂住祁修远的肩号起来：“阿远啊怎么办啊，我离不开你了，你也不要离开我，永远别离开我……”
“滚……”祁修远故作嫌弃，努力掰开他的手。
冯赟的手搂得更紧了些，继续号叫。祁修远实在没办法，只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舒颜大笑，以前咋没发现他这么有意思呢？
“小斌啊，你怎么啦？”祁爷爷从屋里探出头来。
冯赟尴尬得立马住声，“啊，没事，爷爷你看你的电视，不用管我。”
“他抽风呢。”祁修远笑着打趣道。
祁爷爷把头缩了回去，舒颜却有了新的问题：“为什么叫你小斌啊？‘赟’字念半边？”
“可不是嘛，好多人不认识‘赟’字，时间长了就都念‘斌’了。你是不知道啊，小学的时候……”
“得！”祁修远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再讲下去天都要黑了。”
舒颜点点头：“还是先学习吧。”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补习英语听力。
月考成绩出来后，舒颜发现祁修远的笔试部分有明显的进步，许多题不论对错但至少都做得有理有据有修正的余地，唯有听力做得一塌糊涂。
据他说他听不明白录音在讲什么，偶尔听懂几个句子，但无法讲语篇连贯起来综合运用到题目里去。
所以他做题基本靠匹配题目中的单词和听力中提到的单词。
冯赟也是如此。
这种方法未尝不可。
初中英语听力不难，不少题基本就是听到什么选什么，即便看不懂题目听不懂内容，依旧可以做对。只是“抓取关键词”所带来的正确率有限，而且没办法起到真实训练的效果。
但未来的求学路上绕不开英语，也绕不开听力，还是得真正把能力提起来才行。
4班的学生英语烂，听力更烂，舒颜是很能理解的。
这也怨不得大家，从开学到现在老孙还没给大家放过听力呢。按他的习惯，怎么也得攒三四个单元才拎一次录音机过来。
不听录音怎么练习听力？
也怪舒颜疏忽，之前只顾着讲语法了，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点。
她这会儿是想好好补这30分的内容，但现在他们没有录音机、没有磁带，也没有手机、没法从网络找资源……
所以只好由舒颜念给他们听了。
虽然有些羞耻，但总比不听不练强。
她翻到课本后边的听力原文，语气颇为正式：“准备好了吗，马上就开始念了。”
见两人点头示意，她清了清嗓子：
“versation 1：
Excuse me, could you please tell me where I ps?
……”
“我靠，你念的英语咋那么好听！”
一段对话才念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而且学生的重点还跑偏了。
“阿远你说是不是，跟英语听力里那女的的声音一样！”
该生还试图影响另一名学生。
“专心听内容做题！！！”舒颜佯装发怒，用手敲了敲桌子。
冯赟收敛了神色，重新看起课本。
“versation 1：
Excuse me, could you please tell me where I ps?
Yes, there’s a post office……”
舒颜认真读着材料，然后检查他们的做题情况，再重读、分析、订正，每一题都如此循环一遍，一个单元下来讲得她是口干舌燥。
但看那两人却没有多少收获，尤其的冯赟，基本只知道记下她最终给的答案。
照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两人的听力基础都太差了，没有边听边记的习惯不说，连长一点的句子在说什么都记不全，更遑论获取对话和篇章里的信息了。
方才练的是初三课本上的内容，部分句子他们光看都未必能完全理解，更别说听懂了。
舒颜头很大。
还是得从基础练起来，而且得让他们自己开口说，自己体会语音语调语感。
舒颜叫祁修远找出了初一的课本，以一篇对话为例，先让他们听，又带着他们朗读，继而教他们听什么、怎么发音、怎么找关键点……
一通训练下来，嗓子都快冒烟了。
好在略有成效。
师傅领进门，方法策略她已经讲了，文本分析也教了，记单词也嘱咐了，开口练习也交代了，至于如何修行，全靠他们个人了。
真的好累，舒颜又想领工资了。
她觉得她都快没力气学接下来的物理了。
和郑小雅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轻松多了，基本就是做作业，偶尔讲一下题，顶多就是她给她们讲一遍每题涉及的知识点，并不费事。
舒颜也想多在英语上帮帮她们，奈何她们实在是厌恶英语，只愿意记记题目中涉及的零碎的点，不想补习其他的内容。
她尊重朋友的意见，便只专注于作业了。
三人效率奇高，两天做完了七天的作业。
至于其他的时间，舒颜自然是在补习，而她俩是在补剧。
郑小雅买到了今年热播的宫斗剧的碟片，趁着国庆有空，拉着杨佳婷一起从头追起来，弥补先前在电视上看得断断续续的遗憾。
她俩诚邀舒颜一起观看，但舒颜以看过很多遍为由表示了拒绝。
确实看了很多遍，不仅清楚记得剧情，更是张口就能背诵剧里的某些台词，而且那部剧的表情包她也经常用，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现下要是叫她演上一段她估计都行。
“那么长你都看完了？还看了很多遍？”两人似乎不太信。
但舒颜总不能说是上辈子看的吧？于是撒了个小谎：“之前在亲戚家看过碟片，太精彩了就看了好几遍。”
“对对对，我也觉得很好看！”一说这个两人就来劲了，拉着舒颜讨论起剧情人设、服装造型等相关内容，又求她剧透点后边的剧情。
“真要剧透？”
“对对对，我喜欢被剧透！”
“就喜欢这种对一切故事尽在掌握的感觉。”
郑小雅和杨佳婷相视一笑。
于是舒颜趁着收书的工夫挑了几个重点人物，把她们的结局大致讲了一遍，这才被两人放出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