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盛浓回房，冲了澡，手臂张开，直接往床上躺，街上的喧嚣声已经静了许多，床顶的帘子是她喜欢的月白色。
刚才看见姚齐钰，使她想起一些在鬼界的事。
「“我出去了，衣裳给你备下了。”
“是我喜欢的白色的吗？”
“不是，是红色的。”
“好吧，勉强也能穿吧。”
“不用勉强，今晚先将就着穿，明天让殿使陪你去买几件白色的。”」
“我是为了你，沈曦华。”
茶盛浓侧过身，随手抓来一只枕头，闭上眼睛要睡觉。
茶盛浓为这句话哭了整个后半夜。
日上三竿的时候，沈曦华来敲门，茶盛浓迷迷糊糊，说了一声进来。门开了，沈曦华进门，径直走向里头，她知道茶盛浓不喜欢早起，现在肯定还在睡。
“阿茶，起床了，今天要去找陶灵商量阵法的事。”
茶盛浓用被子蒙着头，不情愿地说：“可以晚点再去吗？”
“不行哦，陶灵师母已经在等我们了，今天要去看设置法阵的地点。”
“我不要去。”
“好，阿茶不去。”
沈曦华就等着她这句话。
“被子掉啦。”沈曦华看到她落地堆叠起来的被子，顺手帮她拉了一下落了地的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就出去了。
沈曦华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茶盛浓却被这动作惹得揪心。沈曦华帮她拉被子的时候，她宛如被法力击中，完全清醒了，却不敢动，她不会如何去面对沈曦华。
想起刚才沈曦华她说：“好，阿茶不去。”
攥着枕头角摩挲，终于下了决定。
茶盛浓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从床上坐起，嗓音清晰地叫她：“阿华，等我。”
茶盛浓看不见她的表情，想象着，她也许是面无表情，因为沈曦华是最希望她活着的那个人。
茶盛浓故意把枕头扔得老高，下地又急急地穿着鞋，做出很大的动作，好让沈曦华不发现她情绪上的异常。
茶盛浓听见沈曦华往里走的声音，于是动作加快，又更是夸张。
沈曦华很有耐心，走到椅子上坐下，笑着说：“不用着急，我等你一起走。”
茶盛浓洗漱完毕出来，坐在梳妆镜前，说：“我昨天晚上，买了一袋糖炒栗子，你要不要吃？就在桌子上。”
“哪家的？”
“街头那家，不记得叫什么了。”
“她们家招牌就叫糖炒栗子。”
“是吗？哈哈哈哈哈。”
“对，我上次路过，还反复看了两眼，可能也懒得起名字吧。”
“哈哈哈说不定老板跟我师母一样不会起名字，灵朝门灵木门灵跃门灵羽门，哈哈哈哈哈，四门就改一个字。”
“还有新立的灵水门哈哈哈哈。”
“诶，你过来。”茶盛浓放下眉笔，叫沈曦华过去，“你看我的眉毛，是不是画歪了？”
沈曦华放下剥板栗的手，拿起一个边吃边走，“我看看，是有一点。”
茶盛浓又照照镜子，左右看看，忧心道：“还是擦掉重画吧。”
沈曦华递给她一个剥好的板栗，又低头仔细端详她的眉毛，接着莞尔而笑：“没事，一点点而已，美人歪眉更有风韵。”
茶盛浓接过她的板栗，说了她一句：“耍贫嘴。”
沈曦华只是笑，注意到她的眼睛：“你眼睛有点肿，昨晚哭了？”
茶盛浓咬下甜栗子，软糯的栗子香在嘴里化开：“嗯，我昨晚去看戏了，《纳礼之死》，差点没哭死我，排的是人间女子的故事。”
沈曦华也不管她是不是有意遮掩，总之是肯定地知道茶盛浓哭了，她不安慰，转说起戏来：“这戏我也看了，还找了戏本看，戏本里的有更多细节，台上没演出来，没看戏本我还真体会不到那么深刻的感情，戏里演的，简直跟我在人间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到底还是现实更残忍些。你昨天看的那场戏，结局有改动吗？”
茶盛浓吃完了板栗，喝口茶，擦擦嘴，正在选口脂，道：“结局？女主角死了。”
沈曦华诧异道：“死了？我上次看到的是女主角的朋友带着女主角逃出去了。听说编戏人会改结局，不同的时间去看同一个故事，结局会不一样，看来是这样的了。”
茶盛浓在两盒口脂上摇摆不定，问沈曦华：“你说涂哪个好看？”
沈曦华问：“你穿什么衣服？”
茶盛浓起身去柜子里找，一件月白色，一件玉红色，一件花青色，三件一起拿起来，问她：“配我今天的凌云髻，哪件好看？”
沈曦华打量了一会儿，茶盛浓顺着她眼神的移动，来回拿着三件衣裳在身上比，沈曦华最后把眼神定在玉红色那件上，说道：“月白色仙气飘飘，花青色不配你的妆，但是咱们第一次去看法阵，穿红色吧，红色吉利点，况且红色也比较称你的气质。”
茶盛浓笑着说：“好。”
茶盛浓去换了衣服，出来看见沈曦华半坐半靠在梳妆桌上，手里捏着个佩在腰上的红绣球，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口脂被推到一边，镜子后头就是窗子，光通过菱格打进来，照得沈曦华有点…帅气？
真像个忧郁的“混子”。
但茶盛浓没把这话说出来，她打趣沈曦华道：“怎么不穿男装？说不定能迷倒一大片少男少女呢。”
“不想穿。”沈曦华淡淡道。
茶盛浓看她也不想细说的样子，也没多问：“哪个口脂好看？”
沈曦华歪头看，说：“右边那个，左边那个太娇美了，适合陶灵。”
茶盛浓照镜子，认真涂了起来，那认真的神态好似这是赴死前的最后一妆。
沈曦华怕自己挡光了，起身走到一边，又去吃板栗等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一大袋板栗已经剥完了。看到门外有女杜走过，沈曦华问茶盛浓：“要不要买点吃的？”
茶盛浓应她：“昂，好。”
沈曦华去叫住女杜，点了杯八宝粥带走，不一会儿就送过来，沈曦华接过拿给茶盛浓，说道：“八宝粥，有吸管，不会沾到太多口脂。我昨天吃过，还不错。”
“嗯嗯。”茶盛浓也梳妆完毕，两人一起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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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灵把地点选在一片未耕种的平地上，一眼望去，尽是一片绿色，是个下凹的地方，草地上有妖民放了几头牛。
陶灵早就守在这里，用法力画了一个像蜘蛛网一样的阵法，但是没注入神力，就不会生效，陶灵考量了一下阵法八个角定的方位。
飞在空中，用罗盘定下阵眼，对准东南西北，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之后，罗盘八个方向就缓缓画出八条线，这是陶灵的金色法力笔。
画阵用的。以空气为纸，以法力为线，以罗盘为墨，向四个角延伸出去，法力线像墨水落到白棉线上，水滴状的粘稠法力墨向下落，滴成不规则的形状，不过没有一滴金色墨水会落在地上，只会滑下去，然后消失了，留下一条墨色均匀的线条。
她这边正调制着，大老远的看到从空中飞过来一紫一红两个身影。
陶灵站定，法力线还在画，她在空中热情的笑着大幅度挥手，还原地蹦两下。
“这里这里这里！！！”
两人加速飞来。
“早上好呀！”
今天阴云密布，却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乌云厚厚的堆叠在空中，慢慢移动。
茶盛浓笑着说：“早上好！师母！”
沈曦华道：“早上好。你这边怎么样？”
陶灵像没事人一样，极其轻松和愉悦：“很顺利，地方我已经找好了，就这里，方圆百里都去过了，只有这个地方有平地。”
沈曦华抬头看看快要画成的法阵，说道：“嗯，周围的灵气很足。”
陶灵抬手为法阵住入一点灵气，画线的速度加快了，陶灵看着沈曦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道：“阿华心情不好么？”
沈曦华道：“啊？没有。”她笑不出来，现下只能装作自然平常的表情，藏起忧郁神色，让别人看出来，不好。
陶灵看她神色恢复如常，道：“没事就好，你可否帮我引一道天雷？我要天雷镇住八方。”
沈曦华殷勤地说：“可以可以，引到哪里？”
陶灵指着罗盘，说：“打到罗盘上就可以了，然后它会自己画。”
沈曦华故意笑道：“你这法器画法阵还挺轻松。”
陶灵自信满满，仰着头道：“那是！”
沈曦华便飞上空去，亮出寒怜剑，推至罗盘正上方，自己左手食指与中指合并，拇指往掌心内折勾成一个弧形，手掌抬至胸口前，闭目，口中念道：“遣雷来，借吾一用。”
话音刚落，天空即刻电闪雷鸣，云海翻滚之中，有一雷龙绕着法阵上空旋转。
沈曦华手掌指天，拉下来，对准寒怜剑，雷龙发出一声轰鸣，一道极大的闪电闪过，雷龙龙口大开，直指寒怜剑，垂直俯冲，剑入龙口，剑穿龙喉而过，又一声轰鸣，剑穿龙身，龙咬罗盘，没入罗盘之中。
静待一两秒之后，白蓝色的雷电曲曲折折，无特定形状地盘在金墨线之上，往八方拉去，一道闪电照过，眨眼间，雷电已往阵法八方极角而去，落在八方上形成一个白色的球状闪电，上下漂浮，随时有飘走之势。
陶灵立即注入一道灵气，金墨线像卷毛线一样将球状闪电包裹其中，它跳动一下，便化为一个极小的点，像是书写中的顿笔，它成为法阵收束的点。
沈曦华收了剑，落到地上，问陶灵道：“需要演练一遍吗？”
陶灵说：“要，我等下会断开八个角的连接，法阵的效力会削减至万分之一，但你们注入法力，也要小心法阵的威力，待会儿你们进阵，小心地收敛灵气，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两人应下，陶灵将八个角上的金点切割开来，用相斥的法力克隔在中间，使八个点永远无法靠近法阵。
都断干净之后，陶灵便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