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想象中骨头的碎裂声并未响起,众人引颈相看。

    陆扶芳脚步更比引烟轻盈,手中折扇已然击在了引烟腰侧。

    不轻不重的力度,不似打架,更像似...调情。

    青溪正搜罗着桌上的太虚特产,准备给左禾带回去,一见这场面,也不由得呆了。

    打架不稀奇,这是在干什么。她瞪着眼瞅了半天,甚是不解。

    “你!”

    引烟肝火上涌,又羞又躁,一时招不胜招,手中玉笛似剑逼向陆扶芳,纱制衣裙猎猎作响。

    “引姑娘可曾听说,掠影步。”

    陆扶芳语气不急不慌,在场众人却难见其形。

    论起‘快’字,他陆扶芳称第一,世上无出其二。

    须臾见,引烟腰部两侧,背后蝴蝶骨,乃至于领口都被陆扶芳点了个遍。

    “有美人夕,见之不忘。”

    陆扶芳徐徐开口,再次轻摇开折扇,一双狐狸眼眸若桃花,分外妖娆。

    那厢引烟的衣袍连结处一层层打开,轻纱似云般垂落在地面,只剩一层雾紫色的里衣。

    众目睽睽下,胜负已分。

    眼见着引烟玲珑般的身躯展现在眼前,青溪一时之间看呆了,脸也不禁红起来,送到嘴边的糖糕都忘了嚼。

    脑子里顿时闪现出左禾悄悄拿给她看的画本,里头的采花贼生生变成了陆扶芳的脸。

    他也太熟练了吧!

    已隐月谷的师门将引月层层笼罩住,扶下了台。

    不中用...

    没想到隐月谷未来掌门如此不争气,众人或有嗟叹,或有不服。

    陆扶芳好似有读心术一把,适时开口:“能将陆某击退于廊下者,我算你赢。”

    此言一出,台下即刻沸腾了。

    只要将他击退。

    黄口小儿,口气如此狂妄...

    确实是有用的激将法,既不伤及性命得罪祁误,又能找彰显自己的能力。

    无数双眼睛如饥似渴盯住台上的身影,陆扶芳好似没看见般,丝毫不被影响,依旧气定神闲。

    一位粉雕玉砌的公子跳上了台,如一只骄傲的小公鸡,插着腰扬了扬头上的两根鸡冠,便掏出身后金打玉嵌的重剑,金晃晃的光闪瞎了众人的眼。

    这就是传说中金泥铺路,凭栏玉砌的金吾堂吗!

    啊——!的一声,也不知是在壮胆或是试图吵死对手。

    只见那金灿灿的光拖着沉重的剑,无不笨拙的身躯颠颠着,看得人一阵感动。

    还未行至陆扶芳跟前,一支折扇已经触到小少爷喉间的大动脉。

    陆扶芳似有无奈,叹了口气:“小少爷,若是吃饱了无事,便去散步消消食罢。”

    这里没有撒金币玩家的位置...即使你是赞助也不行。

    眼前的小少爷似乎比所谓的武林高手还难缠,陆扶芳正欲继续安慰。

    ‘咻——’

    极细微的声音刺破空气,正朝陆扶芳袭来!

    要命的位置,偏偏陆扶芳此刻被金吾堂的少爷缠得脱不开手。

    眼看着陆扶芳面色不变,无甚察觉,青溪心头一紧,脚掌在桌席上借力,嗖地跃起,赶在陆扶芳身前,腾空接住了一根银针。

    竟然有暗器...

    再看座上的祁误,无知无觉地像个死人。

    这传闻中武斗大会,似乎不那么公平。

    “多谢这位师妹相救。”

    眼看着徒生出来的变故,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还没反应过来,陆扶芳已经回过神来行礼道谢。

    “这是谁?”

    “青崖山出来的破落户。”、

    “青崖山?可是因着偷盗大乘心经被赶出门的那一支?”

    事关太虚山庄,经年旧事总会有人记得。

    “正是,竟也好意思来这武斗大会。”

    “已然偷了一卷,莫不是想偷第二卷罢。”

    人群一阵怯笑,青溪却好似充耳不闻,将手中的银针递给陆扶芳,对其点了点头。

    “师兄小心。”

    说完便准备下了走廊,回自己座位上。

    “青溪师侄且慢。”

    竟是一直沉默无言的祁误开口说话。

    “擂台上的规矩,上了这擂台,除非服输,若是由得上上下下,那我太虚山庄的名号如何自持?”

    这话不言而喻,除非青溪跪地求饶,不然别想下这擂台。

    “哎——疼疼疼,我输了我输了,好师兄快放开我罢。”

    被揪住脖颈的金吾堂小公子直接给她打了个求饶的样板。

    青溪眸光微深,不做言语。

    长廊上一时只剩下陆扶芳和青溪二人。

    “这就叫——痛打落水狗。”

    “青崖山怎么只有个小姑娘来,啧啧啧也太怕输了不是。”

    “这可是青珩的亲闺女儿,当年便是只带了她一人逃跑,才使祁掌门的亲妹子去世。”

    “听闻青珩前些日子竟好端端没了,也算是天道有报。”

    ...

    冷言冷语一字不差传入青溪的耳中,偏偏她充耳不闻,面上不露半点慌张。

    “师妹,得罪了。”

    陆扶芳此刻亦正色起来,丝毫不记得昨晚她们才见过,还对这应逐星叫她‘青崖山那群人’。

    青溪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示意陆扶芳,放马过来。

    空气中一片肃杀,明明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却丝毫不怯。

    仿佛终久不见的青珩再世,莫名让人忍不住正视她。

    陆扶芳一改往日的轻佻,眼底暗色沉沉,手中合拢的折扇如剑般垂落身侧。

    门扉外天色剑暗,隐隐有雷声乍现。

    一片寂静中,青溪巍然不动,连背着的剑也不曾出鞘,身量还不及陆扶芳肩头,猫耳般的双鬓用竹青色丝带扎紧了,裙摆随风飞舞,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式,偏她站在那儿,表情坚定决绝,面色如铁,带着不合年龄的森冷。

    陆扶芳暗自运气,欺身向前,滚滚雷声中,手中折扇携着风直击青溪的要害,毫不留情。

    快如疾风,避无可避,这一下,可带了十层九的内力。

    纵使刚刚说闲话的人亦暗自吸了一口气。

    一则为陆扶芳一改前态,竟真的对一个小姑娘下死手。

    二则为太虚山庄的弟子名不虚传暗自心惊。

    电光火石间,青溪身体竟然弯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形状,贴着扇身,堪堪避过。

    这一招,还是从如鸢身上学来的。

    身后成年男子一抱宽的的长柱拦腰折断,好在此处长廊建造得宜,不至于当场坍塌。

    青溪死死盯住眼前的陆扶芳,集中注意力力判断他的下一步动作。

    空气中一片安静再无人声,只剩下风被割裂的‘簌簌’声。

    陆扶芳直逼向青溪,任她如何躲闪,几道锋利的内力齐齐扇出。

    离得远的几位门派长老此时亦撑着桌案探头看。

    大门‘轰——’的一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与雷声一齐轰然倒地。

    青溪半撑着地面微微喘气,她只管躲避着陆扶芳的进攻,已然被逼至大门口。

    好身法!

    没用任何武器,她身法已然算得上上乘。

    雨丝斜刮进门内,打湿了她的侧脸。

    “师妹,莫不是小瞧我了。”

    陆扶芳见她不肯乖乖受死,轻轻一笑,打量着她,忽而扇面全开,迎着风雨一扬——

    青溪再也控制不住,身体被一股恐怖的力道,击得狠狠撞进墙壁。

    ‘嘎吱’一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肋骨还是墙壁碎裂声,剧烈的疼痛击穿了上半身,激得额上冷汗直流,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啊!’

    临近青溪的几桌惊慌逃离。

    陆扶芳稳稳居于长廊内,掌中厚重的内力耀的人双眼发黑,他对这青溪的方向一引,便将她抠出来直飞至自己眼前。

    青溪喉咙里满是铁锈味,不住咳着血,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如秋叶般随着陆扶芳的手心飘零。

    “师妹,还不拔剑?”

    耳畔处陆扶芳低语,亲昵得与她耳鬓厮磨般,暗沉沉又带着他独有的轻佻。

    眼中能看到的仅是太虚山庄榫卯相接的屋顶,青溪喘着气努力缓解痛苦,心脏骤然一缩,巨大的力道仿佛下一秒自己整个人都将被碾碎。

    ‘啊——!’

    一阵阵窒息的痛苦激得青溪再也忍不住,怒喝一声,拼出浑身力道朝陆扶芳狠力一击,终于成功脱离他的掌控。

    掌风将自己送到祁误座下,单膝跪地缓住身形,抗着剧痛,青溪努力起身,随即——长剑出鞘。

    “好剑!”

    乘风剑一出,剑锋犹如淬着冷月,光华无双,有人忍不住拊掌称绝,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这是什么剑?”

    “青崖山那地方穷乡僻壤,福泽全无,怎么会有这样的宝剑。”

    “莫不也是从祁长老那儿偷去的吧。”

    “正是...”

    耳便嗡嗡作响,众人的议论如细微蝇声般,已经听不清楚,青溪握着乘风剑,却如力竭般止不住发抖。

    陆扶芳轻轻颔首,凤眸微眯,蹿起兴奋的火光。

    又是一股诡谲的力道袭来,青溪整个人滚到台阶下,好半天反应。

    ?

    陆扶芳眼见着青溪躲都不躲,蹙紧眉头。

    “怎么回事?这小女娃为何不还击?”

    “此刻求饶还能有留一条命啊。”

    唯有坐在最边角的一位老者徐徐摇头,似有可惜。

    “青珩的徒弟,还是有一份痴性在。”

    青溪好半天才勉力用剑撑起身形,刚站起又是一道避无可避的杀意。

    口角鲜血直流,青溪垂眸瘫坐在地,喘着粗气擦擦唇边,再无力气起身,裙摆处已被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吧嗒——’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在台上,滴落在杯中的水声,激得应逐星大梦初醒。

    猛一探脸,才发现自己已然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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