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进一个巷子,停在一栋旧房子面前。
车子熄了火,江难睁开眼睛,看向前面的人。
司机半个身子转过来,轻抬下巴,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
江难神色散漫,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那么直直看着他。
司机带着口罩,轻笑一声,“什么时候发现的?”
真就能忍到这种地步,一声不吭。
江难不理他,吐出口气。
“坐得住。”司机评价了一番,转过身拔掉车钥匙,“识相点儿,别想着这会儿能跑。”
他打开门,绕了一圈,往后座走。
豆大的雨珠往身上砸。
打开门,司机把人从座位上拽了出来。
雨势浓烈下,一座老房子外,男人像对待尸体一样把人往里面拖。
房子里面,空旷的客厅大片都是漆黑的,只有最中央的茶几上,开了一盏台灯。
沙发上,隐隐烁烁坐了个人,轮廓不太清晰。
江难躺在地上,眼眸半睁着,气息半死不活,但还是能隐约看得见,沙发上那人往这看了一眼。
是个男人。
很浓的烟味,江难捂住肚子,咳嗽了几声。
“你去收东西吧。”男人站起身,声音格外嘶哑地对司机说。
司机垂眸看了眼地上的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江难被扔在地上麻劲儿还没过去,手掌捏紧一个拳的力气都没有。
没一会儿,有人蹲在了他身边,拍了拍他衣服,力道很轻。
“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吗?”
江难自始至终半阖着眼,注视着他的动作。现在眼前还是有些模糊,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不能完全看清。
“我就是个普通人,不过......我的仇家倒是挺多,你想在我这排个号?”
那人面色不悦地拧起眉,单手掐住他的脸颊,声一沉:“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什么该干,什么不该招惹不懂吗?”
“想怎么样直说。”江难闻到他手掌散发的味道,格外抗拒,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你能听我的?”男人突然松了手。
“说说看。”
男人慢慢悠悠站起身,“离开申城,能做到吧。”
真是一个很仁慈的条件。
江难捏着拳,低低的笑。
“别浪费时间。”男人道。
“说过了吧,仇人很多......你在我这算什么东西?”
话落音,男人猛地转身,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抬脚对着其肚子就是利落带狠的一踢。
那一瞬间,僵麻连带着痛觉蔓延遍布全身,脑袋一阵晕眩,江难咬牙,捂着腹部,身子近乎蜷缩成虾米。
他额头青筋暴起,目视前方,眼眶欲裂。
眼前的画面却隐隐清晰。
紧跟着,他被人掐住喉咙,脸被一拳接着一拳砸过。
他被打得哪哪儿都开始溢血。
动作停了,男人拽住江难的头发,脸靠得很近,声音近乎恶鬼:“小杂种,以为自己多大能耐,你想调查到什么?嗯?告诉我。”
江难微微仰头,眼眶发红,艰难地掀起一层眼皮。
虽不辨五官,却能见眼前人带了顶冷帽看不见头发,皮肤不白,症状却很明显,脸色泛着灰青,眼周发黑,脸颊很瘦,皮肤干燥布满裂纹。
“你是那个逃犯?”他突然掀唇一问。
男人一怔,脸部微微后移,居高临下睨他,“装什么傻。你以为你在给自己铺路,实际上是在找死。”
“嗯,我曾经的确想死。”
“江难,悠着点儿,你还以为你是高中那个打架能豁出命的混小子?”男人压低声音,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带着些癫狂的轻颤:“小心点,今天我不动你,给你个警告。你要是不打算收手,我们就好好玩儿......尝尝被人盯上的滋味。小心点自己,小心点身边人......”
江难看不清他的五官,索性闭了眼:“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给人当狗呢,还是就是那条狗呢?”
......
司机从里间出来,拿着包裹,看见客厅里的画面,身形一顿。
江难翻身将男人按在地上,抵着他脖子,侧脸神情狠戾,近乎咬牙切齿地对着地上的人说:“你敢!”
司机大步冲过来把人重新踹翻回地上,江难像是丧了所有力气,眼一闭,喘着气儿往旁边大喇喇一躺。
“已经有动静了,快走吧。”司机把地上面色涨红的男人扶起来,男人晃晃悠悠站起身,通红的眼眶里满是寒意。
他似乎还想动手,被及时拉住警告,“真的来不及了,那小子动作挺快的。”
男人声音嘶哑可怖:“记着我的话,你大可试试。”
走之前,那个司机回头看了江难一眼。
江难看着他说:“就是你吧。”
司机轻微皱眉,没理,带着人迅速撤离。
片刻后,一大波人埋伏着后闯进了房子。
陆七把江难扶起来的时候,手都在抖,他也是第一次见江难浑身是血的样子。
“靠,说话,别他妈吓我。”
“死不了。”江难虚弱道。
“警察马上到,你得马上去医院。”
“也好,搜搜这儿,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什么线索?”陆七一愣。
“那个最近搜查的D贩。”
陆七不可置信,惊异地发问,“他搞的你?不是,你俩有什么仇啊?”
江难摇摇头,吐了口浊气,“带着口罩,不清楚。”
陆七垂眼想了想,“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谁?”
江难咳了两口血,随手抹掉,“许家的狗,不认识。”
“果然啊......”
“你就只通知了警察吧。”江难突然问。
“放心,我哪敢和她讲。”陆七算了服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林等。
江难:“那就好。”
他这么点儿伤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江难摸了摸抽痛的肚子,眉头拧在了一块。
“那你什么打算,就打算不见她?”
江难神色一沉,忽然就想到刚刚那男人和自己说过的话。
“躲着,还能怎么着。”
-
昨晚分明本来只是一顿简单的饭,林等可没想喝多,早醒宿醉的头痛感让她万分后悔。
在自己床上四处摸索了一番,没找着手机,这才想起来,昨天睡前把手机丢在了桌上。
轻手轻脚爬下床,林等就穿了一套很单薄的睡衣,从桌上拿了手机爬回床。
打开手机,她这才发现昨天陈路哥给她发了消息。
喝酒误事啊!
【林等】:不好意思哥,昨天有事,没能看手机。
可能是时间太早,对面很久没有动静过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了回信。
【陈路】:没事,先谢谢你的特产,怪不好意思的。你寄过来的两份快递我都收到了,两份药我也各自查验过了。
【林等】:结果呢?
【陈路】:林等,你老实告诉我你那边没事吧?这药你哪弄来的?
【林等】:我不懂,什么意思陈路哥?
【陈路】:零食箱里那份是正常的药,和医院买的成分一致。你让你朋友单独寄的那一份,里面含有微量的毒菌。
看着屏幕上的字句,林等心头一沉,指尖发颤。
【陈路】:这药做的太隐蔽,我们这边成分分解了很多次,检测出了毒性。你可能对这方面不清楚,但是这种毒菌一旦误食,存活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
【林等】:我知道了。
【陈路】:能做出这种药查出来是犯法,是该坐牢的,林等这可不是小事。
【林等】:麻烦您把化验单发给我。
林等和陈路并没有聊完,就猛地按灭手机,闭上眼睛。
陈路说,连带着特产一起寄过去的药品是无恙的。
可是,明明就不是。
两份药样品都是她亲手从那个药瓶里取的。
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在快递运输的途中将药掉了包。
-
云销雨霁,初春之际,一个月过去。
林等站在阳台上,嘴里刷着牙,对着光眯起眼,视线落在楼下的花坛里。
对啊,竟然一个多月没见到江难了。
说是和陆七参加校外交流活动去了,一去就是半个多月。
江难什么时候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了?
林等摇了摇头,不再想,今天今天约了徐莺出门。
现在的徐莺状态已经好了许多,林等还生怕她沉浸在失恋的影子里。
“等等,你看那片烧烤摊像不像我们在嘉楼吃的那个!”
两个人手挽手走在路上,忽然闻到远处飘来的香气。
定睛一瞧,果然发现了不远处烧烤的摊贩。
“确实很像。”林等赞同地点点头,脑中记忆忽然一闪,“你别说,我现在包里还放着之前老板给的优惠卷呢,居然都忘了用。”
林等边走边低头翻找挂在肩上的包。
就是这么一个不留神的刹那功夫,一阵噪音突兀入耳,包带划过她的手臂上,肩上的包被以一股不可抗的力道拽走,林等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向前踉跄了好几步。
一辆摩托疾驰而过,顺走了她的包,留下一阵呛人的白烟。
林等被徐莺扶稳,抬眼看去,肇事的摩托车已经飞出去十几米了。
徐莺眼睛都瞪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妥妥的明抢是吧!
“等等,你没事吧,有没有碰到哪啊?”徐莺第一件事还是检查林等有没有受伤。
林等摇摇头,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驶来的出租车,她连忙抬手,一边说:“我没事,但是我的包!不行,不能丢!我里面好多重要的东西。”
出租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拉着徐莺坐进去,林等和司机焦急地解释,“师傅,麻烦帮我追上前面那个摩托车,黑色那个。”
司机师傅临危受命,心跳如打鼓,“怎么......怎么的了?”他一边说,一说猛踩油门。
“他抢了我的包!”
“这他妈是强盗啊!放心,不能给你跟丢了。”司机连忙安慰,“这最近不是第一次了啊,最近好多这种事,乱的很啊。”
林等捏紧了拳,不说话了,沉默地盯着车前方那辆不断加速的摩托。
追了一会,距离始终下不来,摩托车却突然开始减速,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林等已经抓紧了车门扶手,随时准备下车了。
摩托车主突然扭头,似有若无地往后看了一眼,像是挑衅,紧接着一个拐弯,车身斜斜地压弯卡进了一条巷子里。
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让林等瞬间清醒,高喊了一声“停车”。
司机闻声猛踩刹车,车子停在了巷口。
林等急匆匆下车,徐莺慌忙给司机付了现金,然后也下了车追着林等跑。
徐莺以前高中跑八百的时候,就从来没觉得林等跑这么快过,她可是最讨厌跑步了,就这么一会,已经把她甩得远远地。
今天逛街吃了太多,徐莺喘着气,速度慢了下来,边掏出手机发消息。
林等已经彻底在她视线里消失了。
徐莺心里暗骂一声那个偷包的狗贼,“天杀的,这是折磨谁!”
她在巷子里面,绕了十多分钟,不光摩托车,她连林等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没多会,林等给她打来电话。
“什么,你已经出巷子了?靠?!”
“包找到了就行,你等我会,我马上出来。”
徐莺绕了回去,在巷口看见了林等。
她面色也不太好,喘着气,包被她捏在手里。
“什么情况?”徐莺问。
“没看见人,我找到它的时候,被扔在一个路牌下面。”
“少什么东西没有?”
“我还没打开。”
“为什么不打开?”
林等把手里的包拿给她看。
整个包从封口的位置被直直扎进一个大钉子,从里到外,生生穿了一个大孔。
徐莺沉默无言了好几秒,“怎么会有这种人。”
“而且,我拔不下来。”林等指着那钉子道。
徐莺眉头一皱,上手一试,果然很难,总觉得里面像有什么东西阻碍着。
“你拿着包。”徐莺让林等拿着包,两只手一齐上阵。
两个人四只手的力量,情况有了转变,钉子顺着徐莺的力道往外滑。
力道加大,一气呵成。
徐莺把整个钉子抽了出来,她手滑了上去,蹭到了什么,黏糊糊的。
低头一看,她整个人愣住,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一只手心血红一片,还带着腥味。
林等心底一沉,皱着眉打开包。
“等等!”徐莺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是让她等一等,不是在喊她的名字!
林等已经打开撑开了包面,一览包内,她呆滞住。
手在那一刻泄了劲儿,包“咚”的一声闷响,砸到地上,滚出来很多大大小小的杂物,还有一团最显眼的东西,黑乎乎的拖了条长线。
——一只死老鼠。
身体被硬生生穿了一个洞的,死老鼠。
徐莺尖叫着退连连后退,林等脸色瞬间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