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气开始回温,林等一直耿耿于怀,她和江难似乎从未正儿八经约会过。总闷在家里或者呆在学校里可不是增进感情的好法子。
正式约会前,林等难得拾起化妆包,精细打扮一番,她带着江难,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逛街买情侣装、去理发店逼着江难这个小古板和她一起做时髦发型、路过商业街被路边喷泉淋了个满身、吃饭散步拍照记录生活......
“江同学,看镜头。”
林等意外发现相机真是个好东西,她第一次见江难在镜头前无所适从,她会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他照片里僵硬的笑容。
作为恐怖片资深爱好者,身边的朋友无一不忌惮林等的爱好,所以当她遇到一个真正对恐怖片免疫的人,她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宝藏。
林等属于又菜又爱看,可江难甚至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她不信邪,找了部当年她深受其害的噩梦top片子,她偏偏记得剧情,三番两次扭头打着和江难讨论剧情的幌子,实则是观察他的反应,然后她渐渐发现这小子的免疫系统真不是闹着玩的。
林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打了个哈欠,犯困地靠在江难肩上,待电影放到一半,她又身心俱疲地坐直身子。
她没再往他身上靠过,只是总转头盯着他看好久,在他即将看过来的时候,迅速若无其事地又将头扭回去。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她看向他的时候,江难伸手掐住她两侧脸,欠身凑近她问:“不害怕?”
林等冲他眨了眨眼,又垂下睫,脑袋往他怀里钻,声音柔弱可怜:“好可怕。”
“.......”江难一时失言,喉结却下意识滑动两下。
林等余光瞥见,指尖有意无意轻点他的颈侧。
后果就是她被人掌着后脑,堵住唇,吻得喘不上气。
“不害怕,那就干点别的。”
顺势一个轻吻落在她的眉心。
她迷糊地半睁开眼,见他眼角那两颗痣也似有了生命,在替他书写情爱。
未来几年里,林等被社会被生活日夜捶打折磨,成了个骨子里麻木的老社畜,一回年少,她就是想过把瘾,带着他一块儿疯。
......
因为和江难分居两校,来回并不方便,城市中心的图书馆便也成了两人经常会晤的地方。
傍晚时分,林等在图书馆停笔,看了眼身旁的空位,江难今天还没有来。
这时图书馆外突然传来轻微的骚动声,在这附近是很少见的,坐在外围的人偶尔朝外探两眼。
江难发消息说在快到的路上,黑幕就要降下,林等收拾了下背包,想起自己此行要借阅书籍。
她离开座位,往记忆里指定的书架去。
只是她前脚刚走,江难风尘仆仆的步伐已经迈进图书馆。
紧接着图书馆门口一阵嚷声,有大量急促的步伐往里面来。
而林等浑然不知,“明明就在这排的,怎么没有了?”林等凭着记忆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她停在原地好一会儿,往深处书架寻过去。
正对着书名,一本一本细瞧过去,林等终于听到图书馆里忽起的躁动,虽心有好奇,但还是只抬了下头,耐着性子接着找。
然而一个眨眼的瞬间,整个图书馆就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一点亮光。
阵阵躁起的吵嚷声钻入耳朵的时候,林等开始翻,后知后觉记起过来时手机落在包里。
没有了照明的工具,林等毫无方向,只能摸索着书架,一点点小心前进。
噪声似乎集中在一楼大厅那块儿,时而响时而弱。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图书馆这样大规模的突然停电。
在林等四周原本还是有些人的,但是因为突然停电,所有人都似销声匿迹。
借着零星几人的手机照明,林等打算往外围开阔的地方过去。
渐渐的,远处的光亮都消失不见,人似乎一下都速度撤了干净。
周围静得厉害,一点点声响都能被放大的听感捕捉。
林等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她分辨不出是来自哪个方向,传来脚步声,那种刻意想消音反倒放大鞋面与地板的摩擦声。
周围应该是有人,也许境况和她一样。
紧跟着,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林等下意识停住脚步,耳边传来锯齿摩擦的声响,听着像是塑料刀片划出来又划进塑料壳。
隐隐听见楼下的吵闹,林等伸手抓住书架的隔板,手心因为等待的焦躁而开始渗汗。
时间变慢了,每一秒似乎都开了慢倍速。
林等的外套还落在座位上,她穿了件单薄的卫衣,此刻身体泛冷,她用帽子罩住脑袋,缩了缩脖子,似乎这样就能自己全然藏起。
须臾,能看见远处有亮光若隐若现,从一排排书的缝隙中闪进眼睛。
彼时,林等听见急促又刻意隐匿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反应伸直手,边摸索边快步走起来。
有一束亮光从她身后照过,在地上打下一片光与暗的影子,紧接着又都全部消失。
直到忽然有人抓住她的肩膀,滑到手臂然后钳住。
林等被拽着回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捂住嘴巴倒抽了一口凉气。
借着手机的灯光,林等睁大眼睛仰头看见了江难那张熟悉的脸。
眉头锁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焦急。
江难掌住她的脑袋,低头询问:“躲什么?”
林等松了口气,一下子缓过神,恍惚地摇摇头。
江难来时带过来的外套给她穿上,牵住她的手,“先去大厅。”
林等一边走一边小声问他:“是发什么事了?怎么停电了?”
江难吐出两个字,“人为。”他加快了赶往大厅的速度。
大厅那块,全是原本图书馆的人,大门也封锁住了,一片手机闪光灯,可以清晰地看见,已经来了很多警察。
有的在安抚大家情绪,有在一个个对大厅人进行排查,还有正上下楼层开始搜索的。
林等下意识往江难身边贴了贴。
不知道是不是她神经太过紧张,忆及刚刚独自一人的状况她莫名后脊一凉。
江难隔着卫衣帽子摸她脑袋,语气像是在缓解她的情绪:“恐怖片资深爱好者?”
“......”林等想打他。
时间过去越来越久,被困住的不满声也越发增多。
江难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两声,有人来电。
“江难你家这块图书馆来事儿了,你要不过来一趟瞧瞧?可牛逼了,十几个警察不光没逮到人,他还溜进图书馆给里面全弄断电了,现在这一片全民骚动。我听我爸偶尔提过几次这人,我估摸着和咱要查那事儿可能扯得上关系。”
江难不说话,垂眸看了眼林等。
“江难?江难......你有没有听我说啊?你那边干嘛呢,什么声儿?”
“你在哪儿?”江难道。
“我就在图书馆左边儿有个广场,石像台阶那儿。”
江难沉了口气,“那不用了,你呆着吧。”
“不是,怎么着了......你不会就在图书馆里面吧?”
“是。”江难道。
“我靠......林等也在?”
提到这个名字,那边突然有一道女生嚷嚷起来:“等等在里面?那你还不快带我进去,等等,你没事吧!”
“悠着点儿小姑娘大祖宗,林等没事儿!”
陆七抢回了手机:“江难里面什么情况啊?”
“没出什么大事,只是今晚要白忙活了,那人抓不到的。”
能整出这么一场骚动,挑衅意味十足,要是没把握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么他能在里面瞒天过海,要么早跑了。
“我就知道。对了,我在这块晃悠的时候,碰到了林等的朋友,胆子贼小给那会的动静吓着了。她跟着我,我又走不开,我还想过去看看的。”
江难淡淡嗯了声,“你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反正今天不会有什么事了,你把人送回去吧。”
陆七看了眼又默默坐到远处上台阶的徐莺,舒了口气:“那行,我走了,你注意点儿。”
挂了电话,他走过去,挠了下头:“那个,我送你回去。”
徐莺仰起头,狐疑道:“你刚刚不是还不肯?说要进去,你不带我进去找林等了?”
陆七捎捎头,听得直乐:“我要是进去,也是一个人进去。而且我没说过不送你,我就算进去了出来了照样把你送回去,所以现在,能不能跟我走了?”
徐莺慢悠悠站起来,迟疑道:“这会就走吗?”
“这会就走,放心里面没事儿,排查完了就放了。”
......
就像江难说的,那天晚上警察没有追查到任何有用的结果,图书馆里的人也都排查无异,最终全部放行。
那天之后,林等感冒了。
开始只是打打喷嚏,轻微咳嗽,到后面重度感冒,这两天,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床上,江难也基本一有空就来伺候她。
吃过药,也休息了,总算有些起色了。
晚上,林等解放双手,忍受着江难像照顾残疾人那样给她拿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喂粥。
她吸了吸鼻子,斜睨他一眼不解道:“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明明那天你比我穿的还少。”
江难顿了一秒,把勺子丢回碗里,摸着她脸,作势就要往她唇上贴。
“你......大爷!”林等慌张地脸侧过去躲掉,艰难地呼吸了一口气,江难抽了张纸给她擦鼻涕。
一碗粥见底,林等感觉肚子都鼓起来了。别看喂的只是粥,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了江难她食量很大的错觉,每次送来的碗比她脸都大。
这时候,外面的门铃突然响了。
林等下意识看了眼江难。
“应该是陆七,他来跟我说点儿事,我先出去一下。”
林等哦了一声,余光盯着他开门出去。
客厅里,江难把人领了进来,陆七刚止步沙发,想坐下来,江难冷不丁开口道:“坐那边去。”
“?”陆七皱眉。
“保持点距离。”
“……牛逼。”陆七妥协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打量他的模样,突然忍笑起来:“江难你这什么时候做的头发啊?这么叛逆。”
江难:“你不懂。”
“是,我不懂......说点儿正事儿,前几天——”
话说到一半,后边卧室门开了,林等裹了条毛毯走过来,冲陆七招招手,然后若无其事坐到了江难旁边。
江难恍然未闻,仍然等待着陆七继续开口。
四只眼睛盯他,陆七结巴地说了个‘我’字,用手抹了把嘴,深吸一口气,感觉头皮发麻十分煎熬:“你俩要干嘛?”
林等呐呐道:“陆七,你继续说呀。”
“林等,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陆七问。
“小感冒,没事。”
“感冒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我不插嘴,你们聊你们的。”
陆七点点头,看了眼江难,他示意他继续。
“我后面打听到,那家伙逃进图书馆之前,还捅了个警察,两刀!人到现在昏迷不醒。后来在图书馆里面搜到了那把刀,不过只剩下被掰断的刀片,上面血还在……懂我意思么,赤裸裸的挑衅啊。附近的电力、监控系统全他妈报废了,而且,这家伙带毒,前科不少。”
江难问:“只有这些消息吗?”
“没什么头绪,我估摸着,这家伙背后绝不止一个人,不然也不能把上头这边耍得团团转。”
“我知道了。”
“最近少出门吧,因为这事儿最近居民都心慌得很,搞的治安也不太好。不过,也别太担心,露一次头搞这么大,后面暂时不会掀起什么浪。”
江难应了声,垂着眼皮看不清思绪。
林等也皱起眉头,后续陆七又聊了些什么她没怎么听得进去,等陆七要走的时候,她才冲他招了招手再见。
陆七走之后,她试探性地问江难:“陆七怎么知道那么多啊?”
江难道:“他父母还有往上两代都是警察。”
“那陆七......”林等愣了下。
“他不喜欢刑侦缉查,而且之前家里人出过事。”
江难点到为止,林等明白得大差不差。
他们俩之间没有过分纠结白天的事,直到入夜睡觉时,林等久不入眠,心底那点不安逐渐显露出来。
她来回翻身,脑子里想的都是之前在图书馆,听到的一连串怪声。
也不能肯定那就是刀。
也许是她想太多。
也许只是巧合。
好不容易不想了,林等入睡了,噩梦又来了。
她梦见自己再度置身那天图书馆停电的场景,只是这次,她的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她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拿着刀,看不清身形和脸,在不远处,一下又一下捅着另一人腹部。
周围听不见一点呼吸声和求救声。
就在他尽了兴结束的时候,他抽回作案工具,在自己衣服上来回擦了擦,然后停顿了几秒,猛地转过头来。
手上刀猛然掉落,声音数倍放大。
林等在这一刻惊醒过来。
她大喘着气,立马坐起身,浑身冒汗,脑袋里面钝钝的痛。
某一刻好像真的置身梦中。
林等打开床头灯下了床打开房门,借着卧室里微弱的灯光,她摸索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期间她的手轻微抖动。
她握住茶几上的玻璃杯,但手掌心全是汗,杯子刚抬起几厘米就瞬间落下,砸到茶几上,发出声响。
林等一惊,抽了张纸忙擦干手心的汗,重新拿稳杯子,水进口中,整个人顿时心凉不少。
她仰头喝水的时候,书房的门就已经开了,江难大步走过来,林等道:“吵醒你了吗?”
江难皱眉:“你怎么了?”
望着他真实的脸,林等深吸一口气,埋进人怀里。
“江难,我做噩梦了。是那天在图书馆停电,我当时感觉我周围不对劲,我一直没说,我感觉应该是我想多了。”
她一点点紧了这个怀抱,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又自我安慰式地道:“没事了,只是个噩梦。”
江难低头蹭吻着怀里人的耳垂,眉头却一点点蹙起,眼神晦暗落在无尽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