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北城一别,林等对周易然的印象全然变了。
她更万万想不到,他会突然出现在申城。
“这么巧?”周易然扬眉看了眼林等,勾起一边嘴角笑着,下意识往她来时的路上瞟了眼,“你来这干嘛?”
竟全然不像一个绑架过她的人。
林等动声色将手机垂到背后,目不转睛:“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易然冷哼一声,吊儿郎当地哂道:“你觉得我在和你叙旧,林等?”
他提脚跨过来一大步,林等跟着后退一步。
林等嘴唇直崩崩抿成一条线,背后迅速解锁手机。
“劝你别想着报警,除非你觉得你能从我手上跑掉。”周易然把她自以为是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不拆穿,“还记着上次呢吧?挺幸运,让你跑了。”
“不过,我也不亏。我找到了江难……他可比你好玩儿多了。”周易然打量林等脸上的表情,他倏地一笑,“放心,不动你,别跟见了鬼似的。”
林等努力保持着面不改色,正面和他对峙:“见鬼的人应该是你,有人替你顶了罪。”
本该被通缉的人是周易然,却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替他顶了罪。
周易然兀自点点头,面对林等的指认无所畏惧:“我也没办法啊。我才刚觉得事情有意思暂时还不想进去,没想到简简单单靠你就找到了江难。你都不知道他对我还是以前的态度,真冷淡。”
闻言,林等怔愣了下。
周易然真正盯上的人……是江难。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很多事就都说得通了。
周易然来申城了,找的人是江难,并且他成功了。
“怎么说咱们也是同学,既然碰见了不如一起去找江难叙个旧。”见她不说话,周易然不停地试探她的底线。
林等心头颤颤巍巍,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某一刻变得尖锐起来。
这是恶魔是疯子!他放弃了自己的未来,同时也不想放过江难,他要把他一起拉下地狱。
“要去你自己去,你俩的事跟我没关系。”她闭了闭眼,平静地回答。
周易然闻声啧了一句,调侃道:“怎么着,你俩上学那会不挺好?北城那次不也是他舍身救得你,被我兄弟插了一刀吧,伤口可不浅呢。”
林等呼吸一滞,紧皱的眉眼微松。
他中刀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周易然乐得直发笑,“林等你怎么不知道感恩啊?可怜我那兄弟了。”
林等压抑着翻腾的情绪,听见兄弟那两个字眼,心底更是一阵寒:“不知道,我们不联系。”
周易然直起身板,扭了扭脖子,长叹一口气:“行了我也懒得跟你耗了,我现在是发现了你这种女的是真没趣。我不动你你最好也别来惹我,这样什么事都没有。”
“还有啊……”周易然说着,又逼近几步,往她身后那片别墅区指了指,他脸上没了笑,格外阴冷,“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记住了别再来了,除非你还想死在我手里。”
林等打了个寒颤,迅速从他身边逃离。她打车回了学校,路边站台江难已经坐了很久。
看见他,林等脑袋里控制不住地冒出周易然的话。
江难带着鸭舌帽,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眉眼,看见林等微微凝了凝眸,眼底缀上路灯打下的几道光。
“饿了吗?”他不追问林等来时的路。
林等点了点头。
江难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感受到来自她身体的凉意,手紧了紧:“想吃什么?”
两个人一边走,林等一边想:“想喝热乎乎的粥。”
“行,找家店。”江难应道。
拐了几转,江难准确无误带她来到一家粥铺。
走进去坐下,林等先是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接着问:“你之前来过?”
“没有。”
“那你找这么准?”
江难慢慢吞吞答,“路过几次。”
林等很爱喝皮蛋瘦肉粥,粥上来她尝了几口,淡淡然道:“没你做的好吃。”
江难捏着勺柄,往她空空的碗里扫了扫,“那下次不来了。”
“……”林等听得眼皮一跳。
“又或者还有个办法。”须臾,江难抬起头,看着她不太痛快的脸,缓缓补充:“我去和老板说说,能不能把原来的厨子炒了,我可以顺便找份兼职做。”
林等突然发现江难挺有讲冷笑话的潜质,只是这个性格被压抑得太久。
她笑了,在桌下用脚碰他,“你损不损?”
江难就那么受着,他要笑不笑地看着林等,眼皮一抬,语调闲散。
“那你说……怎么办。”
林等盯着他说话时喉结一动一动格外显眼。
灯光映在他半睁不睁的眸子里,明明没在笑,林等却看出了调笑的意味。
江难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吃了。”林等瘪了瘪嘴,面不改色地起身,“送我回去。”
“行。”
两个人沿着学校压马路。
没多会林等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是徐莺给她打了电话。
兴许是因为下午刚刚见过小白的缘故,突然接到莺莺的电话,她竟一下心虚慌张起来。
“等等!我今天真的是太背了!”电话一接通,徐莺大声的鬼哭狼嚎从对面传来。
林等闭了闭眼,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耐心听她喊完才不急不慢问:“又怎么了姑奶奶?”
徐莺把自己今天一天的倒霉事迹一条一条说给她听,有点地方添油加醋但并不过分,总之祸不单行,格外惨。
林等时不时溢出几声笑,却又极其耐心地对她说的每一件事发表评价和安慰。
“还是你懂我,说出来舒服多了。”
“开心了?”林等笑着反问一句,这时候身旁急速驶过一辆跑车,声音极大。
那头的徐莺沉默了两秒,啧了一声,“你现在在哪呢?”
“在外面。”林等诚实地答。
徐莺步步紧逼,“哦,和谁呀?”
林等眨了眨眼睫,下意识往旁边的人侧脸上看一眼,“和江难。”
“我就知道!”
“知道你还问我?”
“我就问!看看你到底好不好意思跟我讲。”
“差不多得了啊。”眼看就要到校门口了,林等也不跟她再扯了。
“行呗,隔着电话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呗。”
林等好一阵笑。
落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牵住,往一旁带。
林等受着这力道,目光落回江难的脸上,刚刚握手机的手下意识塞回衣服口袋里。
江难没对她的眼,目不斜视盯着左右来往的车辆,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完整无暇的一张脸,林等就那么仰着头,哪儿也不看。
她几次想张口提周易然的事,但都放弃了。
过完马路,江难终于对上她的目光。
“电话打完了?”
“早打完了。”她又跟着补充一句,“是莺莺。”
“嗯。”
江难停下了,他只送她到校门口。
大门就那么敞着,陆陆续续有学生往里外进进出出。
他一句话没说,林等掐了掐他的掌心,把他往离人多的地方拉远了些,站到路灯下,足够让她清清楚楚看见他一张脸。
“要期末了,我们要等到放假才能再见面了。”林等小声说。
“好。”
“好什么?”林等皱皱眉。
江难站得离她近了些,“寒假要见。”
“……看情况吧,说不定我档期满了,你得往后挪挪。”林等这下子语气里带了点傲,脑袋偏了个方向往别处转。
江难舔了舔唇,抬手把她的脑袋按了回来,直视她的眼睛,“不行。”简单而清晰的两个字。
林等险些陷在他的神色里,“你等会……”口袋里翻找了一会,找出几串福袋,把其中一个塞到他手里,“这是我今天去庙里求的平安福,还能保佑考试出高分。”
江难垂眸,指腹在红色小巧的福袋上蹭了好几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兀自点点头,说:“谢谢。”
这字眼听得林等发懵。
“江难……”她渐渐视线发热,“要是我们在一个学校就好了。”
这样就能每天都看见了。
在她失神感慨间,江难勾着腰把她揽进怀。
“怪我。”
再不舍,林等还是得走了。
江难的目光一直擒着她的背影。
等到林等一步三回头彻底消失不见后,他突然低头,盯着地上那张白色名片。
习惯性眯眼瞧了下,江难弯身将东西捡了起来,夹在指尖看清了上面写的东西。
有风掠过,薄薄的纸片被吹得近乎要折叠起来,江难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把纸片在手心捻成一团放进口袋里,再次偏头往校门方向看去。
林等走进了学校,突然停下脚步,回了个头,已经看不见江难了,她微不可闻地长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时间。
按了亮屏键,林等看见的是通话界面。
和徐莺的……
她怎么没有挂电话?
一直没挂,那她和江难两个人的对话岂不是都听见了?
但愿没有,应该不会,莺莺应该就是忘记挂了……
林等压抑着心底的情绪,试探性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喂什么?”徐莺立马回。
“……”
“等等,我的平安福呢?”徐莺在那头吃东西。
“……”林等视线无处安放,“有的有的,过两天带给你。”
“这还差不多。”也不知道是因为零食太好吃,还是林等的话好听,徐莺很舒适地嗯了一声表示喜悦。
林等见她还高兴起来了,干脆也板起声音开始兴师问罪:“怎么不挂电话?”
“我冤枉!我那会以为你会挂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听见你俩你侬我侬,一不留神就全听进去了,既然都听完了,那我干脆等你俩分开跟你坦白从宽,合理不?不过分吧?”
徐莺解释起来有板有眼,给林等听得想反驳也憋回去了,“合理!不过分!”
“等等,你害羞了?”徐莺压着笑问。
“你什么时候见我对哪个男人害羞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口而心不惊慌。”
徐莺嗯嗯了两声,忽然声情并茂起来:“要是我们在一个学校就好了……嘶,这句话杀伤力太大,我要是个男的,你今晚就别想回学校了。”怎么说着说着还开起了车。
林等轻咳一声,“说什么呢,我那是很认真的话。虽然我们离得挺近,但是要经常见还是有些麻烦的。”
徐莺默了几秒,声音暗了下去:“挺好的,你和江难,我是真心羡慕。”
她很快调整过来:“可惜那会你们没联系,不然他可以改志愿,跟你选一个学校。他分数完全够得。”
林等陡然停下脚步。
“你是说,他的分数完全可以上更好的学校……”
“是这样……没错。”
申城的话,哪儿都行,因为她会在。
“真可惜,你俩完全能在一个学校,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良久,林等才道:“是我,他害怕和我在一个学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