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走的匆忙，林小野此刻才有功夫细细打量这学校。

    走在干净笔直的道路上，她对照着地图，四处张望。

    四下不见任何绿色和泥土，也没有一丝风。更别说森林，植物，巨虫，灾难……和云川比，这里似乎是完全迥异的另一个世界。

    远处排排高耸的教学楼，基本都有百层高，密密麻麻耸立在四周。整齐的玻璃外壳闪闪发光，每座，每层，每扇窗户，几乎都一模一样。

    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只不时有飞行机甲划过天空，冲开云层。可云层外的天空，依旧是雾蒙蒙，看不通透，也不带一丝蓝色。

    像一个巨大的灰色屋顶，把整个帝都罩在闷燥不通风的室内。

    林小野没走几步就力不从心。

    体检的地方是学校的6号楼，也是校医院所在。远远就能看见，却怎么也走不到。

    随处可见崭新的可租赁机甲车，在路旁规范停放着，可都走到现在了，10帝国币的起租价，让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的林小野觉得很不划算。

    只能固执地咬牙继续走。

    突然，

    一辆满钻的黄色机甲，几乎擦着她脚边过去。

    林小野惊呼着往旁边躲，那车丝毫未减速，一溜烟没了影子。徒留她在原地气愤又无力，忍不住想起自己在云川时。

    那时，她是何等的耳聪目明，手脚灵便——

    耳朵灵敏的不像话；能看到空中各种能量线条；站在树林内，就可感知几公里树林外的一切动静……何至于就要被机甲车压到脚趾头，还一无所知。

    自从吸收了虫的晶石，在云川的地界，她畅快的夜跑，走遍云川每一片土地，想去哪里都能到达，每天用不完的体力……如今，居然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

    哎……

    好不容易到了体育馆门口，泊车位上是一排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机甲，镀金的，炫彩的，流畅的弧线，拉风的外观，整齐停在泊位上。

    刚才那辆镶钻的黄色机甲，正正停在当中，却并不是最打眼的。

    想起柏泽曾向众人显摆过的几辆机甲车，林小野瞬间体会到少爷的低调。那可是公爵儿子呢。

    这帝都，就这么纸醉金迷的么？！

    这帝都，就这么满大街贵族富商，没有普通百姓了么？！

    想起因为她收到录取通知，少爷取消了邀请众人去他家参观藏车的集体活动。林小野突然感觉好生遗憾。

    从b大门走进大厅，里面冷气充足，干净无尘，却依旧没有任何学校工作人员，林小野按照指示指引，下载了本次体检的所有项目，密密麻麻的108项，看得她乍舌。

    仔细看下来，林小野发现，这次所谓的入学体检，不仅包含身体的各项基本情况检查，还有体能的初步评估测试。

    此时，已经零星有同学在排队测试。因为都是机器测试，成绩直接同步到终端。学生们可自行选择检查顺序。

    很多项目林小野在云川也测过，不过从没尝试过全机器测试。她也乐得不用和人打交道。穿梭各层，各个房间，尽量早找人少的地方先测。

    耳鼻喉方面没什么问题，最基本的身高、体重检测后，她被判定为相对身高体重不足，也就是轻微营养不良……

    体温有些偏低，不在设定的正常范围内，机器红灯预警。

    她急忙原地运动热身，极力补救回来。却又把心率搞的过快，机器频频亮红灯，引前后的同学们偷偷张望，林小野急出一头汗，躲到角落里暗自调整状态。

    第二次又过慢了，

    就一个心率，居然前前后后测了4次。看到终端报告单上，最终显示正常，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

    完成基本体检后，之后的体能项目她更加不顺。林小野的自信心受到毁灭性打击，甚至第一次怀疑自己来帝都大学的决定。

    今年在学校的时候，林小野体能项目都是满分，后来还弄坏了监测设备，只好故意隐藏实力。今天用尽全力，结果令人难以置信——

    体力，耐力，速度，灵敏度……等各细项都表现平平，各部位的肌肉力量也大幅萎缩，系统自动对比最近一次成绩，她整个成绩单都是红色的警示。

    可以说，

    除去身高一栏是绿色的升箭头，连体重都轻了2kg。其余每一栏，都是代表退步的红色降箭头。

    仿佛壳子里换了个人。

    晕车感冒的杀伤力如此之大吗？

    到底怎么回事……

    在房间门口的机器上扫描取号，站在最后一间房前排队等待，林小野莫名慌乱。测试表上只剩下最后一项——

    机甲感知度。

    体能大幅度缩水，势必会影响机甲感知度。

    林小野恍惚的想，她该不会成为第一个，或者说唯一一个，因为体检成绩太差劲，加之感知度复测降幅过大，而被怀疑录取成绩造假，被劝返的帝都大学机甲生吧……

    “林小野！”

    正胡思乱想的林小野，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半死，听到有人连名带姓叫她，更是惊得一抖，就要站立不住。

    “林小野！”

    一位年长的女士从门缝探出头来，女的年纪大，头发整齐盘在耳后，戴一对珍珠耳钉，看见一个面如菜色的瘦高女孩，她诧异一顿，缓了语气宽慰道：

    “哎，小姑娘别紧张啊，到你了，进来吧。”

    这几乎是林小野到校后见到的第一个工作人员。从注册，到入住，都是自助，社恐的林小野，几乎都怀念起和人相处的感觉来。

    她莫名生出亲切，吞了口唾沫，小心跟进去。

    房间里除了叫自己的女士，还有另一名年轻男子。两人都穿着白大褂，一副医生装扮。

    靠墙是一台复杂的仪器，冰凉的金属杆子，传导线，按钮布满操作界面，座椅上有手套和头盔，基本和机甲的操作台一致。

    像是从机甲里只取出了感知系统。

    林小野并不陌生。

    她坐上座椅，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凉了整个后背，她不受控制，紧张到想吐，眼皮乱跳。

    在那名女医生的催促和指引下，穿感知头盔，带手套，按要求握上操作杆。代表感知度的灯亮起，数值不断上升，林小野只感觉自己心率果然不正常，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那数值停在40%

    ！

    林小野不敢置信，深呼吸几口，极力控制自己去感受那种连接。

    数值毫无变化。

    手被一根细长金属杆子拨开。

    “啧啧，这，这好像没通过呀。不达标啊……”女士说话，语气淡漠了不少，一边说一边在各种按钮和接口上扭扭拽拽。片刻后，直接投屏出她之前各项体检成绩，就这么一项项看起来。

    一时间，万籁俱寂。

    林小野眼睛一闭，尘埃落定般瘫坐在位子上。只感觉有目光如刀，在她身上一下一下的刮。

    “林小野？

    你叫林小野？

    嗯，生源地：云川；型血：0……” 不知何时另一名男医生也围了过来，低声喃喃，一项一项开始念体检报告，

    不需要再确认了。

    确实是她。成绩确实很差劲。

    “你上报的成绩可是89%呢。”

    林小野感觉被冒犯，暗叹这人真的不礼貌。睁眼，这人瘦瘦高高，一张娃娃脸很是面善。盯着着她神情，熟稔又古怪。

    “你脸色也太差了，近期有什么不舒服吗？”

    听到这里，林小野才想起什么似的，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来的时候晕车了，兴许还有些感冒。”

    “行，再测一次吧，你太紧张了。” 说着似乎还朝她眨眨眼，似乎在安慰和鼓励。

    闻言女医生瘪瘪嘴，重新启动设备。林小野顾不上多想，集中精力再次尝试。

    这一次，看着数值轻易就超过40%，到达50%

    60%

    70%

    80%还在往上，林小野已经放心。哪知这次涨不停，已经到了90%，数值依然在变化。

    92%

    94%

    ……

    机器开始嘟嘟乱响。女医生抽气惊呼。林小野感觉不妙，一阵阵的心烦想吐。不受控制般，就要失去意识。

    手再次被一根细长金属杆子拨开。

    头盔也被取下来。

    林小野额角滴汗，大口呼吸。晕的不行，半晌才缓过来，急忙看向两人。

    女医生正从一堆仪器里抬头，轻摇，然后两位医生就面面相觑，神色变换不明。最后，这男子略微犹豫，亲自来帮林小野穿戴设备，语气不容置疑：

    “你调整一下，再测一次。

    林小野后背都湿透了，点头配合。

    这一次的成绩是65%，

    几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女医生已经率先开口，毫不避讳：

    “吓死我了，我就说不是仪器的问题，这可是今年刚引进采购的设备。哎……果然，地方上测的感知度多少不准，还以为是多难得的人才。”

    “姐，这人都还没出去呢。”男医生笑着开口，林小野感激得快步往门外走，却听这人又道：

    “小野，我想你对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可能还不太清楚。免费机甲生计划可不是做慈善。

    末位淘汰制，听过吗？

    今年外患不断，机甲生才扩招。这一届起，机甲学院并入帝国部队，实行半军事化管理。选拔和培训都与以往不同，随时考核，淘汰能力不足的末位学员。

    这次从全帝国招的2000多名机甲生，只有一半能顺利毕业。

    而且，只有最优秀的前50人，能补充到帝都机甲军团，其他人，大抵会分配回生源地□□戍边，或者往灾区协助重建。

    以你现在的状态……恕我直言，直接退学可能更明智些，否则你估计连开学的军训都撑不过。何必白白吃苦头……”

    林小野被刚才的测试搞的心力交瘁，这下听得有些发懵，愣了半晌，低声问：

    “您，您的意思是，

    我在入学体检就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