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

    吉萨的金字塔下,神奇的故事在这里留下最初的足迹。

    前往米坦尼的王国大军得到了赛特之神的庇佑,再一次获得了胜利。尽管还没有取得完全的胜利,但比起上任法老时期米坦尼的顽强,在此次新法老奥索尔孔英明的领导下,王国之军势不可挡,仅仅十天就逼着米坦尼前来谈和。

    王国军全部的将士都感到荣耀,为他们伟大的法老,也为自己的勇敢无畏。他们都兴奋着,激动着,充满欢欣鼓舞。

    沿着尼罗河,沙漠仿佛无穷无尽。空气干燥而灼热,不远处,吉萨的金字塔在太阳的照耀下威严庄重,显示着他们的恢宏与埃及人民的智慧。

    法老注视着前方的沙漠,所有人都知道,沙漠终有边境,在沙漠的彼方,遥远的孟菲斯,那里有他们的妻子儿女,有他们的兄弟姐妹。

    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们同样为胜利欢乐,准备着欢迎凯旋将士的庆典。

    年轻的法老身披战袍,骑着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拉神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俊美外表,炽热的阳光照射着他古铜色的皮肤,金色的胸饰上是神灵的祝福,点缀着精壮的腹肌。

    那双犹如鹰隼般的眼眸坚毅而凛冽,遥望着吉萨的金字塔群。

    慈爱的尼罗河孕育了古老的埃及,如今的法老早已不再让他们的子民去从事如此浩大而残酷的工程,但埃及的众神从未放弃对这个幸运国度的眷顾。

    奥索尔孔同样为出生于这个国度,这个时代而自豪,他崇敬着庇护他们的神明,感激着尼罗河的馈赠,他有责任并自信自己能够带领这个国度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此刻,他坚信自己以后的功绩足以让祖先们满意,并在来世得到更加美好的生活。

    尼罗河分割着金字塔与前路茫茫的沙漠,河岸吹来的风给大军带来清凉。

    法老拉住缰绳,停下了前进的的步伐。身后的大军随之整齐划一的停下,众人朝着法老的身影望过去。

    奥索尔孔的手臂缓缓举起,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过身来,扫过他们一张张流下汗液的面孔,宣布了他的旨意:“取水休息!”

    军队爆发出一阵欢呼,纷纷涌向尼罗河的河岸,投入它清凉的怀抱。

    奥索尔孔翻身下马,独自走到一边的沙石堆积的小丘上。

    伊布杜很快回来,将水壶交给他,脸上是金子般灿烂的笑容,“陛下,孟菲斯一定已经在筹备着欢迎我们的仪式了。”

    那是一幕盛大热闹的场面,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在街边为归来的大军欢呼喝彩。

    他们为法老的勇武而自豪,为埃及的强大而自豪,为大军的所向披靡而由衷感恩。

    跨过眼前的沙漠,抵达孟菲斯,那里不仅有大家所爱的亲人,同样是法老的居所,是神灵安歇的中心。

    伴随着伊布杜的期待,奥索尔孔也不禁将目光投向沙漠——滚烫的太阳将空气烧灼得扭曲,在变形的空间之中,他看到了一片绿洲。

    这是沙漠里常见的情况,他的目光却为之停驻下来。

    碧绿的树丛掩映着浅浅的湖水,湖水之中,蓝莲花映着日光坚强地盛开,亚麻长裙的少女,在树丛的阴影之下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仿若琉璃的眼眸,有所觉似的朝他看来。

    该怎么形容她的眼睛带给他的感受?那是一双似乎清澈到洞察的眼睛。

    在那样的清澈面前,似乎尼罗河的沙砾都会被滤净。

    那是一双不该属于沙漠的眼睛。

    奥索尔孔忽然不由得慌乱了,胸膛里猛烈地响起了心跳,震耳欲聋到他几乎难以喘息。他的喉咙里想要发出音节,却只能滚动了一下喉头。

    他知道她看不见他。

    直到他的眼睛睁开太久,干涩得令他不能不闭上,再睁开眼,他惊恐地发现眼前的海市蜃楼消失了,绿洲仿佛从未出现。

    奥索尔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并惊讶地发现他身为法老的控制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急切却沉重,威严地冲伊布杜吩咐:“伊布杜,地图。”

    伊布杜听到法老不同寻常的急切,可是那时他并不了解那片不存在的绿洲到底在法老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少年的将军,法老最忠实的臣子,很快忽略了之前对法老来说几乎崭新的瞬间,一心想着他的命令,迅速翻找出身上芦苇绘制的地图。

    而在吉萨附近,尼罗河静静的滋养着这片土地,作为埃及的法老,他对图纸上每一处土地都有些深切的记忆。

    可是这些记忆似乎都在此刻失去了色彩,他忽然为此感到了恍惚,在这沙漠之中,并没有这样一片盛开着蓝莲花的绿洲。

    冥冥之中,一贯自信强大的法老心底隐隐有了一种新的感觉,后来他曾放大过这种感觉,才有些明白了,这种感觉来自于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

    在他并不算漫长的岁月里,他曾深刻地回首过这片最初的、虚幻的、不存在的绿洲,他为此时此刻的迷茫而感到无比的痛恨。

    神灵庇佑着他,却似乎愚弄了他,又或许这本就是一个考验,而他对神灵并非如初时他自以为坚定信仰的忠诚。

    这是背弃的开始。

    他呼吸停滞,刚才轰鸣的心跳忽的寂静无声,窒息的空气里,似乎满是蓝莲花的清香。可是那香味若有似无,迷醉了眼前清晰无比的地图,法老眼中涌动着沙暴,沉沉地看向伊布杜:“你闻到蓝莲花的香气了吗?”

    幽闭的沙石宅院中,白色亚麻裙的少女散落着乌黑的长发,发尾的一截垂落进池水,一缕一缕的地漂浮在水中。

    莲花幽幽地散发着清香,凉意隔绝了太阳的炽烈,水面倒映出她纤弱的身躯,犹如柔软的苇条般挂在围栏上。

    长发遮掩的脸庞,她闭着眼,轻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明明露出的面容并不是埃及人一般所接受的美丽,但没有人会说她少见的白皙皮肤,乌黑的长发,与那莲花般的容颜吸引不了他。

    她睡的很安静,圣洁。

    又可怜。

    即使这两年每天都会见到这一幕场景,侍女仍然会为她的美丽所惊叹,下一刻又为她的不幸而哀怜。

    不过,也仅仅是这样了。

    “安克赫娜蒙,维西尔大人来了。”

    少女睁开眼,琉璃般剔透的双瞳却仿若一潭死水。

    她幽灵般自顾自地醒来,从莲池边起身,似乎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湿漉漉的发尾与凌乱的亚麻长裙,摇摇晃晃地游移,似乎下一秒那副柔软脆弱的身躯就会想一个花瓶一样倒在地上碎裂开来。

    侍女现在对她的旁若无人已经习惯了,毕竟比起纯粹作为奴隶豢养在牢笼之中,受过许多只能经他人悄悄议论听说的苦头,维西尔府侍女的身份还会令自己在外头颇有脸面,时不时就有小贩来讨好。

    不过从未见过少女出门,名为“安克赫娜蒙”的奴隶,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美貌,落入蝎子的巢穴,注定是要被折磨,被掌控的存在。

    她没有出门的权利。

    侍女对安克赫娜蒙以前的事情都是靠府邸的其他人隐隐忌讳的态度感知到的,维西尔大人并不希望他们提起她。

    即使是仅有的那么少部分人,甚至包括他的儿子和女儿。

    不管府邸的人怎么过,侍女的主要工作并不在维西尔府邸的主宅,她独自在这间狭小的别院,听上去像是与安克赫娜蒙相依为命。

    实际上,安克赫娜蒙从不会和别人说话,侍女刚来到别院时曾一度以为她是个哑巴。还是有一回夜里她回来取东西时,才听见她哼着不知名的怪调子。

    那并不是埃及的歌曲,但是并不难听,只是在夜里,她的房间惯常不会点灯,而她坐在门槛上,脚边还有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黑色野猫,幽绿的瞳仁像是青色的黯淡焰火,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显得诡异。

    那只猫被侍女上报给了维西尔家,之后就从来没有见过安克赫娜蒙说话,也从未见过她身边出现新的生物。甚至莲花池里的那几条鱼,不久之后也浮在水面上。

    安克赫娜蒙像是活在梦里的人。

    每一天,在侍女来打扫之前,黎明尚未升起时,她就已经在莲花池旁边了,然后就是在一整天的暴晒下将身体趴在水上安睡。侍女离开时,她仍然没有进屋子。

    她经常会生病。沙漠的夜晚并不温暖,由于她的坏习惯,她总是会感染风寒,到后来已经不用再请医师了,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药。她只是需要卧床休息几天,再继续去莲花池,周而复始着她的睡梦。如果让侍女估计,一年的时间,至少有一个泛滥季的时间安克赫娜蒙都只能在床上。

    残阳发出最后的余温,将血色的光芒洒向阴暗的房间深处,再落下遥远的天际。

    安克赫娜蒙瘦弱的影子拉的很长,似乎觉得这样暗沉的光芒都刺眼无比,伸出一只手稍微挡了挡落下的余晖。

    白色的裙子洇染绯红,她的身子晃动着走向阴影,方形的房间仿佛一头巨兽,张开漆黑的嘴一口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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