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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月夜下,街市灯火通明。

    小商小贩叫卖,杂耍艺人卖命,各色小玩意儿叫人眼花缭乱。

    这是锦城,鼎力五国中实力最强劲的大宸的国都。

    即便是住着全城最贫穷人的西坊,夜晚也是热闹的。

    只是,这些热闹都和南雁没关系了。

    她此刻被两个小厮压着,动弹不得。

    “南公子,兜里银子都输光了吧,还拿什么赌,快下桌吧!”

    矜贵的小公子一身华服,却被挤兑的脸色难堪。他瞥了一眼南雁,“她!本公子押她!”

    “太干瘪了,坐怀唱曲儿也没人点啊。”

    “就是啊,灰头土脸的,看着就倒胃口。”

    男人们的目光在南雁身上肆无忌惮起来,看过之后,又无一不失望。

    南雁死咬着后槽牙,从小长在西坊,难听的话她也听过不少。

    可这么如同个物件似的的被人评头论足,再厚的脸皮,再宽的心胸都觉得羞耻。

    坐庄的荷官终于开口,嘴里吐出的却不是什么更善意的话,“小公子,这是你妹妹,咱们可不敢要啊。”

    南虎眼神嫌恶极了,甚至有些生气,“什么妹妹,本公子可没这么下贱的妹妹。外室生的女儿,给本公子提鞋都嫌不配。”

    “本公子押她,当三两银子,算是抬举她了。”

    荷官瞥了南雁一眼,让人请东家来商量。虽说是犹豫了,但并不拿她当个人看。

    他只是知道,南虎如今是输上头了,什么都敢拿来押,说不准转头反悔来再来闹。

    赌坊开在街尾,无牌无匾,全靠熟客。

    东家在西坊有几分地位,人唤一声“销爷”。

    销爷手盘珠串,面皮堆笑,走到南虎身边,“南公子,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押她可以,但您若是输了,可得把这丫头的身契签给小人。”

    “行!”南虎想也不想的满口答应。

    销爷给荷官使了个眼色,赌局继续。

    荷官起手,骰盅摇晃。

    “等等。”南雁突然开口。

    众人看向了她,南虎尤为不快,“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说着,抬手要打。

    南雁眼底血丝浮现,眼神里满是恨色,“赌我的命,还不许我说话吗?”

    南虎被驳斥面上无光,当即急了,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她脸上。

    “臭丫头,别以为都是父亲的种,你就是小姐。”

    “你娘不过一个农户,敢攀高门的高枝,就该知道是这个结果!”

    “本公子今天就是卖了你,父亲也不会多说我一句。”

    南雁嘴角渗出血,脸颊立时肿了起来。

    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如今朝局被门阀把持,门阀士族的权利可堪与皇权比肩,平民女子不得入高门。

    只因为她娘不是门阀士族,即便是受了她娘的供奉,父亲才有钱通门路入仕为官,她娘也不能嫁给父亲做妻子。

    做个外室,已经是父亲大发慈悲了。

    南雁啐了一口,吐掉血沫。

    这算哪门子的大发慈悲?

    她不过出门打个酱油,撞见了南虎,就惹他生气,被他捉来这里,要押给赌坊当赌资!

    而她,因为身份卑贱,甚至不能反抗。

    “可以押我,但我要自己摇骰子。”

    荷官的手不敢停,众人都看向了南虎,等他说话。

    南虎却玩心起,换了张笑脸,“好啊,你自己摇。”

    “你赢了,我赏你银子,放你回家。”

    “但是贱丫头,你要是输了,就站上赌桌,脱光衣服!”

    看热闹的众人跟着哄笑起来,气氛颇为热烈。

    南雁冷色的目光扫过这些人,心里觉得怪异。明明刚刚还说她没料,转眼听见她要脱光衣服,却都兴奋起来。

    “好。”她扯动嘴角,应声道。

    众人叫好声更盛,眼神炙热的盯着这场赌局。

    南虎摆摆手,让小厮放开她。

    南雁终于直起身子,走到荷官的位置上,接过骰盅。

    众人这时候才看清楚,她虽纤瘦,但身量不矮,脸上有灰,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平白让人觉得好看。

    她手指搭在骰盅上,扫过赌桌。桌上散着碎银子、铜钱,目测有个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足够她和她娘过两年了。

    “我要是赢了,给我二十两银子。”她看向南虎。

    “好啊!”南虎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她小家子气,开口也只敢要这么点钱。

    南雁终于摇动了骰盅,无甚技巧可言,只摇了三五下,便落在桌上。

    “押大押小?”

    南虎舌尖舔了舔下唇,又瞧了瞧桌上别人押的。

    他不在乎输,在乎的是,输了这局后,就没本钱再玩了。

    “小!”

    南雁目光沉静如水,利落的打开骰盅,“四五六,大。”

    过程短暂,只一瞬,南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南雁偏如看不见一样,对着他说:“我赢了。”

    南虎气急败坏,“你赢了又怎么样,你是我押的东西。替庄家赢了,也是输了。”

    “销爷,拿纸笔来,贱丫头的卖身契签给你!”

    南雁目光落回了骰子上,赌局无大小,可赌完了,她还是那个身份卑贱的人。说卖了她,南虎就能卖了她。

    赢了这一局,无非是免了她人前脱衣的窘迫罢了。

    但销爷拿到她卖身契之后呢?

    她太能预见自己的下场了,无非就是转手再卖给勾栏。

    她这样身份的女子,还能有什么出路?

    笔墨被端了上来,南虎嘴脸得意,“敢惹公子我,哼!”

    “销爷,可愿跟我赌一局?”南雁抬起头,看向了销爷。

    南虎的笔尖停驻,和销爷一起看向了她。

    从她说要自己摇骰子,销爷就提起了几分兴致。

    小姑娘开了决定她命运的骰盅,心稳手稳,半点不慌。眼神坚毅,很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开了二十年赌场,他见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见过人小鬼大的。

    可多半是过于算计,目光短浅之辈,如南雁这样的,几乎没有。

    他还未说话,南虎先不乐意了,语气不屑,“贱丫头少作妖,你有什么资格上这赌桌?”

    “不就在你手里?”南雁目光愈发清冷。

    “有意思。”销爷点了点头。

    可南虎却没听懂,“什么就在我手里了?”

    销爷对着他不卑不亢,“小公子,请签吧。”

    南虎又哼了一声,将南雁的卖身契签好了。

    销爷拿起薄薄的纸张,“我押小。”

    南雁再度摇晃骰盅,木制骰子碰撞木制骰盅,发出不算好听的闷响。

    不多时,骰盅落在桌上。

    南雁利落起手,“四五六,大。”

    同样的数字,让众人惊讶起来。

    南虎也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销爷眼神里闪过一抹亮色,“小公子还真是送了小人个宝贝。”

    话音落下,刚刚签好的卖身契也被撕成两半。

    “你这是什么意思?”南虎见状,有种面子被驳的感受,又不乐意。

    “小公子,身契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了,怎么处理,就不劳小公子费心了。”销爷话音里透着硬气。

    南虎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发作,“本公子来你这儿消遣,是你给你面子。贱民,安敢如此态度!”

    这一声贱民,叫的销爷变色。

    手上珠串停驻,销爷目光冷峻,“来人,送小公子回府。”

    昏暗赌坊里,窜出不少手拿木棍的打手来。

    “赵销,你敢!”南虎这时候还在耍横。

    “有什么不敢的?”南雁突然高声,有种狗仗人势的嚣张。

    “南家很厉害吗?说好听了,父亲是个五品员外郎,说不不好听的,不过就是个靠夫人吃软饭的。”

    “锦城里谁不知道,南雄的夫人是许家的小姐,为了能攀上高枝,原配的姻缘都不要了。”

    “没有许家帮扶,南家算什么东西!”

    这话说的太过难听,骂的南虎涨红了脸。

    销爷心情极好,平日里南虎在赌场作威作福,时常欠了银子又耍横。今日这些他不好说出口的话,由南雁开口骂出来,痛快极了。

    然而,面子功夫还是要做。

    他故作不悦,“小丫头,你赢爷一局,也不能放肆。”

    转脸又看向南虎,“小公子,小人着人送您回去。”

    “哼!”南虎没了赌资,又闹了没脸,不好再待下去,只能离开。

    只是少爷脾气上来,也不理会赵销,带着小厮们拂袖而去。

    众人见没热闹看,自顾自的下场又玩起来。

    赵销目光扫过南雁,并不停留,只道:“带她过来。”

    赌坊西南角的暗门打开,里面自有一方天地,是赵销休息、理事用的。

    南雁站在堂中,赵销摆了摆手,让人拿了骰盅进来。

    “玩过?”

    南雁摇头,“没有。”

    赵销有些惊讶,“头一次碰?”

    身契已经毁了,南雁也不必再装什么,直言道:“头一次碰。”

    说着,她拿起骰盅又摇了一次,打开来,里面三颗骰子分别是二四五。

    “两次摇出一样的点数,实在是巧合。”

    “呵…”赵销轻笑了一声。

    他还以为捡到个手法高超的宝贝,没想到,是个撞大运的。

    南雁再启双唇:“销爷,我以为,赢了就是赢了。”

    赵销深谙赌道,赌桌上大多数时候讲的都不是技术,是人心和定力。

    南雁算了南虎的,算了他的,于人心一道算的可说是准的。

    至于定力,更是上乘。

    可玩了这么多年的鹰,倒叫个雏鸡给啄了眼,多少还是让他心里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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