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长右围着个碎花布兜,一手握着勺子往她大姑妈家的孙子嘴边伸过去,眼睁睁看着勺子越近,那小孩嘴角越往下撇。

    她心下一颤,不妙!这小崽子要哭了,“我跟你说,别哭,别哭!”

    “别别叫啊......”

    “别逼我打孩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小眼那个根本听不懂眼前的喂饭机器说了什么,反正用哭声抗议准没错,所以张嘴就开始大哭,一秒钟都不耽搁,“哇啊啊啊啊啊——”

    长右顿在原地脑中“嗡”的一声,断弦似的茫然无措,小崽子哭声愈渐加大,吵得她头昏脑胀,端着碗整个人都晃悠起来。

    只怪声音太过强悍,穿透力直冲耳内,她仿佛被音波攻击了一样,头痛欲裂,甚至恶心欲呕。

    她放下碗摇摇摆摆站起身,想要去卫生间吐,恍惚间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倒,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墙壁,伸手却不是坚硬的墙壁,而是虚空般的无依。

    仿佛手伸进了水里一般,潮湿冰凉,接着她整个人都如同坠海一般,感受到了瞬间的窒息和鼻尖咸涩的气息。

    本来意识迷离的她,直接被吓清醒了,不过也只清醒了一瞬间,就失去意识摔了过去,还撞倒了旁边她从来没见过的珊瑚架子。

    珊瑚架子上面的贝壳等装饰叮里哐啷撒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寝宫外的侍卫们立时进屋查看。

    鲛人公主沉睡前年未曾苏醒,寝宫外的侍卫骤然听到声音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哪只心怀不轨的海族他物闯进去了,结果就看到原本应该好好躺在床榻上的公主竟然昏倒在珊瑚架边,语气登时激动。

    “去传海医来!”

    “再禀报女王,说公主终于醒了!”

    长右的意识昏昏沉沉,她能感知到周围的杂乱脚步声与零星谈话,但就是醒不过来,她听到陌生声音说什么神魂、体虚、混乱、离魂、公主之类的话,只觉得好笑。

    这些都是她只有在看玄幻小说才能看到的词语,让她觉得她好像在做梦,又好像是在什么影视剧的拍摄现场。

    大姑妈的小孙子哭声威力还真大,直接把我冲出了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了。

    就这样意识时醒时迷的不知道躺了多久,她只能感觉到周围实在是安静得过分,只能偶尔听到好像鱼缸里的制氧机吹泡泡的声音,咕咚咕咚的。

    长右躺在那里,旁边不断有人来,从他们的交谈中,她现在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没了刚开始的恐慌,平静的一批。

    她心说来都来了,行吧,那转一圈就回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那鱼尾让长右有些难以接受,太吓人了,关键是她躺的身体都僵硬了,怎么就是睁不开眼呢?

    随口抱怨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发出了声音,“就算让我来玩一圈,也不能老让我闭着眼吧,我还想着能带些特产回去呢!”

    她耳边突然传出一声询问,声音挺甜软的,但是在此时不合适,吓人极了,“公主要去哪?”

    那个声音实在是太近了,吓得她一个激灵,眼睛瞬间睁开,不自觉地来了个鲤鱼打挺,可下半身却僵硬好似不是她自己的,就跟被人五花大绑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所以她腰子一挺,直接把自己挺下了床,本以为会摔得很惨,结果却被一种柔和的力量托住,缓缓地下落。

    一个冰凉的身体过来扶住了她,“公主,小心啊。”

    她看着自己变成鱼尾的双腿,顾不上惊悚,拼命的控制摆动,只想稳住自己的平衡,可是她越摆动,尾巴越高,头越低,整个人倒栽葱一样在水里晃。

    一尾朝天,好似一条被倒挂风干的咸鱼。

    “公主小心啊,海医说过你现在神魂刚恢复,不能再出什么别的状况了,就连磕碰着了对你也有影响!”刚才说话的鲛人着急忙慌地把她扶稳坐好。

    长右强忍着不去看自己的尾巴,任由它随意搭在床榻,眼不见心不烦,她胡乱抓起被褥盖住鱼尾,这才松了口气打量起眼前的鲛人,挺漂亮的一小姑娘,游动时银尾还能闪出光细碎光芒。

    等会!游动?!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挥舞了一下手臂,感受到轻微的阻力和划开海水的“哗哗”声让她刹那间窒息了。

    我在海里……我在海里!

    我怕水啊!她慌乱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被呛死。

    端盘的银尾鲛人双眼一眨不眨,瞪着两眼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怪又有趣的乐事,转瞬又化成担忧的神色,“公主,我们鲛人本来就是生活在水里的,别用手捂着口鼻,你会被憋死的。”

    长右缓过神来试探着放下双手,不信任的犹豫被窒息感击破,她脸色难看得紧,仓皇的一把拉过鲛人,慌慌张张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银尾鲛人歪着头不解道:“出......出去?”

    “就是这。”长右用手指在水中转了个圈,“整个水里,离开大海。”

    “原来是要出沧海啊,公主放心,等你身体痊愈后跟女王说一声就可以出去了。”银尾鲛人把一个装有药汁的海螺杯递给长右,“里面是有助公主你恢复的药,好得快就能提早出去呢。”

    长右二话不说拿起杯子就往肚子里灌,不过这么小的一个海螺杯挺能装的,喝了许久都没完。

    她现在是鲛人族公主这件事,在她躺在那里不能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本来还觉得不错,虽然是个长尾巴的人鱼,但好歹是个公主。

    但还没高兴三秒,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躺了一千多年,为什么会昏迷这么长时间?偌大一个鲛人族,难不成一千年都医不好一个公主吗?

    除非……有人根本不想让她醒来,而且那个母亲,好像从她穿越过来有意识起就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

    长右在一刹那感受到了自己魂穿到这个世界的使命,产生了一种脊背发凉的危机感。

    一个公主,伺候的就一个侍女,还是个年纪不大的。

    越细思越恐慌。

    长右抬起眼眸直视侍女,神色凝重,思忖良久才道:“小妹妹,我......母亲呢,为什么她没有来过。”

    “公主你从小叫我丛丛的,海医说你失忆了,我现在相信了。”丛丛坐在一旁,转头望着长右,有些不忍,“公主,鲛人女皇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呢,你只是她众多儿女中的一个。”

    长右霎时浑身一颤,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因为她脑中闪过了一些狗血的家庭伦理剧,“那我的哥哥姐姐们......都还好吗?”

    丛丛伸出两手比划了一下,“加上公主你还剩下十一个。”

    这下长右理解得差不多了,她瘫软着身体倚在床上。

    她按丛丛的话,再加上自己的揣想,勾勒出了一个不受宠的落魄公主形象。

    受伤那铁定是自己的一群哥哥姐姐们弄的,跟电视剧里争家产打得头破血流的至亲差不离,人多一个少一个的,家产都不好分。

    长右抬首瞥了丛丛一眼,本来眼里是位可爱温婉的鲛人,这下只令她遍体生寒,因为说不准丛丛就是哪个哥哥姐姐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睛。

    想到这一层,长右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道:“丛丛,我……没事了,你要不去……外边候着?我一个人缓缓,毕竟大病初醒没力气得紧,想再睡会。”

    丛丛点了点头,灵活而又柔软地游走了,姿态轻松,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由感。

    长右观察对方利用鱼尾摆动的姿态,默默记在了心里,那前后浮动的距离与水波的流向也丝毫不放过。

    待到房门合拢,她立马撑着床边挪动起来,起先还回忆刚刚看丛丛摆动鱼尾的感觉,尝试了半天,她只能朝着珊瑚架付之一叹。

    她麻木地重三叠四告诫自己,“这不是在水里不是在水里,区区鱼尾而已,怎能左右我的行动?”

    她咬牙扶住床榻动了动尾巴,感觉还不错,只是摆尾巴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翘屁股拱腰,活像个对着珊瑚架一直鞠躬的虔诚信徒,又有点像皮影戏的人偶,僵硬又机械。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床架子上做装饰的珍珠挂坠皆被扯掉在地,她才学会不弓着身子作揖似的一步一鞠躬地游,只是整条尾巴都僵硬如死鱼,全靠半透明薄纱一般轻飘柔软的尾鳍扑扇着前行。

    尾巴偶尔能扭动成一个S形,这实则是个标准的游法,可每次这种状态出现,长右总是顿在原地久久不能下一步,因为尾巴抽筋了......

    她在最后一次抽筋时,泄气般弹回床榻张开两臂瘫着,接着又气鼓鼓地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不住的扑腾,还不忘恶狠狠道:“呵呵,我回去之后要天天吃鱼,专挑鱼尾吃,大块的!”

    歇了一会长右又坚持不懈地动起来,而后透过珊瑚窗看了看屋外,咕哝道:“练得差不多了吧,横竖我是不受宠的,哥哥姐姐们还对我有深仇大恨,出去的话应该很容易吧。”

    她这样想着,心里便激起千层浪来,每一层都叫嚣着终于能走了!她大幅摆着自己的尾鳍直挺挺游行,脖子不受控制地往前一伸一伸,不像条鱼,倒像是一条蛇。

    不过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太过兴奋,脸上盈满了笑容,像一个傻乐呵的僵尾公主。

    开门顷刻间,长右被深海美景实打实震慑住了。

    珊瑚丛逶迤不绝,还有颜色艳丽的鱼儿们穿梭悠游其中,迥异无常的海植物等穿插其内,一切都好像她曾经看多的海底世界的纪录片一样,甚至更加美妙梦幻。

    不过她对海水的惧怕也不会因为这景色就立刻消失,小时候差点溺水的恐惧,和此时着急离开的意图,让她无法驻足观赏,只想赶紧走。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